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帳裡,床炕上,王子赫連槿一直睡不醒。
譚中一早去了紅甜瓜田,表面上是去除草、整土、修理牧草人。
實際上是去試吃、試吃、繼續試吃。
挺著飽足的肚皮、甜潤的嘴角,譚中回到白帳中去探視視王子,王子還在睡。
譚中親了王子一下。
譚中獨自晃到牧草場上,看見突思琴正在教一幫小朋友撂隊,十分好奇,就走過去看看。
"小朋友,你們騎著小馬的時候,可以練習和馬溝通。想要知道馬的脾氣最好的辦法,就是常常去溜馬。等你們騎了超過一千里,你們對馬就會有基本的了解。要是你騎超過了十個千里,那么,你們對馬的了解,就會來到新的境界。"突思琴手執馬鞭,在四個孩子面前來回走動著。
那四個孩子裡,有一個小女孩,看著約莫七歲,扎兩個小辮子,辮子上有紅緞帶。
譚中一看,面露微笑,因為那個小女孩正舉手說著:"姊姊夫子,有一個大哥哥曾経告訴過我,跟馬溝通還有一個辦法,就是威脅牠!"
突思琴不敢相信,竟然有牧馬人會持這種論調,要知道,在宋國,馬可是像神明一樣受到尊崇和保護的。那日,像宋君主那樣提出對撂,要兩群馬互相沖撞,那也只有他宋君主才敢提出來!
"呃,怎么個威脅法,說來聽聽!"突思琴雙手叉著腰。
"那位大哥哥說,要馬跑得快,就威脅牠不跑快不給紅蘿蔔吃;要馬跑得久,就威脅牠停下來的話會放火燒屁股;要馬日夜趕路,就威脅牠不照做就不給介紹母馬!"小女孩記得可真清楚。
"我的天啊!是誰教你這些的,這樣對馬,馬真的會聽話?"突思琴瞪大了眼,不敢相信聽到的。
"是呀,那位大哥哥還說,馬要是真不聽話,就威脅牠要把牠甩上天去!"
突思琴無言以對,一直搖著頭。一會,她對小妹妹說:"妳說的這些,我從來沒聽說過,不過,我倒想起了一個人,他在宋都撂隊時贏了我們的君上,受到大家尊敬。我看他的路數,跟妳說的還真是有些相像,對馬還挺嚴厲的。"
"真的?他是什么人?"小女孩問。
"我都叫他小柳,第一次見到他時,他和瀟國的貴人在一起。"那時,王子還在路杰林的身體裡,大家只知道,那是路總捕頭,只有瀟國來的人才能聞得出,他其實是瀟國皇家的成員。
"對!就是他!我只見過他一面,我好想再見見他呀!"小女孩說。
譚中雙手環抱胸前,站在一棵黃楊樹下,遠遠聽著這些對話。
現在的他,回復到譚中的身份,晴晴和突思琴都不知道他就是當時的小柳。
平時去找突思琴練習撂隊,突思琴都叫他小譚。
"咳咳!"小譚出聲了。
突思琴回頭:"喔,小譚啊,來來,給大家介紹,這位是小譚。這幾位呢是大寶、二寶、蒲瓜,還有晴晴。"
"大哥哥好!"大寶、二寶、晴晴說。
"不好,我無聊死了,看大家在上課,我來旁聽旁聽。"小譚說。
"小譚,你說說,要怎么樣才能讓馬聽話?"突思琴問著,指指小孩們,意思是內容最好適合小孩子聽。
"這個嘛,光說不練,有啥好辯。不如,我們就來練練?"
"好好!大家比一比!"二寶說。
"怎么練呀可是?"大寶問。
"嗯,我看你們都有隨身的小馬,吶,那邊有一些糧草捆,我們來把糧草分成五堆,一堆一捆,一堆兩捆,一堆三捆,一堆四捆,一堆五捆。分別置于五個方位。現在,這裡有六個人,我們來試試,誰能讓馬聽命令,要牠走去……嗯,"譚中突然望著晴晴說:"小女孩,不然,妳來訂順序?"
"訂馬走去糧草捆的順序是嗎?"晴晴興奮地確認著。
"沒錯。"
"好呀,那就,先走三,再走五,然后再走四、二、一!"晴晴說。
"喔,我懂了,大哥哥是要我們練習命令馬照晴晴所說的順序走一遍,是嗎?"大寶年紀大些,果然穩重又謹慎。
"好好!那我來搬乾草!"二寶說。
"等等,弟弟,乾草是要燒的,糧草不一樣,是細嫩的牧草,是馬最愛吃的。大哥哥要我們堆的糧草而不是乾草,這是在增加難度,因為,馬到了定點,發現眼前都是糧草,不但不能停、不給吃,還要命令牠望下一站走,我想想,都覺得好難啊!"大寶對二寶說。
"為什么難?"二寶問。
"馬會想停下吃糧草啊!"大寶答。
"是嗎。"晴晴說著,露出一抹鬼笑。
幾個孩子圍著譚中七嘴八舌間,突思琴已經把糧草堆都設置好了。
共五堆糧草,照一捆、二捆、三捆、四捆、五捆排成了一圈,各距離五丈遠,形成一個大圓。
大寶、二寶、晴晴、一直沒說話的蒲瓜,還有突思琴,各自帶著他們的馬站在大圓的中央。只有譚中沒有馬。
二寶自愿第一個試走,他說:"我每天都騎我的馬出去玩,他很聽我的話的!看!"
二寶沒有跳上他的迷你馬,直接拉著馬韁,一路牽著先走到三捆糧草處,他的迷你馬掙扎了一下,想要去吃糧草,二寶拍拍牠,牠很合作地繼續走到五捆糧草處,又掙扎了一下,最后還是乖乖跟著二寶走完了四、二、一捆糧草處,回到大圓的中央。
大家拍著手一陣大笑。大寶說:"你這樣也算嗎!"
"沒規定要用騎的呀!"二寶露出掉了兩顆門齒的牙,哈哈地笑。
"嗯,看我的!我來騎馬照規矩試試看!"大寶躍上他的小棕馬,輕輕撫摸小棕馬的背毛、耳際。
"我哥每天都幫他的馬梳毛、常常幫牠洗澡,我哥還常跟牠一起吃飯呢!"二寶對大寶的馬技很有信心!
大寶騎著小棕馬一路安撫,又是拍背、又是鼓勵的,很輕鬆地就走完了三、五、四、二、一捆糧草堆的順序,只是在最后一捆糧草處,小棕馬不走了,堅持要先吃一點糧草再走!
大家看了,又是開懷大笑一陣,大寶也順水推舟,讓牠的小棕馬吃了一把乾糧。
蒲瓜終于出聲了:"呃、痾痾痾呃,唔,喝!"
蒲瓜躍上他的小灰馬,呃呃嗚嗚地說著話,小灰馬便踢躂著往三捆和五捆糧草中間走去。
突思琴對小譚說:"蒲瓜的眼睛是看不清楚的,他一定是憑著剛剛大寶和二寶試走的記憶,讓馬完成任務的。"
"不,他應該已經完全看不見了。"晴晴接口說:"我剛剛要給他一顆糖,他都沒有拿準,還是我直接把糖放進他手心底的。"
"哦,這么說,蒲瓜憑的,全是馬本身的記憶囉?!"譚中嘖嘖稱奇。
"蒲瓜是個很有耐心的孩子,他的馬平時還得負責幫他看路呢!"突思琴說,她在黑河十八部從小蒲瓜一出生就認識他了,他們可是隔壁帳的鄰居呀!
譚中想,原來,這個時代已經出現了導盲馬的概念了!真行!
蒲瓜通過挑戰回來了,大家一陣熱烈的掌聲!
譚中忍不住去摸摸蒲瓜的頭,彎下腰,在蒲瓜的耳邊輕輕鼓掌。
"到我了!到我了!"晴晴說:"既然沒說一定要用騎的,那我就用飛的囉!"
"哈哈哈哈哈哈!"譚中大笑,晴晴會想要用輕功,那是最自然不過的!想當時,還是晴晴教他如何氣沉神闕,為了不想拜個小女孩為師,只好把壓箱底兒的御馬術交給她,作為交換。
晴晴輕身起飛,一腳踩在她的小白馬背上,利用氣功發出氣流,引導小白馬走完了三、五、四、二、一的糧草堆順序,不同的是,每一捆糧草處,晴晴都允許小白馬吃一口乾糧,小白馬很聽她的話,走起路來,也像晴晴一樣,自信地抬著頭。
大家又是歡樂地大笑、鼓掌。
"哼嗯,到我了嗎,我想,小譚一開始大概是指,要能讓馬自己分辨出糧草的捆數,因為,人會數數很正常,馬要能數數就難了!讓我來試試看啊!"突思琴畢竟還是十六歲,可懂事多了。
突思琴抽出一把長鞭,先在腳邊甩了兩下,鬃毛烈馬立刻穩定。
突思琴將長鞭團繞在空中,接著向前空甩三下,鬃毛烈馬搖頭晃腦地,便轉向兩捆糧草處。
突思琴只好更改指令,長鞭向前空抽后立即收回,并重複這個動作三次,鬃毛烈馬才慢慢轉向三捆糧草的方向,一步步跺過去。
突思琴用同樣的方法,馬上調-教,一路跟馬溝通規則,一路制約步伐方向,讓馬緩慢卻精準地走完了指定的順序。
最后,突思琴很高興地揚起一鞭,捲起一旁雜堆的糧草,甩過來給她聰明伶俐的鬃毛烈馬享用。馬兒內內地發出了長鳴,顯是十分滿意。
譚中看了,和四個孩子一樣,也不停地拍手叫好!
他原本想,這應該會是個満挑戰的題目,沒想到,這裡每個人,都用自己的方式做到了!
他心中有著許多感動,因為,他真是越來越喜歡這個天寬地闊的牧馬大國了!
"換你了,小譚!"晴晴沒大沒小地說。
"我?可我沒有馬呀!"
"你的大灰呢?"晴晴問。
"大、大灰?大灰是王子的馬呀。"
"你也有一匹大灰!"晴晴卻很堅持。
"咦,妳怎么知道?"譚中很懷疑,是不是只要是瀟國來的,就都很愛跟蹤啊?
"王子有,你一定也有!"晴晴說。
"哇!小妹妹,妳也忒自信了吧!"譚中不明白晴晴哪來的自信,反正,管她呢。
"那,誰的馬借我一下?"譚中看看身邊的人。
孩子們的都是小馬,只有突思琴的馬是給大人騎的。
譚中于是望著鬃毛烈馬的眼睛,鬃毛烈馬趕快撇過頭去!
譚中:"不是吧!小鬃,前幾天咱倆還好好的,怎么現在就變成這副嘴臉了呢?"
突思琴暗暗地笑,可是,總不能要那幾匹小馬出列載譚中,譚中高大又魁武,小馬們會不高興的。
于是,突思琴附在鬃毛烈馬的耳邊說了幾句,哪知還沒說完,鬃毛烈馬立刻抬起前腳表示抗議,拒絕接受任務!
突思琴正煩惱該如何是好,譚中立刻望向蒲瓜的小灰馬。
晴晴趕緊說:"不行!蒲瓜的小灰有很好的記憶力,他剛剛走過的路線不會忘記,你挑小灰,是不公平的!"
"好好,那……"譚中望向了二寶的迷你馬。
"不行!"晴晴又說:"二寶用牽的走完全程,他的馬一定也記住順序了,不能選二寶的馬!"
二寶的不能選,那就只有大寶的馬了!譚中瞪著大寶的小棕馬,小棕馬開始搖頭晃腦地后退,連大寶都差點牽不住!
"這么夸張!我又不是鬼!"譚中心想,什么鬼,我就偏偏全部都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