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王子必須將譚中的右腳從自己的兩腿中間搬開,將譚中的左腳從自己的肩膀上挪下,王子對譚中,也算有了新的認識。
極不情愿地下床來,又被譚中環腰抱回了帳裡,好說歹說,哄了半天,才答應放人去巡田。
王子心想,今晚,一定要抱著譚中再戰到天亮!想到這,王子兩腳痠麻、邁不出步。
譚中哪能錯過,趕緊下床來,他將王子攔腰抱起,像捧著稀世珍寶一樣,又回到了床上。
“就不能請個婚假什么的嘛?”譚中說。
“今天,幽幽帶了藍海村的人要來簡報工作,還要對接一組直葉三部來支援的筑御隊,得好好引薦雙方,設置好溝通窗口、文化翻譯,這些,都是合作前很重要的細節……”
“好,知道了,來,我幫你療療。”譚中說著,將王子熊抱在胸前,手腳捲縛著他。
“啊,這、這不算幫忙吧?”
“噓,我真不鬧你,我把最純淨的力玄都給你,幫你提振精力。”譚中很溫柔地說。
王子開始感覺一股清涼舒服的游離氣息從背脊攀升,漸漸盈滿全身。原本痠痛異常的筋骨,立馬好了許多。
王子活動一下筋骨,覺得全身充滿了新的精力。
譚中望著王子又漸漸翻紅的耳根,他將眼睛緩慢地移到王子快速逃走的瞳眸,對不上,譚中呼出一口氣,只好給王子一個深情的擁抱。
這個擁抱,持續了很久。
不知為何,王子又在譚中的懷裡睡去。
無聲地,譚中提振精力,佈下一道氣玄,圍繞著王子,好讓他安心休息。
臨去前,譚中在王子白皙的額頭上,輕輕落下一個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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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雖然遲到了,藍海村的瀟人和直葉三部的宋人齊聚一帳,談笑間,都說著各自對建設海上新村的看法,氣氛熱烈、融洽。
兩方人馬更是在瀟農種出的百果園中,吃了一頓豐盛的水果午餐。
王子欣慰極了!接下來,用一整個午后的時間,和大家一起討論開建藍海新村的事。
冗長會議結束了,太陽就要落到地平線了。
王子步伐穩重,內心迫不及待,想見譚中。
紅甜瓜田裡的牧草人兀自左轉右轉,沒有譚中坐在樹下丟石子,整個瓜田都蔫了。
牧馬草場沒有譚中拉著突思琴玩創新撂隊,馬群散漫,歌聲顯得低沉、無趣。
白帳邊沒有譚中等著喝一杯剛煮好的馬奶茶,王子更是看不見所有忙碌炊煙的歡笑、人情。
王子躍上馬,眼光迷離地看著遠方。天邊有數道紫霞飛云,正緩緩拂略夕陽。
王子奔向黑河中段,岸邊,雜草叢生,都有人高。
王子佇馬,屏息聚氣,觀照百匯,提起神清力玄追蹤意識裡譚中留下的所有信息……有了!他在附近,他一個人,就坐在河邊的大石上!
收了心眼觀照,王子準備策馬奔向譚中的所在。
突然,王子停住了!
從沒見過譚中這般離群孤僻,他總是喜愛跟人打鬧,不然就是使性子待在房裡不出門。一出門,他就像個老探長到處觀察、問問題,挖掘木材、石料,做些工具、武器。
今天的他,特別不一樣。他背對著河岸,坐在河中間,低著頭,在想事。
他在想什么?
王子并不覺得譚中一定要時時刻刻念著他,譚中有自己的心事是好事。
只是,王子覺得他的一顆心快要從嘴裡翻出,一口氣就快呼不出來了!
他輕馬慢蹄地靠近譚中所在的那道河灣,漸漸,已經可以看見他的背影。
那個令王子深深著迷、愛戀的背影!
譚中只要揪一下眉,王子都要暗暗思忖、安排,悄悄給譚中帶來一些新菜色、新景點、新的造夢計畫、新的調情。也許只是晚飯后一個長情的眼神,也許只是和譚中一起洗完澡,幫他慢慢梳理短髮,旁分;也許只是在夜裡輕纏著他,讓他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
今天,感覺譚中的距離,特別遙遠。
他一定在擔心十二已來到這個時空,而且已經佈局介入掌控紅花的資源。
王子了解譚中,對此,譚中一定不會沒有任何動作。
不知不覺,徬徨的人站在岸邊已多時。
一輪明月昇上夜空。
譚中緩緩回過頭來,看到王子仍緊鎖著眉,卻強自為自己打開一抹理解而溫暖的微笑,譚中覺得,人生到此,并非無欲無求。
相反的,他想要更多跟王子在一起的時光:鋪床、迭被、擦手、擦臉、端水、倒茶、理靴、束髮、夜炊、晨話……
河道兩端,兩人互相凝望。
怎么還忍得住!
王子起勢飛向譚中,譚中從大石上躍起,在空中抱住飛撲而來的王子,將他緊擁在懷裡。
許久,兩人都平靜了,降落在大石上。
譚中將王子抱在腿上,不讓他輕易扭開。
“我知道……你想要靜一靜……”王子總是善解譚中的意。
譚中點點頭。心中浮現一道沖天爆-炸后的樹型火云。
“我知道,你需要自己的空間,想些事,釐清些線索,計畫……下一次的戰斗。”王子會無條件給譚中他所需要的支援。
譚中點點頭。那條火-藥暗道,一直埋進了十二招兵買馬的地下兵工廠。
“你有需要,我可以不打擾你,給你更多你自己的時間,我知道,一直把你栓在身邊,是有欠周詳的。”王子多么愿意改正自己的錯誤。
譚中搖搖頭。從河底,彷薛誠竹管引水,他用竹管引炸-藥。
跟王子去了幾趟瀟北,瀟國大內親衛的話不多,但工作勤懇,太勤懇,腳步去的、眼神看的,都透露出許多秘密。
他一直收藏著瀟北製作火藥的硫磺、木炭、硝石。
他知道,有一天,總有致命的一用。
“譚中,事實是……我……我找不到你,我覺得,自己跟死了,沒什么差別!”王子再也沉不住氣,他抱緊了譚中的肩背,將他實實攬在胸懷。
嘴裡繼續說:“你不要不說話,你不理我,我連呼吸都有困難了!”兩行淚水直直落在譚中的背上。
譚中笑了笑,說:“別怕,我怎會不理你,我只是,在休息。”
“你怎么了?我感覺有大事剛發生!”
“嗯,是不小,不過……”
“你干什么去了?你又不等我自己行動了?你剛才……不會剛才幾小時,你……”不,王子這才想起,剛才不是幾小時,是一整天了!
譚中點點頭。他將王子箍近自己,感覺有部分的自己還在顫動。
戰線轉移了,那些令他不想記起的凌虐、張狂、危險,終于,還是來了。他們退出了清河,來到這。
良久,譚中說:“我把十二的根據地炸個翻天,剿了他一個巢穴,發現,他還有很多個,大多藏在宋國北部,他一直想過黑河,去至瀟北,不過,有我在,不可能。”
王子仔細地聽。
“我能做的,是在這裡,守住這條黑河戰線。炸翻一堆土庫的事,恐怕宋國駐邊軍是要究問的。現在,我只希望十二沒有滲透到駐邊軍的核心,像他對清河警校一樣。我寄望暮山,能看在柳翠杉的情誼,守住我們當時所說的黑河共識,千萬不要讓有心人,操弄了紅花這東西,希望柳翠杉和周朝廷的合作,能拿出辦法,嚴格監管紅花的種植和採收。”
譚中雖是陳述,心中有著沉重。
王子知道,與毒梟的戰線延長到這,譚中不再只是迷失時空的過客,他又回到了譚警官的身份,那個神勇果決、躁急心細的緝毒大隊隊長!
王子輕撫著譚中的背,說:“建設藍海的隊伍已經成形,不日啟程。如今,我有了一個跟我流動四方的瀟國,與各國農墾營生、贈藥為善。我將從周境吳縣到瀟北,建立一條打擊紅花毒的督察網絡,我們會和暮山、翠杉大哥、路杰林連成一線,共同合作,把你禁絕毒品的心愿,發揮到極致。”
“我信你。一直是。”譚中筋疲力竭,偎入了王子的懷中。
假期結束了,當初陳局簽下的公文到期了。如今的譚中,是否還像當年一樣狂勇?無懼?他已不敢說。
畢竟,他的心頭,有了很深的牽繫,整個人,感覺不一樣了。
膽量不是小了,是變了;心,有部份,被禁錮了。
自愿的。
譚中努力地微笑,在王子懷裡捉狹:“啊嗨,說了半天,就是得留在這繼續當差囉!”
“你想家時,我們還是可以一起回清河的。”王子說著,輕輕抬起譚中的下巴。
“天地之大,時空之遼闊,如果沒有你,我也只是漂泊、過境,浮云一片。好幸運,竟然遇見了你。”譚中說。
“我才幸運。為你,我會一再振作,拿出更多做法,給你更多資源,做你認為對的事。”
“我知道,你,一直是。”
譚中擁著王子,王子說:“有那么幾秒鐘,知道你也會需要自己的空間,我其實很高興,也很害怕。”
“我了解,你每次開會開不完,我偶爾也會胡思亂想。不過……”
王子望著譚中。
“我就開始想像你完全屬于我的時候,還要很小心,免得一激動,我的譚中氣玄召喚了你的神清氣玄,你的意識若是被我拐走,只留下了一副軀體,那你的瀟民,可是要跟我較真了!”譚中的聲音好溫柔。
王子終于破涕為笑,意識被拐走?
或許,在很久很久以前,見到譚中的一刻,當時,他連頭罩都還沒卸下,王子的意識就已經跟著譚中,往后的每一步,譚中,都是王子的神清氣玄最嚮往的去處。
兩人回到大帳,深已夜了。
王子將疲累的譚中放進被窩裡,撫著他的臉頰說:“我應該要給你一個名分,讓你在這裡有個正式的身份。“
譚中微笑,說:“你這是要封我為后嗎?“
“不,請讓我加封你為瀟國清河王,與我共治瀟國,我務農,你緝毒,我們共同守住當年的黑河共識,護航紅花條約的誕生。“
“這么嚴肅的事現在說,害我又睡不著了!睡不著,該做什么好呢?“
“......“
“我不做什么,就想你這樣抱著我,直到我睡著。“
王子深情地點頭。
就算譚中睡了,王子也捨不得放手。
他一直靜靜看著譚中,今夜,格外捨不得閉上眼睛。
暗育靈核的錦光一現,開始變得十分光亮、明朗,籠罩整個白帳。
王子在力玄神光中靜心許愿,愿清河王,譚中,一生自由自在,沖破萬難。
王子從沒有對譚中說過愛,他生長的環境,沒有這種表達。
但王子的愛,是時時刻刻,實現著他對譚中許下的愿望。自始至終,永矢弗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