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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96 章 聰明人對蠢人低頭

    徐公到鳳凰臺時就覺得不太對——因?yàn)閷m門旁竟然有人迎接。
    他出入鳳凰臺多少回了,朝陽公主從沒想起過該派人來迎一迎他這個“老臣”。
    這種收買人心的伎倆,朝陽公主還沒有修煉到家。
    如果在位的是先皇,或者姜幽,那就正常了。
    徐公心里就提了起來。
    前來相迎的倒是沒有魯國那幾個,而是朝陽勢起之后投到她門下的沈姓、馬姓、杜姓的三人,三人再各帶子侄,乍一看也是一大群人。
    在宮門前齊齊對著徐公的車駕折腰長揖,做足了禮數(shù)。
    為首一人,官職最高的沈神經(jīng)上前道:“長公主道徐公年高,可乘車而入,以免勞苦。”
    能坐車誰想走路?
    哪怕前面有坑,難道還真能坑住他?徐公真想看看朝陽——或者是姜幽在后面賣的什么藥。
    他在車上隨便拱拱手:“多謝。”
    然后就招呼徐家車夫,“進(jìn)去吧。”
    徐家車夫:“好嘞!”一揚(yáng)鞭,馬兒就往里走了。
    宮道比外面的路好走,又平又寬廣,地面又是金磚鋪道,馬走在上面蹄聲清脆悅耳。
    車夫熟知自家主人心意,這馬兒……就趕得快了些。
    徐公端坐車內(nèi),恣意得很。
    但身后沈神經(jīng)等人就辛苦了,他們要追車啊,他們一會兒還要“扶”徐公面見公主呢,所以行止不能慌忙,頭冠不能歪,臉上不能有汗,衣服也不能亂七八糟的。
    一堆人提著衣角趿著鞋在后面呼哧呼哧的追著,從宮門口追到西宮那頭。
    玉宇宮可不在前頭,它在后頭。
    等車停下,徐公還坐在車?yán)锏攘艘粫海怕牭杰嚪驁笮牛骸八麄兏蟻砹恕T趺春孟裼袀€提著鞋?”
    徐公這才下車,轉(zhuǎn)頭一看,十一個跑得狼狽不堪的人出現(xiàn)了。幾乎人人都扶著頭頂?shù)墓冢灿兴奈迦祟I(lǐng)口已經(jīng)散開,還有一人提著一只鞋,一拐一拐的跟在后面,應(yīng)該是跑掉了。
    徐公端肅的站著,十分威嚴(yán),等他們跑近了,站穩(wěn)了,喘夠氣了,他喝道:“在宮中行止疏松,成何體統(tǒng)!”
    他的年紀(jì)、身份、地位都在這里擺著,哪怕是打頭的沈神經(jīng)聽到這話也立刻撲到在地,叩頭賠罪。其余的更別提了。
    面前跪了一群人,徐公道:“都跪著醒醒神吧!”
    然后轉(zhuǎn)身走了。
    沈神經(jīng)愣是不敢起來,眼睜睜看著,徐公上了玉階,進(jìn)玉宇宮去了。
    沈神經(jīng)身后的人問他:“這下可怎么辦?”
    朝陽公主是一定會生氣的。她可不會寬容他們。
    沈神經(jīng)想了想,一咬牙,把頭發(fā)解了,把鞋脫了,把衣服也脫了。
    其他人嚇了一跳,忙問他:“神經(jīng),你這是做什么?”
    沈神經(jīng)道:“待罪。”然后赤身端正跪好。
    后面的人恍然大悟。左右一望,有七八個也像沈神經(jīng)這么能豁得出去就也脫光待罪,剩下的到底舍不下臉皮,都跪在后頭,想著前面的人都脫了,就當(dāng)他們也脫了吧。
    沈神經(jīng)本以為徐公進(jìn)去不久就出來了,可是他們跪到天黑,侍人過來催他們出宮時,徐公還沒出來。
    幾人哆哆嗦嗦地穿上衣服,問侍人:“徐公怎么不見?”
    侍人難得見這些人出丑,心情很好地答他們:“徐公從后面走了。”
    沈神經(jīng):“……阿嚏!!”
    打了個通天大噴嚏。
    徐公進(jìn)了玉宇宮,見到的就是一個憤怒的朝陽公主。
    ——本來,王姻和姜儉給朝陽設(shè)計的路線是哭訴,可朝陽公主哭不出來,哭得也不像,只好讓她憤怒,也勉強(qiáng)說得過去。
    朝陽憤怒在于那些人怎么能如此“污蔑”皇帝不體恤老臣呢?
    徐公你說,皇帝怠慢你了嗎?
    徐公高深微笑。他想看朝陽公主還能怎么演,就不說話,也不表態(tài)。
    朝陽公主也從不需要這樣去作態(tài),她要什么,都是別人替她辦好了。
    見徐公竟然沒有立刻表示“您說的都對,陛下對我好極了!”就真的想發(fā)火了。
    王姻趕緊上前接棒表演。
    王姻說,徐公肯定不是這個意思,徐公扶助陛下繼位以來已經(jīng)十七年了,君臣相得,早是一段佳話了。
    那都是小人污蔑!不會有人信的!
    徐公就不理朝陽公主,轉(zhuǎn)頭對著王姻這魯國大夫。
    他就知道這后面是姜幽在搞鬼!
    就算徐公沒搭腔。王姻自說自話也很順利。
    王姻說:陛下愛重徐公,徐公也一心忠于大梁,忠于陛下。
    徐公面帶微笑看著王姻。
    王姻:徐公也必是如此想。徐公繼續(xù)面帶微笑。
    王姻:徐公急陛下之急,憂陛下之憂。
    徐公懂了。這是讓把花萬里和陶然的事都栽給他。
    他轉(zhuǎn)頭對朝陽公主說:“長公主,我有一事,正要稟報。陶然死了,證實(shí)是花萬里所害。”
    王姻一怔,就聽朝陽公主在身后說:“花萬里辜負(fù)我,辜負(fù)陛下!必不能輕饒!速將其捉拿!收了他的虎符!令花家軍就地解散!”
    王姻頓時緊張起來。
    朝陽說得太早了!
    都是她一聽到這個消息就太高興了!
    徐公恍然大悟狀,反問朝陽公主:“原來,長公主是想除掉花家大軍?”
    朝陽也沒那么蠢,立刻發(fā)現(xiàn)不對,隱怒道:“徐公騙我嗎?”
    徐公不管她是不是在生氣,說:“那如果我說是花萬里死了呢?陶然活著。長公主會說無將無兵,仍要將花家大軍解散嗎?”
    朝陽被徐公誑了一下,正生氣,也學(xué)會了閉嘴,只用憤恨的目光瞪著徐公。
    現(xiàn)在輪到徐公自說自話,王姻和朝陽裝啞巴了。
    徐公說:“長公主日后打算依靠云家嗎?公主打算如何除掉云家?”他看向王姻。
    王姻心如擂鼓,卻突然有種感覺。
    ——這是徐公在跟公主說話。
    他在問公主,除了花家,還有云家。鳳凰臺并不是無兵無將,任人來去之地。
    王姻:“云家數(shù)代忠心,就是長公主座下的一條忠犬。這狗,難道還會反噬主人嗎?”
    徐公微微點(diǎn)頭。
    原來姜幽的打算是,讓云家反。
    也對,云家離鳳凰臺最近,占著地利。而且,云家估計也知道“皇帝”的隱疾。若說云家起了不臣之心,那真是一點(diǎn)都不出奇。
    徐公再問:“公主難道以為這天下,這大梁,竟沒有一個忠臣愿為陛下盡忠嗎?”
    哪怕這鳳凰臺上的兵將都被禍害完了,大梁可不止只有鳳凰臺有兵啊。大梁各城兵馬集結(jié)起來不是個小數(shù),發(fā)一道勤王令,難道魯國大軍還能長驅(qū)直入打敗所有人?
    這樣曠日持久的征戰(zhàn),對天下是何等的折磨與摧殘!
    若姜幽是打著這個主意,那恕他不能茍同。
    王姻:“公主是帝裔正統(tǒng)。”
    徐公想起了那道立姜幽為安樂公主的圣旨。一道如此可笑的圣旨,里面近乎兒戲的述說了姜幽的身世,以及她身上的血脈。
    ——可這道圣旨還真證實(shí)了姜幽是大梁公主。
    徐公沉默下來,仔細(xì)思索這里面的可能,想來想去……覺得這條路固然險之又險,但未必就沒有成功的機(jī)會。
    姜幽。
    她要真是個男人,這道圣旨就不能成文。如此看來,正因?yàn)樗桥耍艜羞@道圣旨。
    他沒有再多說,就這么離開了,還讓侍人帶他從后面走。
    徐公走后,朝陽似乎有一點(diǎn)不敢相信,她問王姻:“徐公竟然是答應(yīng)了嗎?為何?”王姻笑道:“因?yàn)榫退闶翘展突ù髮④姮F(xiàn)在回來了,也無力回天了。”
    他們一個手握重權(quán),一個手握重兵。可那是以前!現(xiàn)在他們回來后,不管是權(quán)還是兵都只能暫時先放下,要先打官司,爭一爭到底誰對誰錯,誰是奸誰是惡,到底是誰害的誰。
    不爭清楚了,花萬里別想再領(lǐng)兵打仗了。
    陶然難道就能繼續(xù)操持朝中之事嗎?不說徐公會不會下手,朝陽公主身邊的人早就虎視眈眈了。
    陶然還要跟徐公爭權(quán)奪勢,可他們不用爭,朝陽公主在他們身后就是他們的勢!樂文小說網(wǎng)
    徐公既救不了他們,也不想救他們。可他現(xiàn)在再想一手遮天,就要跟朝陽公主斗了。
    跟個聰明人斗,兩邊都知道該在什么時候停下來,好避免無意義的內(nèi)耗。
    ——朝陽公主懂嗎?
    徐公一時半刻也找不到更好的人選來把朝陽公主給壓回去。
    只好“低頭”。
    他對朝陽低頭,求取暫時的和平,以穩(wěn)定局勢。
    鳳凰臺這幾年的內(nèi)斗已經(jīng)令國中不穩(wěn)了。
    王姻笑著恭賀朝陽公主:“公主大喜。連徐公一見公主都伏首了。”
    朝陽喜不自勝,“果真?唉,只是徐公還在。”
    王姻笑道:“年邁之人,今日睡下,明早不知還能不能起來呢。公主有又何可愁的呢?既然徐公都知公主要對付花家和云家,何不叫他出力呢?”
    朝陽點(diǎn)頭:“那就傳個話給他。先定了陶然和花萬里的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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