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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方先生,我這戰(zhàn)袍如何。”
    太子身著紅色山文甲,披掛鑲金紋角披風,腰間掛劍,劍護鑲有珍貴玉石。
    “殿下威風凜凜,有王者威儀。”方先生恭維道。
    太子哈哈一笑,然后在方先生對面坐下,信誓旦旦的說:
    “此次南下,我定要讓父皇對我刮目相看。”
    方先生笑著點點頭:“其實皇上既讓殿下去,那就是想給殿下功勞的意思,
    殿下大可不必憂擾操心,盡管去就是,到時就算楊洪昭前軍已經(jīng)平亂,殿下也會有功。”
    太子皺眉道:“不可,如此一來天下人怎么知道吾之武功?
    難道讓天下人說我堂堂一個太子還不如殿前指揮是楊洪昭,到時怎能服眾。”
    “殿下,眼下順利即位為大事,戰(zhàn)事瞬息萬變,本就難以琢磨,誰敢斷言,若是勝了還好,可若是敗了呢?”
    方先生還在勸。
    太子不以為意:“蘇州一地頂多不過廂軍數(shù)千,還能擋我數(shù)萬雄師?”
    方先生給自己倒了杯茶,又給太子倒上,然后再次勸說:
    “殿下終將不是將帥,而為至尊,身為至尊,何須與人臣爭功,該為人臣有功而高興才是,
    如此一來,將來殿下登基,眾臣也會感懷陛下心胸。”
    太子聽了這才恍然大悟點點頭:“原來是這么回事,多謝方先生教我,南下之后我定不會與那楊洪昭一般見識的。”
    方先生欣慰點頭:“此次南下殿下需多加小心,蘇州知府總給人有恃無恐的感覺,我憂心許久。”
    他說著端起茶杯站起來,一邊踱步一邊道:“若是萬一,在下想說若事到萬一……
    請殿下切莫逞一時痛快,需以保全自己為上策,在下還在北方恭候殿下回來。”
    太子也不笑了,站起來長長作揖:“先生的話吾記住了,不過先生也不用想太多,
    本宮手握數(shù)萬雄兵,區(qū)區(qū)蘇州沒什么好怕的。先生就等我?guī)е\子人頭回來。”
    方先生點點頭:“但愿如此吧…”
    …
    正月十一,城外禁軍大營大軍誓師離京。
    浩浩蕩蕩數(shù)萬眾前往元門渡,京中百姓大多聽說但沒見到
    可城外人家卻見得分明,各種傳言開始流散。
    有的說火光沖天,行伍走了三天三夜才走完。
    有的說軍伍路過他家門,明明是走了七天。
    還有人說走了十幾天,火把將夜空照得像白天一樣亮,很多人以為天亮驚醒。
    總之眾說紛紜,難以調(diào)一,李壞是在家門口聽說的,府中家丁也在議論此事。
    城外大營什么樣他不知道,自然也不知道禁軍是怎么出發(fā)的,只知道季春生跟他說前后軍相隔半天出發(fā)。
    想必是要強搶功去了……
    他還是沒收到瀘州小姑家的回信,可大軍已經(jīng)出發(fā)了。
    覆巢之下,豈有完卵。
    這幾天隔壁老人陳玨每天早上都會等他。
    兩人成了奇怪的交情,老人依舊記得當初自己動手打他的事情,故而不入王府半步。
    可每天早上依舊會標標準準的向他作揖,也不說話,每日不斷。
    下午,德公帶著阿嬌年后第一次來他家里。
    想必家中眾多應(yīng)酬已畢,畢竟是相府。
    而王府今日本就熱鬧,秋兒設(shè)計的滑輪組已經(jīng)做好,今天就要實際裝試。
    很多人早就聽說此事都來湊熱鬧。
    府中下人對德公早就熟悉,熱情簇擁他進門。
    王府很多人儼然已把阿嬌當成王府未來女主人,舉措稱呼中都用自家人的措辭。
    小阿嬌羞澀難當,躲在爺爺身后,卻也不否認。
    李壞正在招呼人起承重架,一聽德公來了也來到前堂。
    “呵,你這小子,衣著襤褸,滿身泥濘,如此就來見老夫,莫不是看不起老夫。”德公瞪眼道。
    李壞嘿嘿一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我穿成叫花子難道你還不見我不成。”
    德公搖搖頭:“厚顏無恥,哪有像你這樣自稱家人的,若非陛下旨意,老夫無論如何也不會要你這厚臉皮的孫女婿。”
    李壞大笑,一邊接過月兒遞來的茶一邊道:“我們老家有句話,臉皮厚,吃得夠。”
    阿嬌紅著小臉,自覺的接過他手中的茶壺:“世子,我來為你斟茶。”
    “好啊。”李壞不在乎灰頭土臉,將手中杯子遞過去,
    阿嬌替他斟完又給德公斟上,然后才安靜坐在一旁,也拉著月兒坐下,儼然一家的小主人。
    “怎么不見叫秋兒的丫頭,你不是時時帶在身旁,一刻也舍不得離么。”德公問。
    畢竟秋兒遠超常人的籌算之術(shù)給他留下深刻印象,
    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女子,看起來比阿嬌還小,居然做得比戶部司湯舟為還好,自然印象深刻。
    說到這個李壞得意道:“秋兒正在外面,她準備用兩人之力舉起千斤之物。”
    德公聽了這話,先是一愣,然后道:“呵,你這小子莫不是又唬老夫,兩人之力舉起千斤重物,便是三歲孩童也不會信,什么怪力鬼神,老夫可不信。”
    “要不要賭賭看?”李壞反問。
    德公沉思一會兒,利落回答:“不賭。”
    李壞無語:“你不是不信嗎,現(xiàn)在為何不賭了?”
    “但凡與你有關(guān)之事,往往不能于常理度之,這舉得起舉不起老夫長著眼睛,自然會去看,要跟你置氣。”
    德公哼了一聲,抬腳道:“給老夫帶路。”
    李壞攤手,哈哈一笑也沒在意,帶著他和阿嬌穿過側(cè)院,
    從王府東側(cè)小門出去,一出門就是江岸邊,眾多王府中人還有工匠都圍在一處。
    后面的人見李壞,便開始大喊“世子來了”,接連幾聲,人群便讓出一條道來,
    直通河岸,那里秋兒正在指揮眾人架起她設(shè)計的滑輪組。
    巨大的水輪也被挪到案邊,足有三四人高,一兩千斤的重量…
    關(guān)二原本無名,家中位居老二,又叫關(guān)仲,家里都叫他關(guān)二,也被鄰居街坊叫做“關(guān)鐵匠”。
    今年三十多,是瀟王府請的工匠之一,每天在王府做工已達一月多。
    景朝向來看不起工匠商人,當初父親令他繼任手藝之時已鄭重說過,他心里有所準備,但準備并不充分…
    士農(nóng)工商。
    士為第一,農(nóng)為第二,工者下賤,商者重利輕名義,所以他在王府做工之前常常被人看不起。
    他種田的兄弟常看不起他,經(jīng)常眾兄弟聚會讓他坐在下首,
    酒后還勸誡他工匠是下賤活,不可長久,不如早棄了大家一起踏踏實實種田,莫為幾個臭錢失了身份,免得辱沒祖宗。
    這世上最大的罪過莫過于“對不起先祖”五個字。
    先祖是誰?除去族譜上干巴巴的幾個字,他毫無印象。
    兄弟勸解畢竟是一家人,話不出門,就當為他好,他也能忍,可有時鄰家的孩子還會遠遠的在背后叫他“臭佬”,或是向他家中丟石子,他敢怒不敢言。
    妻子好幾次氣他窩囊,說他不敢反擊,氣得跑回娘家,
    可他卻知這事沒人會替他做主,雖心中怒火沖天,但只能忍著。
    因為他是工戶,自然矮人一頭。
    判官老爺是這么認為的,京中眾人也是,他若告狀,先矮一頭,能贏才怪。
    可怕的不是敗了官司,可怕的是眾人冷眼旁觀。
    他家雖比尋常人家好過一些,但他也就這么窩窩囊囊的過了半輩子。
    直到朋友趙四找他,舉薦他入王府做活。
    那個京都大害,人人叫罵的世子李長河,不僅沒看不起他們這些地位低下的匠人,還以禮相待,
    平時使喚也不擺架子,過年過節(jié)還給他們發(fā)了不少的錢,那些都不算在工錢里。
    在這世上除了老婆就沒人待他這么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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