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袁侯府叫了穆棉來,老太君顯然對穆棉比較信任,準(zhǔn)許她進(jìn)王府。
穆棉帶了老夫人的衣裳和一些日常所需,連她吃飯的金飯碗都帶了過來,這金飯碗乃是御賜之物,本是讓她供起來的,她卻真拿來吃飯。
穆棉來的時候,落蠻也在床前,準(zhǔn)備給老太君服藥,穆棉自動接了過來,對落蠻說:“讓我來吧,我伺候慣了。”
落蠻對穆棉也頗有好感,便讓給了她。
老太君沒抗拒她伺候,服下藥之后,淡淡地道:“你休想勸我回去,但凡開口勸一句,以后就不必來了。”
穆棉笑著說:“太祖母,我不勸您,您就安心在這里住吧,表哥和表嫂肯定對您好,回府只會生氣,回去作甚?”
老太君一聽這話就歡喜,“這侯府,也唯有你明白事理,你可不能跟那群犟驢同流合呆。”
這話聽在落蠻的耳中,確實痛快,她對老太君一再地改觀,倒是穆棉聽了這話,訕笑了一聲,“其實吧,夫君也和我一樣,對覺得祖父對表哥的態(tài)度有些過了,他也跟公爹說過,但是公爹都聽祖父的,咱小輩的說不上話,哪怕心里覺得不對,也不敢反駁。”
“不敢反駁?”老太君一聽這話就不樂意了,哼了一聲,“不是不敢反駁,是不值得反駁,因為都沒損及自身,一個素?zé)o往來的表哥,值得他們出頭嗎?但若是這般對待他們,他們會不敢反駁嗎?說到底,還是自私,一個大家族,不思團(tuán)結(jié),不辨是非,遲早完蛋,等我兩腳一伸,我看他們能耐到哪里去。”
穆棉看著老太君,輕聲道:“太祖母,您說得實在是太對了,我其實也擔(dān)心袁侯府的未來。”
“你是個懂事的,只可惜肩膀到底稚嫩,到時候看能否挑得起這一家子頑石。”老太君淡淡地說。
“我挑不起,侯府還需要您,當(dāng)然了,我不會勸您回去,總得讓祖父知道錯,是不是?”穆棉捏著老太君的手腕,力度恰好,讓老太君覺得十分舒適。
落蠻聽出來了,穆棉說白了還是來說情的,只不過以退為進(jìn)罷了。
不過,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老太君住在了外頭,這叫袁侯府的臉面往哪里擱啊?穆棉是袁侯府的人,總歸是幫著袁侯府的,不過,落蠻知道袁侯府不好過,心里就高興了。
本來想等老太君病情稍稍好轉(zhuǎn)就給她換個院子住,但是她覺得在清竹園住得十分舒服,也不愿意換,問得蘇洛清同意她繼續(xù)住在此處,就這么安頓下來了。
平時落蠻都伺候在側(cè),這天傍晚等她帶著極兒去了聽雨軒檢查作業(yè)的時候,老太君就叫蘇洛清坐下來聊天。
關(guān)于宇文嘯和落蠻的事情,她知道得很少,所以,想從蘇洛清身上知道多一些。
蘇洛清也沒隱瞞,知道什么便說什么,從她想知道的說起。
蘇洛清不知道宇文嘯少年時候遭受的苦難,但是在她嫁進(jìn)王府之前,就已經(jīng)聽說過宇文嘯的惡名,她也跟老太君承認(rèn),說當(dāng)初本來指她嫁給宇文嘯的,但是她不愿意。
老太君聽得這話,多看了她兩眼,有些不悅,“你還看不上我嘯兒?你覺得他配不起你嗎?”
蘇洛清直言道:“那會兒確實這么認(rèn)為。”
老太君又看了她兩眼,道:“好在你沒嫁,你不如你姐姐合適他。”
蘇洛清笑著道:“他們確實很合適,也很恩愛,不過,開始的時候姐姐也不是很愿意,這點怪不得姐姐,因為姐夫的名聲實在是太差了,都說他殺人如麻,冷毒成性,也不知道是誰傳出這樣的話來,這壓根就不是那樣的人,好在,如今百姓也稍稍地有些改觀了,因為他和姐姐救回了太子和太孫。”
老太君一怔,“他救了太子和太孫?”
“是啊!”蘇洛清用奇怪的眼光看著她,“您不知道太子出事嗎?這事人人都知道啊。”
老太君坐直了身子,“這事我知道,但救回太子的不是你父親蘇國公和裕親王嗎?”
蘇洛清蹙眉,“怎會是他們呢?他們確實有去,但是,救人的是姐夫和姐姐啊,我聽父親說,裕親王還想搶功勞來著,好在圣上沒有相信他。”
老太君當(dāng)下冷笑一聲,“哼,真是鬼迷心竅的人,是自己的外孫救的,非得說是裕親王和蘇國公,他就是被仇恨蒙蔽了心眼,寧可承認(rèn)裕親王都不承認(rèn)自己的女婿和外孫。”
蘇洛清膛目結(jié)舌,“是侯爺這樣告知您的嗎?這實在是有些荒謬啊,是姐夫和姐姐下山救的,所以太子才讓他兼祧兩房,如今姐姐是皇長房那邊的媳婦,日后王府怕是還得娶一個。”
老太君擺擺手,“這倒是不必要,娶妻一個就夠,犯不著娶兩個,女人多就容易生事,這阻礙我嘯兒前程,不劃算。”
蘇洛清有些意外,老太君竟這么認(rèn)為啊?
那姐姐可真是有福氣了,有這么一位明白事理的長輩給她撐腰。
說起兼祧兩房,蘇洛清少不了是要說摘星樓背負(fù)的債務(wù)。
老太君也不知曉此事,聽得蘇洛清說摘星樓一直被人追債,近幾日還追上門來,他們出去躲避過,聽完這些,老太君臉色就不好看了,“他都不曾與我說過一句,分明見我?guī)е@么多家財來,怎也不讓我?guī)兔δ兀克冀K還是拿我當(dāng)外人啊。”
蘇洛清解釋道:“老太君您可別這么想,姐夫性情高潔,是不愿用您的銀子,他們想自己賺來還賬。”
老太君皺著眉頭道:“怎么賺?這么多債務(wù),能把一個好端端的人給熬死耗死,他又不是經(jīng)商的,靠著俸祿和賞賜,這輩子都買不起,當(dāng)?shù)闹皇潜恐魇掳。退闵殻旱摱嗔耍o了分封,日子不要過嗎?都拿去還賬了?這輩子就被耽誤了啊!”
蘇洛清覺得也是,高門大戶里這么多人賺錢,靠著分封賞賜,再把錢拿出去做點營生,這才積攥下來豐厚的家財,但他們眼下的收入除了俸祿和一些零星賞賜,就沒有了,靠的是娘家或者是長輩們偶爾給一些,看似能度日,可長久以往,總不是個辦法啊。
且當(dāng)一個人長期背負(fù)著債務(wù),每天想的是會不會又被人追債了,真會把人的斗志給磨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