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上車，紀少龍的第一句話，就是“謝謝你”。</br> 在這句話上，韓姝并沒有深究，她知道紀少龍說的謝謝你，指的是什么。</br> 一邊開車，韓姝從身后拿來一個文件袋，放在了紀少龍的身上，說道：“這里面，或許會有你要的東西。”</br> 紀少龍打開一看，是很厚的一沓文件，掃了幾眼，上面都是關于拖拉機廠的一些事情，他沒有細看，但是基本能判斷，這是一份很詳細的資料，是他想要知道的東西。</br> “這你是從哪里來的？”</br> 紀少龍問道。</br> 韓姝笑了笑，說道：“宏發集團能成為閩東省第一的房地產集團，肯定是有自己的辦法的，其實我是知道，我對你的挽留，不會有效果的。”</br> 她說的挽留，其實就是在孫娜那里開的條件，她告訴孫娜，宏發集團是看在丁世海的面子上來霞光縣的，既然丁世海已經離開了，也就沒有待下去的欲望了，除非讓紀少龍當這個聯絡人，不然的話，免談。</br> 其實是好意，可是她心里很清楚，紀少龍不可能會留下來。</br> “你為什么這么確定？”</br> 紀少龍有些好奇。</br> 韓姝笑靨如花，從側面看過去，那張絕美的臉，讓人更加心動了，說道：“其實我也想過，你從縣委的職位上下去之后，可以來我的公司工作，可是我沒提，因為我也知道，你不會去的，你要問原因，或許就是女人的第六感吧。”</br> 第六感，又是個空洞的詞。</br> 兩人一起來到了霞光縣的海邊，天氣其實很涼了，海風吹在身上，有種冰涼的感覺，可是他心里的郁悶，還真不是這么一場海風就能吹走的。</br> 這是一份很長的資料。</br> 大多數的內容，是拖拉機廠的前世今生，整個的發展過程，其實沒有太多有用的東西，可是紀少龍，在翻看了幾頁之后，還是看到了一個令人吃驚的地方，那是一個熟悉的名字。</br> 薛波。</br> 在大概十幾年前，薛波是霞光縣拖拉機廠的廠長。</br> 薛波是誰，現任的安德市副市長。</br> 現在的霞光縣縣長孫娜的前夫。</br> 看到紀少龍驚訝的表情，韓姝說道：“薛波在十幾年前，擔任過拖拉機廠的廠長，那個時候的拖拉機廠，是鼎盛時期，他在廠長的位置上干了三年，三年后，調任到龍首縣擔任副縣長，也就從那個時候開始，一步一步，爬到了現在副市長的位置。”</br> 根據這份資料，薛波走了之后，拖拉機廠就開始有些一蹶不振了，然后連年開始走下坡路。</br> “對了，還有一個東西，是這份資料里面沒有的，鴻興鄉的鄉黨委書記劉向陽，在那個時候，也是拖拉機廠的一名車間主任。”</br> 紀少龍突然抬頭，看著韓姝，他的眼睛里面，都是驚訝。</br> 他吃驚的不是劉向陽跟薛波之間的關系，而是吃驚韓姝為什么會知道他想要調查的是什么。</br> 韓姝看著紀少龍的表情，微微一笑，說道：“其實沒什么好驚訝的，我在安德市委，也有熟悉的人，我跟丁書記之間，關系也很好，你們現在遭遇的事情，我多多少少能聽聞一些，能幫你的只有這些了。”</br> 雖然這個解釋說得過去，可是總覺得哪里有些不太對勁。</br> 如果再早一些，紀少龍拿到這份資料，或許還能做點什么，可是現在，他已經就是一個普通人了，這份資料，對他的意義，已經不大了。</br> 在海邊待了有一個多小時，韓姝又把他送回了城里，在紀少龍要離開的時候，韓姝突然叫住了他，告訴他，最近一段時間，如果需要什么幫助，就給她打電話。</br> 送走了韓姝，就已經是傍晚了。</br> 紀少龍回到了林芷晴住的地方，可是她并不在家，房間里空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紀少龍嘆了一口氣，最后的結果，依然是這樣。</br> 有些失望，窩在沙發里，電視上播放著孫娜一行召開會議的新聞，這是發生在昨天的事情了，會議上，十名常委在開會，這種場面，接下來，好像跟他沒有什么關系了。</br> 門外突然傳來了動靜，是鑰匙被扭動的聲音。</br> 吱呀一聲，門打開了，林芷晴拎著幾個塑料袋，站在門口，看到沙發上的紀少龍，愣了一下，問道：“你回來了？”</br> 她手里的塑料袋里，裝著各種菜，看來，她是去買菜去了。</br> “你躺著休息一會，我去做飯。”</br> 林芷晴什么也沒多說，直接去了廚房，對于紀少龍的出現，她沒有太多的驚訝。</br> 廚房里面，是她忙碌的身影，紀少龍記得很清楚，以前的她，是不會做飯的，能端個飯菜，就已經是很大的幫忙了，可是，廚房里面，卻傳來了菜刀砍在案板上的聲音，僅僅那么一瞬間，紀少龍的心里，好像翻江倒海一般，很是難受。</br> 他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走到了廚房的門口，看著里面忙碌的林芷晴，她所有的動作，都不是那么熟練，看起來，也是最近才學的。</br> “我來吧。”</br> 紀少龍主動走了過去，接過了她手里的菜刀。</br> 林芷晴僵持了一下，說道：“不用，我可以的。”</br> 紀少龍還是強行將菜刀拿了過去，親自下廚，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餐，他已經下不起來，自從姐姐生病之后，多久沒有這樣吃飯過了。</br> 吃完飯，收拾完了碗筷，紀少龍其實很想跟林芷晴坐在沙發上聊聊天，可是理智告訴他，這是不行的，他不想耽誤林芷晴，不管怎么說，她是一個好女孩，不應該在他的身上，浪費時間。</br> 他永遠也不會知道，他從廚房出來，直接進臥室的那一刻，林芷晴的心里，有多失望。</br> 在家里待了有四五天的樣子，白天在房間里睡覺，然后跟林芷晴一起吃飯，接著又睡覺，這四五天，紀少龍過得很混沌，除了去醫院看伍六七之外，幾乎什么事情都沒有做。</br> 關于馮國濤死的事情，在新聞上，沒有任何公布，畢竟馮國濤是一個相當敏感的話題，紀少龍被開除之后，這件事，也就沒有人提起了。</br> 七八天之后，紀少龍接到了縣委辦公室的電話，讓他去一趟縣委，把自己的檔案給拿回來，基本上也就宣告了他在縣委工作的生涯，徹底結束了。</br> 人生，再次回到了起點。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