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童雋走路基本不瘸了的時候, 童磊那邊也來告訴他，警方對于這次火災(zāi)原因的調(diào)查結(jié)果差不多已經(jīng)出來了。
    但出乎童雋意料的是，這場火災(zāi)的緣由不是簡單的私人恩怨, 而是跟一起十幾年之前的陳年命案有關(guān)。
    由于大火把工廠里的東西基本上都燒干凈了，所以取證過程有點艱難，警方進(jìn)行了地毯式搜索。
    花了很大的功夫, 沒找到放火的證據(jù), 反倒從工廠下面的一片角落里, 挖出了好幾具白骨。
    經(jīng)過檢測, 骨頭屬于十多年前幾位被埋入地下的死者, 不過他們的血肉基本上已經(jīng)爛光了, 無法辨認(rèn)面貌。
    童雋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會是這樣的發(fā)展：“不是吧, 這么恐怖？那那些死者是怎么來的？”
    童磊道：“我今天去問了警察局的一個熟人，他說大致確定了。八十年代那會, 那一帶附近有個專門拐賣婦女的團(tuán)伙，他們拐來的人有的被賣了，有的因為逃跑和不聽話被打死了。現(xiàn)在懷疑尸體就是那些人。”
    童雋道：“追查了這么多年啊？”
    童磊道：“當(dāng)年就破了，嫌犯大部分落網(wǎng), 但是聽說跑了一個主使者。那人就算活到現(xiàn)在也得有七十多了，反正跟你的關(guān)系是不太大。”
    童雋道：“那你的意思，大火是意外？”
    童磊說：“這就不知道了。但警方查不出來有人放火的證據(jù)，案子破了，也不存在什么掩蓋證據(jù)的問題。所以他們傾向大火還是跟高家的一些恩怨有關(guān)。”
    “總之，你倒霉, 被連累了。”他捏了捏童雋的鼻尖，“小笨蛋，看你下次還多管閑事不。”
    童雋笑了：“下次再說下次的吧。不過那片地方既然翻出來了尸骨, 要開發(fā)的話就有點難度了吧。”
    本來工廠后面的地勢環(huán)境都不錯，童雋聽原拓說高家是有意向開發(fā)房地產(chǎn)的。
    這下誰都嫌晦氣，估計這片的房子就是蓋了也賣不出去。高家可以說雪上加霜。
    童磊聳了聳肩，不大在意地說：“哪能一棵樹上吊死，再想想別的辦法唄。”
    總之，一切都跟童雋的關(guān)聯(lián)不大，童磊回了s市之后，他也把這件事跟原拓學(xué)了一遍。
    他道：“你說如果是這樣的話，這件事應(yīng)該不會再跟李欣麗有什么關(guān)系了吧？”
    他開了個腦洞：“總不能她殺人越貨，之后為了隱藏身份，使手段嫁給你爸爸，一過就是將近二十年？”
    原拓腦海中浮現(xiàn)出了一個身穿黑衣的殺手李欣麗形象：“……”
    他回想著自己的噩夢，在夢中雙方?jīng)]少互相算計，但李欣麗雖然狡詐不要臉，好像還沒到這種程度。
    他懷疑道：“應(yīng)該不會吧，不然我覺得我應(yīng)該都活不到現(xiàn)在。”
    兩人都經(jīng)歷過很多離奇的事情，一邊覺得李欣麗的嫌疑可以洗清了，一邊又覺得一切皆有可能。
    童雋道：“等過兩天就能見到她了，看看她什么態(tài)度吧。”
    童雋指的是幾天后裴洋過生日的事，其實原拓本來沒想讓他去的。
    不管大火的事跟李欣麗有沒有關(guān)系，原拓都真心不希望自家那堆爛攤子打擾到童雋，一個是他最嫌棄的，一個是他心中的寶貝，這兩者最好半點都別沾邊。
    可惜他也防不住，畢竟裴洋過生日，童家也要受到邀請，童雋想去，童海生和童磊不可能不讓。
    周五的晚上，兩人就動身回了s市。
    因為前一陣公司里的事情積壓太多，童海生忙于生意，便沒有出席，讓童磊帶著童雋過去。
    被迎進(jìn)大廳之后，立刻有一幫人圍過來寒暄，童雋趁著童磊回應(yīng)的間隙，朝著原拓那邊看了一眼。
    原拓正站在裴洋旁邊，跟他一起同一位老者說話。比起童雋平時見慣的樣子，這樣周旋自若的原拓讓他感到有些許陌生。
    而跟兒子比起來，裴洋就顯得萎靡多了，明明是他的生日，但他臉上的欣喜表情總帶著幾分皮笑肉不笑的意思，使得那張明明英俊的臉也顯得有些陰鷙起來。
    酒會是自助形式，童雋把該客套的人都應(yīng)對完了，找機(jī)會去了角落里面的一處沙發(fā)上坐著躲清靜，便聽見他不遠(yuǎn)處有兩個人正在悄聲議論。
    “說來這裴總也是倒霉，年輕的時候裴老爺子強(qiáng)勢，把他管的死死的，好不容易等著裴老放權(quán)了，又被他這接回來的大兒子給擠兌住了，也怪不得他要冷臉嘍。”
    “你別看人家原少年紀(jì)小，小伙子心機(jī)手腕可都厲害得很呢，后生可畏啊。”
    兩人的談話內(nèi)容算不上稀罕，童雋悄咪咪聽著，卻覺得什么事帶上原拓的名字就會變得很有意思，忍不住笑了一下。
    【……呵呵。】
    童雋道：“系統(tǒng)？”
    這幾天他叫系統(tǒng)一直沒有得到回應(yīng)，現(xiàn)在聽到這一聲熟悉的冷笑，童雋還挺懷念的。
    【是我。本系統(tǒng)提醒宿主，恭喜你已經(jīng)開啟了脫離原著的獨立劇情，逐漸擺脫原著軌道控制，但壞處就是新產(chǎn)生的劇情無法解鎖，可能會遇到未知風(fēng)險，請宿主謹(jǐn)慎。】
    聽到系統(tǒng)這么說，童雋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
    經(jīng)歷過那場火災(zāi)后，他就一直在擔(dān)心，原著中發(fā)生的那些事究竟還會不會重演。
    比如原拓的入獄，童海生的破產(chǎn)，再或者在現(xiàn)實中他家里注定的大火，是不是已經(jīng)被他以這種方式把劫數(shù)度過去了。
    系統(tǒng)的話等于給了一顆定心丸。哪怕無法預(yù)知以后也沒有關(guān)系，誰的人生不是未知數(shù)呢？
    童雋道：“那太好了，其實我前幾天就想問你來著，但是一直沒有回音，出差了？”
    【本系統(tǒng)不出差，本系統(tǒng)只是不想搭理你。】
    童雋：“你之前不是說我是你帶過的最好的宿主嗎？”
    【……就是因為這樣！誠實守信是做統(tǒng)的基本美德，本系統(tǒng)為了激勵你撒謊了，需要面壁反思！】
    童雋道：“那你這么守信，之前說好的教育片……”
    他話音剛落，腦海中就涌入了一大片的馬賽克和各種不太和諧的聲音，系統(tǒng)挺不自在地解釋道：
    【當(dāng)時本系統(tǒng)沒看清楚規(guī)定，為了維護(hù)宿主身心健康，所有播放給宿主的教育片都自帶馬賽克。……湊合看吧。】
    童雋忍不住笑了，他倒不是真的想看什么一夜七次龍傲天，只是一猜這個傲嬌系統(tǒng)躲著他不敢聊天，肯定就是干了什么心虛的事，果然給套出來了。
    他故意說：“那你可不是好統(tǒng)了，說話不算話，我鄙視你。”
    【本系統(tǒng)一定會十倍奉還你的！！！】
    系統(tǒng)說完之后就裝死去了，怎么叫都不吱聲。
    童雋猜它肯定是吹牛吹的自己都下不來臺，忍不住樂了，順手端了杯雞尾酒，送到唇邊。
    酒還沒來得及入口，酒杯就被身后的一只手給抽走了。
    童雋轉(zhuǎn)頭一看，發(fā)現(xiàn)方才別人口中那名可畏的后生已經(jīng)來到了自己面前，手里正端著他的雞尾酒。
    童雋笑道：“干什么，大少爺不去陪客人嗎？”
    原拓道：“反正裴洋看著我也煩心，今天難得他過生日，我就先放過他吧。”
    他換了杯果汁給童雋，又說：“今天準(zhǔn)備的酒度數(shù)都比較高，你還是不要喝了。”
    童雋的酒量不算太好，要是平時他喜歡做什么原拓也不會攔著，只不過到了裴家這邊，他還是有點不放心。
    童雋還是頭一回見有人在外面各種放松，到了自己家的地盤反倒疑神疑鬼跟賊一樣，心里有點好笑，又有點心酸。
    他將那杯果汁接過來，跟原拓開玩笑：“怎么著，剛當(dāng)上男朋友，就打算管著人家，連酒都不讓喝了？”
    原拓的心被“男朋友”這三個字稍稍撥弄了一下，腦子中忽然冒出一個念頭，“對啊，我們正在談戀愛呢”。
    身邊的空氣頓時好像變得濃稠而甜蜜起來，宛若手中醇香的果酒。
    他從來沒有過戀愛經(jīng)歷，之前沒把心事挑明之后，每天腦子里反反復(fù)復(fù)想的都是怎么表白，只知道表白之后就可以在一起了，在一起了又能怎么樣，原拓也不知道。
    畢竟在此之前，他們的關(guān)系就已經(jīng)很近了，所以總是讓人有點沒真實感。
    好像哪里都沒變，又好像整個感覺都不一樣了，想想這件事，整個人就覺得輕飄飄的，好像懷里抱著一樣好不容易得來的寶貝，但是又不知道往哪里擺，怎么用。
    直到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偷偷坐在一起，童雋說了這句“男朋友”，原拓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整顆心都落到了實處，幸福感油然而生。
    他忍不住伸手，悄悄握住了童雋的手。
    四下里是燈紅酒綠，觥籌交錯，人們都已經(jīng)走動著聊開了，沒有人注意到角落里的兩個少年正在靜靜地牽手。
    童雋也沒有動憚，片刻之后，他感覺到原拓借著桌上酒杯的遮擋，將姿勢改換成了十指相扣。
    兩人誰都沒說話，就這樣靜靜地坐了一會，好像在守著一個共同的秘密。
    這么單純到有點傻氣的幸福，大概只能在熱烈的青春中綻放。
    原拓用手指輕輕摩挲著童雋的手背，笑著說：“我以前在飲品店打過工，會做很多好吃的，也會自制飲料，等到回去之后，想要什么，我都給你做。”
    童雋笑了：“那完了，我好像什么都不會，我能為你做什么？”
    原拓本來不是個愛開玩笑的人，但只要面對童雋的時候，他的心情就特別輕松。
    聞言故意假裝思考了一下，原拓才道：“嗯，那這樣吧，每次我給你做完了好吃的，你就贊美我，說你真棒，真好吃。”
    兩人都笑了，但緊接著，原拓的目光就越過童雋的肩膀，看見向這邊走過來的人。
    他的笑容立刻從臉上消失，又變成了那副冷冷淡淡的樣子。
    童雋察覺到原拓的異常，轉(zhuǎn)頭一看，見高晴往這邊走過來了，所以原拓立刻恢復(fù)成了生人勿進(jìn)的狀態(tài)。
    他對別人也冷淡，但是對待高晴格外如此，簡直跟防賊一樣。
    童雋心里猜測，應(yīng)該是原拓做夢知道了高晴就是女主，所以防范意識比較強(qiáng)，這位模范男友同學(xué)還挺重視自己節(jié)操的，一點也不用他操心。
    童雋可不知道，原拓這么戒備，完全不是因為擔(dān)心高晴看上自己，而是怕童雋哪天走了劇情，因為高晴而跟他反目。
    高晴同樣不待見原拓，過來之后，跟他說話也言簡意賅：“你爸呢？”
    原拓道：“沒注意，沒在陪客人嗎？”
    他說著回頭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自己和童雋在這個小角落里膩歪的功夫，大廳里前來參加酒會的賓客們也不像剛才的時候那樣多了。
    這種酒會在一開始給主家慶生結(jié)束之后，本來就是自由的交流與互動，如果累了，二樓房間可以休息，沒有必要都在大廳里耗著。
    不過裴洋作為今天的主角竟然會找不見影子了，是有點奇怪。
    童雋問道：“李欣麗呢？”
    高晴說：“我本來是想盯著她的，但是一直有人找我說話，就沒太注意，剛才空下來才發(fā)現(xiàn)裴洋他們兩個都不在大廳里。”
    原拓發(fā)了條微信，不一會就有個年輕男子來到沙發(fā)邊，沖著原拓一點頭：“大少。”
    原拓低聲道：“李欣麗呢？”
    那個年輕男子道：“現(xiàn)在應(yīng)該上了二樓。剛才我看見她跟一個穿牛仔短褲戴墨鏡的男人說了幾句話，現(xiàn)在那個男人走了，咱們有人跟著。”
    他說著從手機(jī)里調(diào)出一張照片，給原拓看。
    童雋和高晴都湊過去瞄了一眼，照片里的男人和李欣麗是站在另一邊的樓梯口說話，如果不專門盯著，應(yīng)該是很難讓人注意到的。
    那個男人身體微微有點發(fā)福，穿著牛仔短褲白t恤，看上去就和滿廳里衣冠楚楚的賓客格格不入，絕對不是受邀前來出席的。
    原拓點了點頭，那個年輕男子就離開了。
    原拓跟高晴說道：“知道了，我去看看。”
    高晴就是把這件事告訴他們，順便打探一下有用的消息，她也不好讓別人看見自己跟原拓和童雋關(guān)系太親近，見原拓有數(shù)，便點了點頭離開。
    童雋跟原拓說：“咱們?nèi)ザ强纯窗桑俊?br/>     原拓猶豫道：“你也跟著？”
    童雋道：“我給你打掩護(hù)啊，你自己上樓，要是被人碰上了不好解釋，我跟你一起去，還能說咱們在一塊玩。”
    那倒是，畢竟在別人眼里，原拓和童雋的關(guān)系就算是好，也遠(yuǎn)遠(yuǎn)好不到可以共同分享家族秘密的地步，有童雋跟著，原拓想查個什么事都不會引起懷疑，打草驚蛇。
    原拓笑著捏了下他的臉：“那走。”
    剛才原拓的助理說李欣麗上了二樓，童雋和原拓干脆就也跟了上去，準(zhǔn)備看看對方到底有什么企圖。
    二樓沒開天花板上的大燈，走廊兩側(cè)的墻面后頭映出七彩的霓虹光影，光線昏沉而迷離。
    原拓和童雋上了樓，沒看見李欣麗，倒是從走廊的另一邊聽見了裴洋的聲音，隨著同時的腳步聲響，跟他們越來越近。
    原拓沒來得及多想，直接掏出房卡在旁邊的房門上一刷，推著童雋進(jìn)去了，門半開著，留了條很小的縫。
    童雋和原拓一起趴在門邊，小聲道：“為什么那么巧，正好就碰上這個房間是你的？”
    “不巧。”原拓說，“這層樓所有的房卡，都有一張備用的在我這里。”
    “……”童雋真心實意，“你真棒。”
    這里的隔音太好，兩人把門開了一條小縫，只有湊在門邊才能隱約聽到走廊里的腳步聲和說話聲。
    原拓站在童雋身后，不得不用手支著墻，幾乎是把他整個人圈在懷里。
    不知道為什么，原拓這幾天總是做一些很奇怪的夢，還有個暴躁的機(jī)械音不時催促他快點看，看完全刪掉。
    雖然醒來之后也記不得太多，但當(dāng)這種時候，總難免有一些不該出現(xiàn)的零散畫面在腦海中閃過。
    童雋和他說話時總是回頭，這樣動來動去，弄得他好像心里揣了只小兔子，毛躁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