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氣節(jié)
上官秀的動作干凈又漂亮，一氣呵成，引來風(fēng)軍陣陣的歡呼聲。只是人們的歡呼聲還未散去，王傕已怒氣沖沖地向上官秀咆哮道：“上官秀，你瘋了不成？兩軍交戰(zhàn)，不斬來使的規(guī)矩你不懂嗎？”
深深看眼氣急敗壞的王傕，上官秀哼笑出聲，又環(huán)視在場眾人，手指著城外的尸體，一字一頓地說道：“在我眼中，他可不是什么來使，而是一兵一騎就能嚇跑全城上千守軍的敵軍！”
聽聞這話，不少風(fēng)軍都面紅耳赤地垂下頭。
“你……”王傕抬手怒指著上官秀的鼻子，正要破口大罵，后者精光四射的眼睛直勾勾地向他看過來，鷹目中射出的銳利眼神如同化成兩把刀子，要插進他的心臟似的。
王傕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見狀，以李鵲為首的七名營尉齊刷刷抽出佩刀，一個個對上官秀怒目而視，厲聲呵斥道：“大膽上官秀，兩軍陣前竟敢公然違抗軍令，理應(yīng)當(dāng)誅！”
他們話音未落，站于上官秀身后的洛忍、詹熊一干人等也一同把佩刀、佩劍抽了出來，殺氣騰騰地看向?qū)γ娴睦铢o等人。
一時間，虎牙關(guān)的城頭上刀光劍影，肅殺之氣蔓延，只不過他們的殺氣不是指向城外一步步逼近的敵人，而是指向自己人。
上官秀深吸了兩口氣，把已然沖到頭頂?shù)幕饸庖粔涸賶海舴谴髷钞?dāng)前，實在不適合窩里斗，他此時真想一刀劈了王傕。
他緊緊握著刀把，走到城頭的另一側(cè)，望著城上城內(nèi)的風(fēng)軍，震聲說道：“風(fēng)軍先輩，向來只有奮勇殺敵的英烈，而從來沒有臨陣脫逃的懦夫，今日若不戰(zhàn)而逃，那將是我等一輩子的恥辱，是烙印在骨子里一輩子都洗刷不掉的恥辱！既然投軍，就是戰(zhàn)士，戰(zhàn)士當(dāng)以血染沙場為榮，絕不會讓自己帶著恥辱下葬！我上官秀今日寧可與敵死戰(zhàn)到底，流盡最后一滴血，也絕不退縮半步。你們可以毫無尊嚴的選擇隨王傕棄城脫逃，也可以帶著尊嚴隨我堅守城池，有愿意留下來的兄弟，現(xiàn)在就登上城頭，與我并肩作戰(zhàn)！”
他這番話說得斬釘截鐵，現(xiàn)場卻是靜得鴉雀無聲。
王傕看看在場那些面面相覷、一聲不吭的風(fēng)軍，他哈哈大笑出來，說道：“上官秀，你要留在城內(nèi)等死，那就隨你，本官可不奉陪了！”說完話，他一揮手，喝道：“我們走！”
他大步流星地向城墻下走去，李鵲等人也都是對上官秀嗤之以鼻，跟隨王傕而去。
站在城頭上的風(fēng)軍瞧瞧上官秀，再看看已然下了城墻的王傕，一個個耷拉下腦袋，默不作聲地向城下走去。
看著這些一個接著一個往城下走、毫無斗志可言的風(fēng)軍，上官秀握緊拳頭，狠狠捶了下箭剁，幽幽說道：“失去榮譽與尊嚴的戰(zhàn)士，與行尸走肉又有何區(qū)別？難道這小小的虎牙關(guān)不僅磨平了你們的銳氣，也吞噬掉了你們做人的風(fēng)骨不成？”
他話音剛落，就聽不遠處有人突然大吼道：“大人，小人銳氣尚存，風(fēng)骨尚在！小人愿隨大人與敵死戰(zhàn)！”
說話的這位，正是剛才那位桀驁不馴的什長。他大步流星走到上官秀近前，插手施禮。
他一表態(tài)，站于他身后的幾名風(fēng)軍士卒齊齊跟著施禮，異口同聲道：“小人愿追隨大人，與敵死戰(zhàn)到底！”
“小人愿追隨大人，與敵死戰(zhàn)……”
城墻下面的風(fēng)軍人群里爆發(fā)出震天的吼聲，緊接著，黑壓壓的風(fēng)軍一個個氣勢洶洶的涌上臺階，把那些正往下走的風(fēng)軍撞得東倒西歪。
看到這許多同袍都沖上城頭，選擇留下來與番人死戰(zhàn)，那些往下走的風(fēng)軍也都開始轉(zhuǎn)頭，跟著人群又跑回到城頭上。
“大人，小人愿與番賊決一死戰(zhàn)！我等絕非貪生怕死之輩，只因無人肯帶領(lǐng)我們與敵浴血奮戰(zhàn)，今日只要大人還在城上，我等就絕不退縮半步！”
“絕不退縮半步……”
城上的風(fēng)軍異口同聲道。
正邁步往前走的王傕聽到背后傳來的一陣陣喊喝聲，他下意識地停下腳步，轉(zhuǎn)回頭一瞧，跟在自己身后的除了李鵲等營尉外，竟然只剩下不到兩百名的軍兵，反觀城頭上，站滿了密密麻麻的風(fēng)軍。
上官秀走到城墻邊緣，他一腳踩著箭剁，一手提刀，居高臨下地俯視著王傕等人，眼中流露出的全是輕蔑之色。
再看城頭上的那些風(fēng)軍，齊刷刷地站在上官秀的身后，向下俯視的眼神也同樣充滿了鄙夷。
以前他們畏懼王傕的淫威，對他敢怒而不敢言，現(xiàn)在上官秀挺身而出，他們?nèi)缤业搅酥餍墓撬频摹?br/>
王傕看罷，心頭一震，這一刻他終于意識到自己在虎牙關(guān)的地位已然發(fā)生動搖，城中的一千多軍兵竟然大半都倒戈到了上官秀那一邊。
“下來！”王傕狠狠握緊拳頭，沖著風(fēng)頭上的風(fēng)軍大聲喊喝道：“本官命令你們統(tǒng)統(tǒng)下來！你們聽到?jīng)]有？快給本官下來！”
“王大人，收起你的那一套吧！今日你若肯留下與敵死戰(zhàn)，你還是虎牙關(guān)的城尉，還是王大人，若你今日不戰(zhàn)而逃，只怕，以后這虎牙關(guān)內(nèi)便沒有王大人你的立足之地了！”上官秀嘴角擒笑，不緊不慢地說道。
王傕聞言，恨得牙根都癢癢，他抬手怒指著上官秀，咬牙切齒地說道：“好好好，本官就留在城內(nèi)，看著你們最后怎么死！”說完話，他一揮手，喝道：“你等隨本官回府！”
看著王傕含憤離去的背影，上官秀慢慢瞇縫起鷹目，但那遮擋不住他眼中射出的精光。有王傕這個害群之馬在虎牙關(guān)，不僅虎牙關(guān)難得安寧，而且也會成為自己最大的絆腳石。
這時，上官秀心里已生出除掉王傕之念。
且說王傕，他帶著一干營尉和一百多名軍兵回到城尉府，進到大堂，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氣得胸口一起一伏。他轉(zhuǎn)目看向李鵲，問道：“李鵲，你覺得上官秀能擋得住城外的番子嗎？”
李鵲搖頭，說道：“外面的番兵有數(shù)千之眾，但跟著上官秀守城的人還不到一千，兵力相差懸殊，實難取勝。”
“那他萬一要是真擋住番子了呢？”王傕揉著下巴，喃喃說道：“如果他真擋住了番子，而我又棄城而逃了，那豈不是等于把人心拱手相讓？”
“大人的意思是？”
王傕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說道：“我會帶著一批親信悄悄出城，順便把我府上的金銀珠寶運出去。李鵲，你親自到四方酒館走一趟。”
“大人，四方酒館可是番子開的！”
“我知道，所以才要你親自去走一趟！”王傕眼中閃爍著賊光，低聲說道：“你到了四方酒館，見到主事的番子，就說本官有棄城投降之意，皆因上官秀寧死不從，蠱惑軍心。你告訴他上官秀的住處，順便告訴他上官秀的兩個女人都在那里，只要他們能擒下那兩個女的，上官秀就隨他們宰割了！”
李鵲露出恍然大悟之色，挑起大拇指，贊道：“高！大人這借刀殺人之計甚妙！”
“哼！”王傕嘴角揚起，冷笑出聲，側(cè)頭說道：“李根、張強、葉海！”
“屬下在！”三名營尉齊齊跨步上前，插手施禮。
王傕慢悠悠地說道：“你們和李鵲帶領(lǐng)百名兄弟，藏于城內(nèi)，如果番人偷襲上官秀的老巢得手，你們可按兵不動，若是未能得手，等他們斗到兩敗俱傷之事，你們可趁機殺出，能抓活口抓活口，抓不到活口，就統(tǒng)統(tǒng)殺光！”
“是！大人！”
咚、咚、咚……
虎牙關(guān)外。番兵陣營的鼓聲越來越急促，推進過來的番兵方陣也距離虎牙關(guān)越來越近。
詹熊觀望著人山人海的番兵方陣，他眉頭緊鎖，只看對方的陣型便可判斷出來，這些番兵絕非烏合之眾，他走到上官秀身邊，低聲說道：“秀哥，巴人部落的商隊明明是被王傕那狗官劫的，這個黑鍋憑什么要我們來幫他背？秀哥何不把他交給巴人？”
上官秀眺望著城外，目光深邃地說道：“先不說我們手里缺少證據(jù)，就算是證據(jù)確鑿，我們也不能把王傕交給番人！”
詹熊不解地看著他，問道：“秀哥，這是為何？”
上官秀幽幽說道：“王傕是風(fēng)人，自然有風(fēng)國的律法治他，如果律法治不住他，也會有風(fēng)人挺身而出，還輪不到番子插手，逼宮要人！”
原來如此！詹熊暗暗點頭，心生佩服，在上官秀身上他能找到被許多風(fēng)人丟到九霄云外的氣節(jié)，那種天朝上國不容欺辱的氣節(jié)！他正色說道：“屬下明白了。”
他轉(zhuǎn)頭對城墻上的風(fēng)軍大聲喊喝道：“敵軍已近，準備放箭！”
不用他指揮，城墻上的這些風(fēng)軍士卒都是老兵油子，身經(jīng)百戰(zhàn)，經(jīng)驗豐富，他們早已將身上背著的長弓摘下，并從箭壺中抽出箭矢，搭在弓上。
上官秀凝視著一步步逼近的番兵，側(cè)頭喝道：“傳令下去，待敵近百步之后再放箭！”
“營尉大人有令，敵近百步放箭！”“營尉大人有令，等敵近百步……”
上官秀的命令被士卒們一個接一個的傳達給全部的風(fēng)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