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少龍提到的這些事情,哪一樣在梁茂新的腦子里,不是歷歷在目?</br> 在官場混了這么久的人,又有哪一個人,最開始的時候,是有初心的呢?</br> 那些一上來就想著貪污受賄,濫用職權的家伙,又有幾個人,能混到這般地位呢?</br> “紀省長,當年是當年,現在是現在,當年的我,還有一股子沖勁,不會比現在的你差,可是這個官場,看透了也就那么一回事,有些事情,最好不要去做,你不做,不會影響你的未來,若是你做了,那你的下場,真的好不到哪里去。”</br> “也就是說,你作為財政廳廳長,的確已經做了不少傷天害理的事情,對嗎?關于這一點,你承認?”</br> 紀少龍追問道。</br> 梁茂新沉默了一會,最后,他還是點了點頭,說道:“對,我對不起黨,對不起培養我的組織,我的墮落,也不是任何人勸我的,是我自己的錯,我可以去自首,但是要我招供我背后的人,那是不可能的事情。”</br> 雖然還是很堅決。</br> 但是從語氣來判斷,已經有門了。</br> 紀少龍想了想,說道:“梁廳長,既然這樣,我也不為難你,我給你兩天時間,兩天之后,你給我一個答復,如果你想通了,隨時給我打電話,當然,如果你一直沒想通,那等我將整個案子抄底的時候,你一樣也不能幸免。”</br> 說完,一口菜都沒有吃,紀少龍站了起來,走了出去。</br> 剛剛坐到外面的車上沒多久,宋陽也上車了。</br> 她有意識地朝著外面看了一眼,確定沒有人跟蹤之后,長吁了一口氣,焦急地跟紀少龍說道:“紀省長,你這一步,真的太大膽了,我們今天跟梁茂新說的話,一旦他說給程軍聽,我就完了。”</br> 紀少龍笑了笑,說道:“放心,梁茂新不會說你出現的事情,他指揮告訴程軍,我們僅僅是一次普通的會面,而會面的目的,就是我要拉攏他。”</br> “您……這么確定?”</br> 宋陽似乎有些不相信。</br> 紀少龍嘆了一口氣,說道:“其實啊,人性很簡單,有的人壞到了骨子里,你給他再多的機會,也救不了他了,有些人,也很壞,但是卻是表面壞,梁茂新屬于后者,想要從泥潭里掙扎出來,卻始終沒有勇氣的那種人,有些事情,我們要做,只有做了,才會給他勇氣,明白嗎?”</br> 宋陽聽完,搖了搖頭。</br> 紀少龍說的東西,她完全聽不懂。</br> 只有在官場,才能將人性看懂。</br> 把宋陽送走之后,紀少龍還有另外一場約會,這一場約會,是跟王乾的約會。</br> 是時候跟王乾好好聊聊了。</br> 上一次的聊天,是模棱兩可的,是王乾對他的試探。</br> 也是他對王乾的第一次試探。</br> 現在既然王乾已經讓宋陽找過他了,所以兩個人,也到了能坐下來好好聊一下的時間了。</br> 在接到紀少龍的電話之后,王乾只是愣了一下,完全沒有拒絕,說紀少龍可以去他家里找他。</br> 大概半小時后。</br> 紀少龍來到了王乾居住的小區。</br> 本來以為要上樓的,可是剛下車,就看到路燈下,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br> “王主席……”</br> 紀少龍走了過去,說道。</br> 王乾笑了笑,說道:“本來想叫你上去聊的,但是我小女兒最近一段時間要高考了,我們聊天會影響她學習,所以……”</br> 他的意思,就是隨便找個地方聊聊。</br> 紀少龍一眼就看到了小區的中間花壇,有個可以坐的長凳,指了指那里,王乾也沒說話,跟紀少龍并肩朝著那個地方走了過去。</br> 在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一直到紀少龍的屁股沾到那張石凳,王乾說道:“該讓你知道的東西,你也知道了,現在,我給你講一下我們省委的形勢。”</br> “陳空青是本土官員的代表,在嶺右省說一不二,這一點,我很早就跟你說過了,大多數常委,以及大多數重要部門的一把手,都是陳空青的人,都是他扶持起來的,不管你想做什么,都繞不開陳空青,這一點,你不要想改變,也改變不了。”</br> 說完,他停了下來,點了一根煙。</br> 紀少龍馬上說道:“可是,還是有余地的對吧,要不然的話,你也不用跟我說這些話了。”</br> 對于紀少龍的機靈,王乾似乎很滿意,點了點頭,說道:“對,有余地,這個余地,就是劉艷。”</br> “劉副書記?她?”</br> 紀少龍愣了一下。</br> 在他看來,劉艷在省委的存在感很低,平時幾乎很少看到她說話,這樣的一個人,會成為紀少龍的助力?</br> “權力的真諦,在于平衡,這一點你是知道的,嶺右省是一種極其不平衡的狀態,我在省長位置上的時候,幾乎是全部聽命于陳空青的,不是我不想抗爭,而是因為我若是跟陳空青對著干,那我這個省長,幾乎沒有存在的必要。”</br> “上面自然也能看到嶺右省這種不平衡的狀態,尤其是在這些年,連續出了朱滿,建安會,還有夏之語的事情之后,這種狀態,是一種相當危險的狀態,這樣的情況下,上面將劉副書記調過來,實際上的目的我也知道,是跟我一起,讓嶺右省的權力,回到平衡的狀態上來,劉副書記也跟我接觸過,但是當時的我……”</br> 說到這里的時候,他冷笑了一下。</br> 這個笑,其實是笑的自己。</br> “當時的我,沒那個膽子。”</br> 紀少龍點了點頭,多少還是能理解的。</br> 他想了想,問道:“程軍是陳空青的人嗎?”</br> 王乾點了點頭,說道:“是的,程軍是陳空青一手培養起來的,從當年的市長,到后來的市委書記,再到副省長,常委副省長,都是陳空青一手撐起來的,我們看到的是程軍一手搞定了紫金集團,但是這個紫金集團背后的真正大佬,毫無疑問就是陳空青,通過美色籠絡人心,只是陳空青的手段之一,他在嶺右省,有一個超大的利益網絡,幾乎囊括了嶺右省的所有干部。”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