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予慢慢地閉上了眼睛,準備休息一會。
霍燃調高了車內的溫度,以防她不小心著涼,時不時地就抽空看她一眼,在下一個紅燈路口的時候,脫下了自己的羊毛大衣,輕輕地蓋在了蘇予的身上。
她整個人嬌小,縮在了他的大衣里,只露出了漂亮干凈的眉眼。
她似乎被大衣的領子蹭到了,覺得有些難受,皺了皺鼻子,側開了臉。
霍燃忍不住笑了下,把領子往下撥了點。
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怎么樣都是可愛的,就連她睡覺側過臉的樣子,他都可以看了這么久。
*
霍燃開車去的方向是蘇予的公寓,他的車子進不去蘇予的小區,高檔公寓,非富即貴,進出往來的車子都要經過嚴格的審核。
所以,霍燃把車子往小區門口旁邊的小道上停著了。
他熄了火,解開了安全帶。
蘇予還是沒醒,仍舊閉著眼睛睡覺,霍燃眸色深深,收回了視線,看著擋風玻璃的方向。
現在已經是深冬了,昨夜還下過雪,這條小道上原本應該是覆蓋著滿滿的落雪,但現在已經被人清掃出了一條窄窄的小路,留下了長長的一條濕潤的痕跡,落雪夾雜著零碎的樹枝和落葉堆積在了兩旁。
冬日的余暉透過覆蓋著厚重積雪的灌木樹叢的枝椏里,折射出細微的光澤,落了進來,照射在了兩人的臉上。
霍燃微微瞇了眼,下意識地去看旁邊的蘇予。
她薄薄的眼皮似乎感覺到了夕陽的照射,不太舒服地顫抖了下,濃密纖長的睫毛翕動著,似是要睜開,但她掙扎了半天,還是沒有睜開眼睛,只是蹭了蹭披在身上的大衣,像是要用大衣遮住眼前刺著眼皮的光。
霍燃笑了笑,伸出了手,放在了她的眼前。
他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勻稱有力,一下就將刺眼的光線遮擋得嚴嚴實實,在蘇予白凈的臉上,落了淺淺的陰影。
她不再覺得難受,微微皺著的眉頭也慢慢地舒展開來。
霍燃專注的視線,一寸寸地逡巡過她的臉頰,他眼底的笑意,像是石子落入了平靜的湖水之中,一點點地泛出了漣漪。
四周是別樣的寂靜。
外面有冬日的冷風吹過,樹枝搖曳了下,仿佛不堪層層落雪的重負,輕輕一晃,停在枝椏上的驚鳥飛起,漫天的白雪簌簌飄落。
*
蘇予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睜開眼睛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是一雙修長的大手。
她腦袋里是一片空白,沒反應過來。
眨了眨眼,慢慢地讓自己下滑的身體,往上坐了坐,披在她身上的羊毛大衣,緩緩地往下滑。
遮擋在她眼皮前的手收了回去,一把抓住了下滑的大衣。
霍燃的聲音低沉里帶了點笑意:“醒了?”
蘇予還是有些懵,她安靜地坐了一會,放空地盯著擋風玻璃,夕陽早已經西偏,從縫隙里穿過,形成了一片微微刺目的橘色光暈。
蘇予用手背擋著,偏頭瞇了瞇眼。
然后,才反應過來,她剛剛才和霍燃從看守所出來,她好像不小心在車上睡著了,這個地方應該是她小區門口旁邊的小道上。
她盯著自己的手看了半晌,光線穿透,是透明的紅色。
她想起,剛剛睜開眼睛的時候,放在她眼前的那一雙手,是霍燃的手,她輕輕地移開了她自己的手,眼皮立馬就感覺到了微微刺眼的光線。
她轉過頭,去看霍燃的眼睛,在他漆黑的瞳仁里,看到了自己小小的縮影,她抿了抿唇,笑了,喉嚨有些發干,臉頰又是稍稍地發熱。
她低頭,握住了霍燃的手,從他的腕骨,按到了他的肩膀關節處。
霍燃沒有說話,垂眸,視線順著她白皙的手指看著。
蘇予仰起頭看他:“手酸不酸?”在她睡覺的時候,一動不動地舉著他的手掌,為她遮擋著刺眼的陽光。
她的耳根發燙,但胸口里的心臟溫度遠遠高于耳根的溫度。
胸腔里像是有巖漿沸騰,有什么,細細密密地涌了出來。
很小很小的時候,她曾經在睡覺前,問過媽媽:你什么時候發現自己想嫁給爸爸的?她一直都記得媽媽的回答。
那時候的媽媽笑得眉眼彎彎,眼睛里流淌的都是無盡的愛意和溫柔:“有一次,我跟你爸爸吵架,不想理他,他卻一直主動找話,想和我和好,我被纏得受不了,生氣了,就拿腳踢他,一不小心踢到了他的臉。你爸爸當時就沉下了臉,我以為他要生氣我踢他,但他說的卻是,我的腳怎么那么冰?然后就捧著我的腳,握入了懷中,給我暖著。那時候我就覺得,這個男人可以嫁了。”
是啊,這個男人可以嫁了。
蘇予笑著看霍燃,她的另一只手,解開了安全帶,她朝著霍燃湊了過去,拿嘴唇去挨碰他的唇。
兩人的眼睛近距離地對視著,睫毛互相地碰觸著,笑了。
她蹭到了唇,就不動了。
還是霍燃按捺不住,探過手,將她抱在了自己的膝蓋上。
蘇予的身后就是橘色的夕陽光芒,她逆著光,輪廓氤氳出了細微的光澤毛邊,他滾燙的呼吸,輕輕地拂在了她的鼻尖上。
她想說結婚,但看著他幽暗的眼眸,嗓子眼卻有些澀然的疼痛,讓她什么都說不出口。
她現在還有婚約在身,她的爸爸還沒認可他。
她不知道,隔了五年,他對她的感情,又是否足夠濃烈到可以結婚的地步。
整個胃里都是翻涌的難受。
霍燃不知道有沒有察覺到她的情緒,但他什么都沒說,只是含住了她的下唇,輕輕地舔過了她的牙齒,纏繞住了她的舌尖。
讓她心猿意馬,意識混沌,不自知地叫他——“霍燃。”
“嗯?”霍燃的手指插入了她柔軟的黑發之中,發絲交纏著手指。
“要不要去我家坐坐?”
她這輕飄飄的一句,卻讓霍燃的心臟猛地瑟縮,他漆黑的瞳孔里,跳躍著隱約的火光。
……
霍燃最終還是沒跟蘇予上樓,他今天晚上還要再準備一下明天開庭要用的東西,也有一些別的日程安排,如果真的跟蘇予上樓了,那真的是什么事情都不用干了。
他看著蘇予的身影進了樓道,這才重新啟動了車子,
他奶奶還在鄉下姑姑那邊,所以公寓里透著沒有人氣的冰冷,他打開了燈,進了廚房,隨意地給自己做了一碗面,快速地吃完。
正在洗碗的時候,手機震動了起來。
他拿著干布,慢慢地擦著已經洗干凈的碗上的水漬,抽空瞥了眼屏幕上的電話。
他將碗收好,又擦干了手,然后才接起了手機。
那頭傳來了謝老威嚴的聲音:“霍律師,你對明天的審判,有多少把握?”
霍燃抬手看了眼腕表,淡淡地道:“我會盡力。”
“我要聽的,不是你會盡力,而是你會拼命!”謝老的聲音重了幾分,“我說了,我要謝申無罪釋放!”
“我也說過,我需要謝申的配合,但你也知道,謝申根本就不肯配合,他今天下午甚至還在看守所里故意惹事,想要惹怒獄警,從他目前為止的表現來看,事實上,他根本就不想無罪釋放。”
霍燃的聲線很平淡,嗓子有些啞,黑眸里的情緒深不可測,聲線是冰冷的:“明天的辯護我會繼續。”
謝老的氣息有些重,他仿佛在隱忍著什么,狠狠地咬著牙關,每一個字眼都是從喉嚨間擠壓出來的:“混賬!那些沒用的廢物警察,阿申的案子明明有這么多疑點,他們卻故意葫蘆,輕易地就結案起訴了……今天在法庭上,你也已經提出了那么多證據的疑點,如果阿申明天還是被定罪了……我絕不會放過這些窩囊廢!”
霍燃聞言,深邃漆黑的眼眸里閃過了一絲暗光,他俊朗的眉頭輕輕地蹙起,他掛斷電話后,快步地走到了書房里,從一旁的架子上,取下了他曾委托陸浸調查的關于謝申和謝家的資料。
資料里沒有什么問題,但他倏然想起,陸浸說,謝家的附近有幾個疑似便衣的人,正在監視著謝家。
霍燃眉間的折痕越來越深刻,他盯住那份關于謝家的資料,唇線越繃越直。
他握起手機,撥打出了電話。
許久之后,才有人接起。
男孩的聲音低低的,聽著又悶又蒼白,像是已經睡著了一般:“喂?”
霍燃嘴角抿直:“陸浸,幫我再查下謝家,這一次,查的是最近一直在監督著謝家的那批人,看看他們是什么身份,再查下謝家最近有沒有什么大把柄被逮住。”
“……燃哥?”
“嗯,聽清楚了我剛剛的話了么?”
陸浸那頭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聲,他似乎在從被窩里鉆去,聲音比起剛才,清朗了幾分:“聽到了,什么時候要結果。”
“最好是今晚,但最晚的期限是明天11點之前,在謝申的審判結束之前。”
“沒問題,我是夜行者嘛,有活干,就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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