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蠻把幾個銅板扣在桌子上,淡淡地道:“我掌家可以,吃完這幾個銅板之后,大家就一起喝西北風(fēng)!”
傻子才接掌這肅王府的中饋呢,這擺明了是要倒貼的,她已經(jīng)背著一身債務(wù)了,還讓她張羅滿府上下的吃喝用度,休想!
肅親王瞧著那幾枚銅板,想著一時草率了,她欠著屁股賬,若是掌家之后有收入,全部拿去還賬,真是會喝西北風(fēng),巴巴地又把視線轉(zhuǎn)過去看著蘇洛清,默默地把賬房大鑰匙給推了過去。
蘇洛清沉默了片刻,伸出手去。
落蠻一急,咳嗽了一聲警示,蘇洛清有片刻的猶豫,看了看落蠻,落蠻使勁打眼色,她搖搖頭,還是拿住了大鑰匙。
肅親王仿佛怕她反悔似的,連忙宣布,“好,往后王府中饋就由洛清掌管!”
落蠻心底長嘆一聲,蘇洛清啊蘇洛清,你是沒挨過窮,不知道掌家的艱辛啊,不聽我的話,有你后悔的一天。
賬本堆到了蘇洛清的面前,蘇洛清便道:“既然是我掌家,往后各房的用度首先削減一半,月例減半,共度時艱,摘星樓也是王府的一份子,往后,摘星樓的吃喝用度,由公中支出。”
落蠻勉強(qiáng)笑了笑,“這倒是不必的。”
“不,一家人就該這樣,分什么你我?”蘇洛清堅(jiān)持地道。
沒人有異議,因?yàn)檎菢堑拈_銷既然是由公中支出,那么,當(dāng)公中沒有銀子的時候,摘星樓也得幫著賺取銀子。
雖然大家都在場,落蠻忍不住埋怨蘇洛清,“你說你有多少家底能補(bǔ)貼呢?”
蘇洛清微笑道:“姐姐放心就是,如今婆母走了,我的陪嫁也可以拿回來,連同銀子和金銀珠寶加起來,好幾十萬兩,拿幾萬兩出來撐過這陣子,等秋日收租,或者是公爹的俸銀下來,就能周轉(zhuǎn)開來。”
落蠻才想起蘇洛清豐厚的嫁妝來,是啊,山一樣的嫁妝,真能吃上好幾年的,半年到一年左右,想必王府也能回過氣來,到時候,就不用再補(bǔ)貼了。
站在門口的蘇復(fù)聽得這話,湊了頭進(jìn)來道:“昨晚與賬房在金庫點(diǎn)算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二夫人您的嫁妝都沒在府中了,不知道是另外尋了個什么地方安置呢?二夫人您知道擱哪里嗎?”
蘇洛清怔了一下,“在莊梅園的金庫房啊。”
“沒啊,便連王府的東西也剩下不多了,都給大小姐送了過去,至于二夫人您的嫁妝,一件都沒看見。”
蘇洛清霍然站起來,臉色發(fā)白,“那我銀子的存單和那些銀票呢?”
蘇復(fù)搖頭,“也不見!”
肅親王一拍桌子,吼道:“還不傳莊梅園的人過來問問?那些府衛(wèi)呢?”
蘇復(fù)立馬便去辦,揪了幾個人過來,摁在了地上一番嚴(yán)審,才知道褚氏把蘇洛清的嫁妝全部都變賣了,連同她的陪嫁銀子都拿去了修建陵墓。
也就是說,蘇洛清如今也是一枚窮光蛋。
肅親王氣得嘴巴都歪了,“什么陵墓,得修建這么多銀子?鑲金邊的嗎?”
一名府衛(wèi)囁嚅道:“還真是,陵墓的上層,對著棺槨的位置,全部對灌了金,而且,修建陵墓的時候,樣樣用的都是是上品,墓道里最差都是漢白玉,地宮里筑起的高臺,用的都是翡翠,且還斥資十萬兩買了明珠……”
吸氣的聲音,在正廳里此起彼伏,蘇洛清一副要昏過去的樣子,把大鑰匙往桌子上一推,眼淚都冒出來了,“我不要,我不要掌家了。”
落蠻咬牙切齒地道:“她真是死有余辜,拿了我老婆母的嫁妝不說,還要連自己兒媳婦的嫁妝都拿去變賣!”
蘇洛清哭著道:“因?yàn)樗氚盐乙苍嵩诶镱^,所以把我的嫁妝都給折騰進(jìn)去了,怎辦啊?我手頭上如今通共就只有千余兩銀子,公中的賬本看了一下,也不過是上千兩,她怎么能這樣啊?她是要逼死我們嗎?”
“開墳,把東西全部拿回來!”落蠻怒道。
大家面面相窺,開墳是不可能了,送了褚氏的尸體進(jìn)去之后,為免褚家的人再惦記要查看尸體,所以落了幾道巨石封堵,還因?yàn)橹罢ㄩ_導(dǎo)致山體有些松垮,若是再開墳,只怕真要塌了。
而且,那些陪葬品是她變賣了銀子之后購買的,算不得是蘇洛清原先的那些了。
一旦開墳?zāi)盟廊说呐阍崞罚C王府以后也不要出去見人了。
褚氏真的狠毒啊,他兒子生前各種的不如意,死后都用別人的銀子來補(bǔ)償他。
淑側(cè)妃輕嘆一聲道:“好在,有王爺和世子的俸銀,府中也有三千戶食邑,日子總歸是過得去的。”
宇文嘯一直都沒做聲,聽得此言,他抬起了頭,有些欲言又止,但見大家的神色都十分嚴(yán)肅,自己失業(yè)的話,始終沒能說出口。
肅親王惆悵嘆氣,“食邑三千戶,收成好則好,收成不好,朝廷減免賦稅,一樣沒有多少到手的。”
這種事情,也不是頭一次發(fā)生了,這幾年都是如此,受蝗災(zāi)的影響,田地減產(chǎn),最后朝廷下旨減免賦稅,他甚至試過一年空白收入,全靠朝廷的食祿維持。
而就算沒有減免賦稅,但如今才開始春耕,何時等到秋收啊?
肅親王覺得自己受到的打擊不足以應(yīng)付這場家庭會議了,以頭暈為由,迅速離場,離場之前,還讓蘇洛清把大鑰匙拿著,往后府中就由她來掌家。
淑側(cè)妃和胡側(cè)妃也帶著子女迅速離開,只留下宇文嘯夫婦在此看著蘇洛清那張白透了的臉。
若說蘇洛清能一直維持貴女的尊嚴(yán),就是因?yàn)樗胸S厚的嫁妝,哪怕再大的遭難,只要活著,她的日子總是好過的。
但是現(xiàn)在,她一無所有了,真是欲哭無淚。
落蠻也忍不住說了一句,“我就說嘛,那會兒你的嫁妝怎么能讓她掌管?自己的東西,自己保管不好嗎?”
蘇洛清擦了一把眼淚,“好在,還有店鋪和莊子,實(shí)在不行就變賣一間先維持著。”
落蠻也不忍說她了,道:“先看著辦吧,我手頭上有兩家鋪?zhàn)樱抢系o我的,若實(shí)在不行,我也賣一家!”
哎,她的胭脂鋪?zhàn)樱€沒開,就已經(jīng)要被賣掉一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