說實在的,看到自己教出來的學(xué)生成績好,對于哪個老師來說都是很大的成就感,但她覺得自己最近沒做什么啊,就是慣常的布置題、講題、總結(jié)知識點,這孩子居然進(jìn)步這么大。
理綜的答案都是寫在一張卷子上,化學(xué)老師剛翻完,物理老師也過來了,兩人互相看看,又忍不住湊在一起感慨了一番童雋的進(jìn)步。
“各科成績一起提高,看來是知道學(xué)習(xí)了?!?br/>
物理老師覺得特別欣慰,“孩子自己都有這個提高的想法,咱們也得好好上心才行,爭取最后抓一抓,應(yīng)該還能讓他考個稍微好點的學(xué)校?!?br/>
看見發(fā)下來的成績,童雋也覺得神清氣爽多了,他學(xué)不學(xué)是一回事,一道題明明會做卻寫不到卷子上面的感覺實在太難受。
將試卷放回書包里,周六的晚上沒有晚自習(xí),童雋也早早地出了校門。
他今天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根據(jù)系統(tǒng)的提示,童雋知道,今天在原拓的身上會發(fā)生一些狀況。
原書的情節(jié)當(dāng)中寫到,原拓在丟掉了網(wǎng)吧那份工作之后,又找了個甜品店的兼職,平時負(fù)責(zé)點單和送外賣,掙的工資還要比之前多了一些。
而就在這個時間節(jié)點上,原拓的父親裴洋也開始下定決心要把他接回裴家。
原拓的回歸,將成為他們大房分得更多裴家家產(chǎn)的籌碼,裴洋的現(xiàn)任妻子李欣麗也無法反對,但她心中終究對這個原配所生的兒子忌憚很深。
為了讓父子之間多增添一點隔閡,李欣麗特意設(shè)計了一件“意外”。
她提前向裴洋的秘書打探了他的行程,知道自己的丈夫打算在周二晚上放學(xué)之后去原拓打工的店里找他。
于是,李欣麗特意算好了時間,讓人在附近的一處會所里面點了份外賣,要的就是原拓打工那家店里的餐品。
在原拓路過的地方,她安排了一個年輕姑娘倒在路邊,裝作突發(fā)急病的樣子,吸引原拓過去救助。
等他過去之后,那姑娘卻反咬一口,稱自己不過是不慎摔倒,這個送外賣的卻想要趁機過來占便宜,還報了警。
裴洋正好看見了原拓被警察帶走的一幕,數(shù)年之后父子的第一次見面,就是在這樣狼狽的情況下。
雖然這件事最終被裴洋花錢壓了下去,沒有露出半點風(fēng)聲,但在他的心目中,對兒子本就不多的慈愛與關(guān)切也被消磨去了大半。
童雋就是想阻止這件事。
他跟著原拓一直進(jìn)了他打工的甜品店??梢钥闯鰜磉@家店的生意很好,座位被占滿了大半,正好可以讓原拓不會注意到他。
童雋找了個隱蔽的位置坐下,剛看到原拓那邊換好工作服出來,就聽見有人大喊:“裱花師不在,原哥,麻煩你幫四號蛋糕裱個花!”
童雋記得書中寫過,原拓為謀生打過很多零工,上至維修電腦,下至蛋糕裱花,就沒他不會的東西。
此時對方一喊,原拓果然答應(yīng)一聲,走到操作間里。
他人長得帥氣,理著短短的平頭,更加凸顯出硬朗俊逸輪廓和微有些瘦削的面頰,眉眼疏冷,一雙手卻巧妙的不可思議。
在大家的注視下,他迅速而流暢地用奶油裱花袋在蛋糕模子上擠出了栩栩如生的草地、鮮花,還有一堆小兔子。
童雋忍不住露出了一點笑容,他喜歡一切富有生機和創(chuàng)造力的東西,或許因為他自己只是一條沒有了追求的咸魚,才更希望在他人身上捕捉到美好和幸福。
原拓很快就把蛋糕做完了,剛剛回到前臺,店里的電話鈴聲就響了起來。
另一個點單員接了電話,用筆刷刷記下一個地址之后,揚聲道:“一個抹茶毛巾卷,一杯烏龍凍,三杯奶霜草莓果茶!外賣,地址是水悅花容會所。”
安寧美好只是一時,該來的劇情終究來了。
他看著原拓出了門,自己也立刻打了一輛出租車跟了上去,還沒到會所門口,老遠(yuǎn)就看到有個穿著紅衣服的女人倒在地上,而原拓已經(jīng)快到他的旁邊了。
童雋連忙讓出租車停了下來。
他并不想阻止這件事情,因為原拓救人不是錯誤,他要做的,是還原整個過程的真相。
就在童雋下車的時候,原拓也已經(jīng)到了那個紅衣女人身邊。
這個時候已經(jīng)將近晚上八點了,天氣還有些微微的涼意,女人穿著一件敞懷的紅色風(fēng)衣,里面則是修身的薄裙和過膝長靴,相貌也十分漂亮。
但此時,她狼狽地躺在地上,一邊拽著自己的領(lǐng)口,一邊大口大口的喘氣,就像有什么東西使她窒息了一樣,錢包和手機都甩到了旁邊的地上。
原拓在騎著車子經(jīng)過她身邊的時候,女人掙扎著沖他伸出手,喉嚨里發(fā)出沙啞的聲音:“救……救……”
原拓雙手捏緊了車把,漠然看了她一眼。
真是跟夢中一模一樣的場景。
那個時候他看見有人求救就慌了,主動過去想把人扶起來,還要幫她撿錢包和手機,誰料到被反咬一口。
而這一次,原拓卻沒動,只冷冷地看著對方。
女人見他不配合,愣了愣,干脆自己將身上的衣服和頭發(fā)撕扯了幾下,踉踉蹌蹌地站起身來,一邊跑一邊大聲喊:“非禮啊——”
這時街上沒什么人,女人這兩嗓子喊出來,幾乎都能聽到回聲,旁邊樹后的幫手是早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的,聽到叫聲,立刻紛紛沖了出來。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廖哥!”
女人哭著撲到其中一個黃頭發(fā)男人的懷里,回頭指著原拓道:“剛才我在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疼的半天沒站起來,結(jié)果這小子過來就要拽我,搶我的錢包手機,還要占我便宜!”
黃毛男人順著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卻見原拓也正趴在摩托車的車把上向自己這邊看過來,唇角揚起來一點,黑沉沉的眼中透不出來半分情緒。
他第一個反應(yīng)就是覺得這小孩的眼神怎么這么瘆人,接著又覺得自己多心,一個十七八歲的學(xué)生能懂什么,肯定是嚇傻了。
女人滿臉憤怒,活像真的被人給騷擾了一樣,氣沖沖地說:“現(xiàn)在這幫孩子,上學(xué)不知道學(xué)好,什么偷雞摸狗的事都能做的出來!快報警,這么小就會占人便宜,不好好管教那還得了!”
“占你便宜?”原拓一直沒說話,直到這時才惡意地挑唇一笑,說道,“四五十歲的人都能當(dāng)我媽了,你有什么便宜能讓我占?”
“你說誰四五十?!”女人本來正在表演楚楚可憐的受害者,冷不丁聽見原拓這句話,差點被他氣得蹦起來,“老娘今年剛二十八!”
黃毛男人見狀,“呸”了一聲,上去就扭住了領(lǐng)子,將原拓直接從他的摩托上拎了下來,惡聲惡氣地道:
“小子,你少在這里給我們耍貧嘴,我他媽告訴你,老實的等著警察過來,咱們今天就去派出所好好掰扯掰扯這件事!”
事實上原拓什么都沒做,在沒有監(jiān)控的情況下雙方都只是一面之詞,警察來了也不過是將他教育一頓而已,只要稍稍出面,就能把事情壓下去。
但這正是李欣麗要的結(jié)果。
她設(shè)計這件事,原本也只是為了破壞原拓在裴洋心目中的形象,順便將他嚇老實一些,而并非鬧的人盡皆知——畢竟他們還要靠著原拓在老爺子那里分好處。
那男人心里也有分寸,他拖著原拓,正要把這小子帶到墻根處給點小教訓(xùn),卻不料被對方反過來用力捏住手腕。
他手指上的力氣極大,在安靜的夜色中,連童雋都聽見了那人腕骨發(fā)出“喀”的一聲。
隨即,原拓翻手一掀,活生生把對方的手臂連同半邊身體擰了個個,接著抬腿一腳,黃毛男人就在慘叫聲中被他踩翻在地。
一連串的動作不過發(fā)生在電光石火之間,而他的眉目依舊冷靜沉凝。
“喲?!蓖h吹了聲口哨,“這位同學(xué)很有本事嘛!”
由于原拓一直是身世凄慘型選手,系統(tǒng)又一直在那鼓動他送溫暖,童雋無形中就給對方塑造了一個需要呵護(hù)憐愛的形象。
直到這會原拓匪氣畢露,他才想起來,主角在市井當(dāng)中摸爬滾打地長大,什么場面沒見過,身上自有種不要命的狠勁。
另外幾個男人顯然也沒料到原拓打架這么厲害,驚訝之下,同時朝他圍了上去。
童雋看了片刻,找根樹杈將自己的手機架在上面,然后撣了撣衣服,慢條斯理地卷起袖子。
系統(tǒng):【宿主……】
“瞧瞧,行俠仗義的時間到了?!彼⑿χf。
原拓將黃毛打倒在地之后,迅速閃身,躲過了另外突襲過來的一拳,與此同時,他身后已經(jīng)有另外兩個人,一左一右地?fù)淞松蟻怼?br/>
左邊的那個還順手從旁邊抄了根不知道是誰丟在那里的木棍,抬起來就要往原拓身上掄。
就在這時,旁邊突然有人啪地在棍子的頂端一拍,那根棍子便反過來,“咚”地一聲,打在了他自己的腦門上。
這一下打的人腦殼里面都嗡嗡直響,男人脫口罵道:“臥槽你……”
未等說完,斜刺里伸出一只手,像捏鴨子一樣,將他的上下嘴唇給捏住了,生生把后面的污言穢語憋回了嘴里。
“哥們,打架就好好打架?!蓖h站在他面前,一手捏著對方的嘴,一手沖他做了個“噓”的動作,語調(diào)散漫,“打不過罵人可不是好習(xí)慣。”
他松手,順勢抬臂一肘下?lián)?,重重撞在了對方的頸側(cè),笑吟吟地問道:“懂嗎?”
童雋幫原拓分走了一個偷襲的對手,還剩另一人沖身后照著他的后腦勺砸去。
原拓頭也不回,雙手向后伸出,便將那人的手臂一把抓住,直接就給他來了個過肩摔。
他這下又快又狠,估計腳下那人都快被摔吐血了,半天都沒爬起來。
和童雋的路數(shù)不同,原拓從小跟人打群架,據(jù)說還在武館干過兼職,使的都是野路子,動起手來也不管什么規(guī)矩不規(guī)矩,反正就是穩(wěn)準(zhǔn)狠地找到要害,把人往死里面揍。
原拓將自己這邊的兩個人撂倒之后一轉(zhuǎn)頭,才發(fā)現(xiàn)過來幫忙的人竟然是童雋,眸中掠過一絲驚訝之色。
兩人還沒來得及打招呼,原拓的余光忽然看見童雋身后寒光一閃,連忙道:“小心!”
原來是剛才被他一拳砸在鼻梁上的黃毛男人,滿臉是血跳起來,竟然不知道從哪里摸出了一把水果刀。
這時童雋正好站在他附近,黃毛打急了眼,也不看人,一刀就沖著他捅了過去。
原拓來不及細(xì)思這場碰面只是個意外的巧合,還是童雋特意跟著自己過來,見到面前這一幕,連忙一把拉住童雋的手腕。
童雋本來要還手,結(jié)果就被原拓直接拽了過去,差點撞在他身上。
原拓?fù)ё⊥h的肩膀往自己身后一帶,同時繞到黃毛后面一腳飛踹,借著慣性將他踢到了不遠(yuǎn)處停著的一輛豪車上面。
刀子在車身上劃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警報大作,會所里面的保安聽到動靜,紛紛涌了出來。
原拓沒再理會這些,轉(zhuǎn)頭去看童雋,正好見童雋也朝著自己看過來。
他道:“你——”
原拓本來想說“你怎么會來”,但話未出口,整個人就望進(jìn)一雙倒映著光影的黑眸中去了。
前幾天班里有女生議論童雋好看,原拓本來還怎么在意,而這個距離之下,他忽然發(fā)現(xiàn),對方確實長的非常俊俏。
尤其是他那雙顧盼神飛的眼睛,仿佛有星光漫溢,此刻正映出兩個小小的自己。
他的心思幾乎是一瞬間溫柔下來。
雖然到現(xiàn)在為止,也不能完全理解和信任對方?jīng)]來由的示好,但在每一件點滴中的欣喜和感動,早已潛移默化地在心中某個位置生出柔軟。
原拓手上的力氣不由得便放輕了,確定對方站穩(wěn)了之后,將他松開。
童雋朝著剛才黃毛摔出去的方向看了一眼,道:“那輛車被刀給劃了?!?br/>
原拓安慰道:“沒事?!?br/>
童雋:“……”
這兩個字好像沒什么說服力啊。
兩人簡短的對話之后,會所里面的保安們也都已經(jīng)跑到了面前。
他們看見這滿地狼藉的場面,也顧不得去問雙方打架的事,拿著手電匆匆忙忙一照,發(fā)現(xiàn)車身上的賓利標(biāo)志之后,臉都白了。
來這里玩的人非富即貴,開的車肯定都不錯,但也沒有這幫人這么會挑的,把這輛價值幾百萬的豪車上面,劃出了一道深深的刀痕。
剛才躺在街上碰瓷的女人早就嚇得躲到了一邊去,剛才掏刀的黃毛也知道闖了禍,連聲道:“和我沒關(guān)系!我不是故意的!”
他指著原拓:“是剛才那小子推我!”
有個保安急的跺腳,高聲說道:“哎呀,你們幾個剮了哪輛車不好?這是我們李總今天新開來的限量豪車,寶貝的不行……你們完了!”
童雋本來要過去查看刮痕,但聽到那保安說什么“李總”時,他沉吟了一下,又停住了。
“系統(tǒng),你知不知道這個‘李總’是誰?”童雋道,“我記得原拓父親后來娶的那個妻子,好像就姓李吧?”
他平時懶是真懶,但每到緊要關(guān)頭,都絕對足夠靠譜和敏銳,系統(tǒng)對這種人都沒脾氣了,老老實實告訴他:【李總叫李飛,是裴洋現(xiàn)任妻子李欣麗的親侄子,也是這家會所的負(fù)責(zé)人?!?br/>
童雋一聽就明白了,李欣麗肯定是故意選擇在這片地盤上算計原拓。
這里是他們家的地方,就算原拓鬧出事來,也不會弄得滿城風(fēng)雨,連累裴家的名聲,同時又能讓裴洋覺得原拓給他丟人了,降低對這個兒子的好感。
不過這種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李飛未必了解原拓的身份。
所以……這事真就那么巧?還是原拓知道那是李飛的車,才故意照著去的?
——畢竟看他今天的表現(xiàn),可不像是對圈套一點防備都沒有啊。
童雋玩味地笑了一下,心里多少有了一些猜測。
這時,李飛也從會所里頭出來了,身上還帶著淡淡的酒氣。
童雋猜的沒錯,李飛根本就不知道原拓裴家大少的真實身份,更不知道目前的沖突是自己親姑姑設(shè)的套。
他出來之后,滿心滿眼都是愛車上那道丑陋的深痕,簡直快要心疼炸了。
李飛怒罵道:“草,這他媽都瘋了吧?打架不知道躲車??!知道這車多少錢嗎?你們幾個把腎賣了都賠不起!”
聽了這話,不光是那幾個打架的男人,就連之前躺在地上裝病的女人都有點慌了。
他們被雇來演這一出仙人跳,就是因為最近手頭緊,想掙筆外快來花,本來以為對付個高中學(xué)生萬無一失,沒想到現(xiàn)在事情搞砸,別說外快,弄不好還得倒賠上一大筆錢。
李飛不知道這幾個人是李欣麗雇來的,暴跳如雷地怒罵了幾句,就逼著他們賠車。
剛才用刀劃了車的那個小黃毛連忙道:“這位老板,這不關(guān)我的事啊!這不是這小子推了我一下,我哪敢碰您的車!還請您高抬貴手,放我一馬吧!”
他一邊說一邊沖著李飛使眼色,想說自己是給他們家辦事的,奈何李飛接收不到信號。
他見其他幾個人都又是鞠躬又是哀求,童雋和原拓卻站在那里一聲不吭,心里有氣,問道:“怎么,你們兩個啞巴了?”
他打量著原拓身上的衣服,冷笑道:“覺得自個挺牛逼是不是?一個送外賣的都敢跟我擺臉色?你他媽也配!”
旁邊有看不過去的,小聲勸說道:“李總,這兩個孩子不懂事,您別生氣了。車上的劃痕也不是他悶……”
李飛高聲道:“少他媽跟我講道理,我說誰的責(zé)任,就是誰的責(zé)任!”
他說著便要用手去杵童雋的肩膀:“不想服軟是吧?我還就告訴你們,今天不給我跪下磕頭道歉,我跟你們沒完!”
原拓皺眉,擋住了李飛的手,一把將他推開。
剛才李飛大罵的時候,他一直沒有作聲,這一反抗,周圍的保鏢就都圍了上來。
有人過去扶李飛,有人過去,要給原拓一點教訓(xùn)。
李飛冷不防被推了個跟頭,氣得不輕:“你們還不給我動手!有爹生沒爹養(yǎng)的玩意,老子今天就教教你們怎么做人!”
童雋正要還嘴,余光瞧見走過來的人,到了嘴邊的話鋒頓時一轉(zhuǎn)。
他故意“咦”了一聲,問道:“你說……有什么,沒什么?”
李飛正在氣頭上,想也不想地大罵:“說你們有爹生沒爹養(yǎng),雜種!”
童雋嘖了一聲,這時,身邊已經(jīng)有一個聲音沉沉傳來:“李飛。”
李飛不耐煩道:“誰他媽又叫我!”
說完之后,他忽覺不對,轉(zhuǎn)頭就看見一張陰沉的臉,正是自己平日里最怕的人,頓時將他的酒意嚇醒三分:“姑、姑父。”
——這人正是原拓的親生父親裴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