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舒做了個夢, 夢到了大學時的自己。
那個時候,在人前,她愛得張揚無所顧忌, 可是在人后, 她時時在想,自己有沒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 韓洲臣到底有沒有那么喜歡她。
喜歡韓洲臣的人有很多, 當時他們地質學專業有一個很厲害的女孩子叫紀迅, 長得好看又干練, 和韓洲臣是同班的。當時他們專業,有很多外出考察的機會, 梁舒最怕這個, 這意味著紀迅和韓洲臣有很多相處的機會。
梁舒知道紀迅喜歡韓洲臣,有一次她和韓洲臣去餐廳吃飯, 中途去洗手間的時候,她在那碰到紀迅了。當時她說了好些話, 讓她回去一直惶惶不可終日。
“咱們系都是學霸配學霸, 真不知道他喜歡你什么,因為你好看嗎?”
當時的她狠狠地懟了回去,梁舒到現在還記得自己的樣子,就像是一只炸毛的母雞。紀迅也沒有生氣, 只是幽幽地看著她, 目光平靜如水,從容地就像是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小學生。
“你能和他在一起多久?你們有共同語言嗎?”
“你知道古生物化石的價值嗎?”
“你知道葛利普有哪些偉大的發現嗎?”
她一臉愕然, 紀迅點到為止了, 整理了下妝發, 臉上帶著淺淺的笑, 模樣疏離,然后不再管她,邁著步子從她身側掠過。
紀迅的那幾句話,讓她潛藏在心底的自卑盡數爆發出來了。
她并沒有和她起正面沖突,只是用平靜的語言,敘述了一個現實。
韓洲臣是她死纏爛打追求來的,他答應和她交往,可能是因為一時的興起,如果這份熱情淡下去了,他們會怎么樣呢?
在她眼里,古生物化石和路上的石頭也沒什么區別,他讀得那些書,她是看一眼就能睡過去的。
他會喜歡她嗎?會一直喜歡她嗎?
梁舒猛地睜開眼睛,她盯著天花板發了好一會兒的呆,才回過神來,現在已經不是大學那時候了。
現在他不喜歡她了,他們也不是情侶了。
梁舒慢慢下了床,走到餐廳那去倒水。
玻璃瓶的水一點點地倒進了她的陶瓷杯中,梁舒盯著杯子上的花看了會兒,突然覺得有些眼花,然后就聽到一聲異響,她這才回過神來,就見水已經流得滿桌都是了。
客廳里響起了不輕不重的拖鞋趿地的聲音,韓洲臣過來的時候,就見梁舒正手忙腳亂地擦著桌子,腳上連鞋也沒穿。
“做什么呢?”他目光在她腳上停頓了一下,又抬眸望著她的臉,就見她臉色有些蒼白,神情張皇無措。
“沒什么呀,我出來倒杯水。”
他看了一眼她已經滿了的杯子,又問:“那倒好了嗎?”
“倒……倒好了。”她感覺喉嚨口像是被什么黏住了,說話聲音有點啞,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倒好了就把杯子拿進去接著睡覺。”
他語氣冷冽,梁舒應了一聲,然后看了眼還半濕的桌子,面露為難。
“我來弄,你進去。”他沉著臉,一副心情不佳的模樣。梁舒也知道自己一大早上給人添麻煩的這個行為很不地道。可這時候韓洲臣已經把她手里的抹布接過去了,就見他動作利落把桌上的水漬盡數擦干。
梁舒捧起杯子,腦子混沌沌的,見他一下子就把桌子收拾好了,她后知后覺地說了聲:“麻煩了。”
韓洲臣背過身往廚房那走,沒一會兒水池那就響起了嘩嘩水聲。他沒有回頭,自顧自地洗著抹布。
梁舒又想起了自己的那個夢境,想起了紀迅說的那些話。她不得不承認她說的沒有錯,她和韓洲臣的確是兩個世界的人。
有感情的時候,愛意燃燒澎湃,兩個人眼里只有彼此。可等感情冷卻了,就能發現兩個人之間,連共同語言都沒有,一不小心就會陷入彼此無話的尷尬境地里。
梁舒拿著杯子,光著腳慢吞吞地往房間里走,哪知道剛走到半道上,韓洲臣要開口了。
“梁舒,我有個活動要參加,要離開一周。”
“哦,那祝你一切順利。”意識到他真是在報備,梁舒轉過身禮貌地回應了下。就見他關了水,轉過身看她,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戶照射進來,打在他的身上,襯得他更是朗目疏眉。
“你一個在家,不要闖禍。”
梁舒哦了一聲,等回了房間才品出點味道來。
她現在在韓洲臣眼里,已然是麻煩的代名詞了吧。
她忍不住嘆氣,和韓洲臣重逢前,她做事小心,處處謹慎,基本沒有出過什么差錯。可和他重逢后,她就和衰神附體似的,時時刻刻在闖禍。
對此,梁舒也十分懊惱。
她也睡不著了,洗漱完后,就走出了房間,就見韓洲臣已經穿戴整齊,餐桌上擺了一份早餐。
他徑直走到她跟前,盯著她看了片刻后,說:“我走了,你自己做事注意點。”
梁舒恨不得伸出三個手指,跟他發誓。
“我會當心的,絕對不給你惹麻煩。”
他嗯了一聲,似是仍覺得不安心,又補充了一句:“如果有急事,就找章可,他的聯系方式我之前給過你了。”
“好。”
韓洲臣交代完后,就去拿放在墻邊的行李箱。梁舒看了一眼他給她留的早餐,思考了片刻,還是覺得得問候一下。
“你什么時候回來?”
“最早下周三吧,如果事情多,會再晚幾天。”
她聞言點了點頭,沒有再多問,只是讓他路上小心。
韓洲臣走后,梁舒待在空蕩蕩的大房子里,突然覺得有點無聊了。
一個人真的用不著那么大的房子,白天還好,到了晚上,走個路好像都有回聲,怪嚇人的。
但是,她也知道這樣的心態很不好。她和韓洲臣還是各忙各的比較好,只要在需要的時候扮演一對夫妻,就可以了。
她不斷地給自己做著心理疏導,過了三天,倒也習慣了這樣的獨居生活。方慧染對她還挺好,給她找了幾個視鏡的機會,只可惜去試了以后,對方都以角色不合適為由,婉拒了她。
在離開的時候,她有聽到一些人的竊竊私語。
拒絕她的理由無非是不想承擔風險。
也是,她現在雖然還沒有到劣跡藝人的地步,但名聲不太好聽是真的。在同等條件下,人家當然更樂意選風評好的。
方慧染知道后,也沒有罵她,只說讓她好好修身養性,說等這一陣過去了,機會說不定就來了。
沒有工作,梁舒清閑了,就一直往醫院跑。孫招瑢也很詫異,就問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舒舒,你工作還順利嗎?怎么最近那么空,老是來醫院看我?”
梁舒無奈地笑笑,回道:“外婆,你怎么回事啊!我常來看你,你還不滿意啊!”
“不是,外婆也希望你能輕松點。我就怕因為我的病,耽誤你的正事。”
梁舒聽到外婆的話,就覺得心里暖暖的。她活在這個世上,經歷了好多好多事,那些事放在以前會讓她痛不欲生,可現在,她已經完全適應了。而且有外婆在,她有了牽掛,就會披荊斬棘戰無不勝。
“真沒事外婆,我最近想停下來沉淀沉淀。這些天我一直在看電影揣摩演技,我想努力當個實力派。”
聽她這么說,孫招瑢心里踏實了不少。他們老一輩的人,最講究精益求精。自家外孫女那么努力,她自然是高興的。
“那好好學,多跟前輩請教啊,我們舒舒那么聰明,以后一定能拿很多獎的。”
“那是,您外孫女多聰明呀,肯定沒問題的。”
在外婆面前,梁舒總是很樂觀。她今天說了不少話,把孫招瑢哄得是眉開眼笑的。
回去的時候,她收到了林墨雨的發來的微信,對方問她這周二出不出去玩,她也有好多天沒出去了,于是就答應了。
見面的時候,林墨雨看著她的全副武裝,不禁笑道:“還真是有明星的樣子了。”
梁舒撫了撫鼻梁上的墨鏡,無奈道:“不這樣,我怕路上有人對我丟菜葉,到時候就沒法好好玩了。”
“也是,咱們挑人少的地方逛,等會兒吃飯找僻靜點的地方坐,都一樣的。”
自從重逢后,她們時常在微信上聊一些瑣事,感情倒是好了不少。林墨雨馬上要結婚了,一些生活用品需要準備起來了。
女孩子對自己的新房,都是抱有期待的。從被面、到窗簾再到碗筷茶杯,都是想親手挑選的。
“舒舒,你看這套杯子好不好看?”
梁舒目光投向林墨雨手上的杯子上,就見那套茶具通體瓷白,上面恰到好處地點綴了些許小碎花,可愛又大方。
“好好看,買回家放著特別好,拿它喝水,心情都會變好。”
“那就買啦!”林墨雨興致勃勃地說,臨結賬的時候,梁舒卻搶先把單給結了。
“你干嘛啊!”
梁舒莞爾,面上一派輕松。
“我總要送你結婚禮物的呀!與其買個你不喜歡的,還不如現在結賬了,買下你的心頭好。”
“你這人就是會偷懶,連想都懶得想,就這么把結婚禮物定下了。”
林墨雨數落歸數落,面上卻很開心,一把攬住她的胳膊,樂呵呵地說:“那等你結婚了,我也跟你一起來挑,你挑上什么,我來買。”
梁舒愣了下,卻很快就調整好情緒,笑起來時嘴邊的弧度很明顯。
兩個人在商場里走著,梁舒突然停了下來林墨雨循著她視線看去,就見商場的大屏幕上,正在投放韓洲臣的視頻。
林墨雨見了,臉上的笑意也淡了些。她挺想說早知如此,何必當初的,只是這話到嘴邊了,就說不出口了。
梁舒只是走神了片刻,很快她就恢復了正常,說道:“走吧,去吃中飯吧,肚子餓了。”
她輕描淡寫的模樣,讓林墨雨想起了之前,她對待韓洲臣絕情冷硬的模樣。
她是真不懂,當初愛得那么死去活來的,梁舒怎么能說不喜歡就不喜歡了。
“韓洲臣明天生日了吧,這粉絲給做的生日應援?可我聽說了啊,他管理粉絲很嚴格的,不準他們弄這些花里胡哨的東西。”
梁舒又掃了屏幕一眼,就見結尾是《陰謀》的宣傳照,他和孫越兩個背靠著背,頗有種共創美好生活的氛圍。
“原來是cp粉弄的,我就說嘛,他粉絲之前不搞這個的。”
視頻放完了,梁舒拉著林墨雨一把,讓她快些走。對方在這時,卻忍不住八卦起來。
“你們不是同個劇組拍戲嗎?他和孫越關系怎么樣,是不是真有外界說的那么好?”
“我又沒有去偷聽他倆說什么,我哪知道他們關系怎么樣?”
梁舒故作輕松地笑笑,見對方一副探究的模樣,她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
“親愛的,你今天是來找我麻煩的嘛?”
“怎么會找你麻煩,我就是好奇。”
“舒舒,韓洲臣已經有好幾次活動和孫越碰上了,你看了不難過?”
“干嘛要難過,都多少年前的事了。”
林墨雨看她鎮定自如的模樣,徹底死了心。
她本來以為,他們在一起演過戲了,能有破鏡重圓的一天。
看來,梁舒是真的心狠,是說不愛就不愛了。
罷了,她雖然惱怒,但朋友和韓洲臣,她還是站朋友吧。
“好了,不談了,我們快去吃飯,等會陪我去男裝店,我要給我親愛的挑一件襯衫。”
襯衫………嗎?
梁舒突然心弦一動。
作者有話說:
送禮物給你老公吧。
梁舒:我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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