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媽從江城帶回來的茶葉。”陳西湛將手里的盒子落到茶幾，對李巾茹道。
    “梅姐也太客氣了。”李巾茹笑，“小湛啊，來都來了，在舅媽這坐坐再走。”
    那邊陳西湛和李巾茹說著話，這邊葉桑給小胖子繼續(xù)上課。
    她本來要讓小胖子下課休息十分鐘的，但是剛才發(fā)現(xiàn)的那個插曲倒讓她忘記了，是小胖子自己提起來，他撓著后脖頸上的肥肉，說道：“小葉老師，可以休息一下嗎？我們都上四十多分鐘的課了。”
    原來小胖子一直有留意時間，葉桑道：“好，我們十分鐘后再繼續(xù)。”
    一聽見休息，小胖子就興奮，他跳下椅子，去找陳西湛，“表哥！”
    李巾茹走過來找葉桑，“小葉啊，我出門買兩包鹽，你幫我看著那孩子點，不過那孩子他表哥來了，你不用怕管不住他。”
    傅思桁平時頑皮得很，可能今天第一次見到家教老師才這么乖，怕他跟人熟了原形畢露，所以出門前想跟葉桑囑咐一下。
    葉桑嗯了聲。
    小胖子往玄關(guān)處瞅，等李巾茹出了門，走去正拿著手機(jī)玩的冷淡表哥旁邊，“表哥，你跟我去下房間好不好。”
    陳西湛掀眸。
    “走嘛表哥。”小胖子抱住陳西湛的胳膊，撒嬌。
    男人收了手機(jī)，懶洋洋從沙發(fā)起身。
    跟小胖子進(jìn)屋前，視線往那邊坐在桌邊的人投了一瞬。
    葉桑看著兩人進(jìn)了某個房間，沒跟去，她看了下手機(jī)上的時間，現(xiàn)在九點十七分，如果七八分鐘后，小胖子還不出來，她再去叫人。
    便繼續(xù)待在原來的位置。
    這塊區(qū)域采光很好，右面是一扇小陽臺，葉桑拿著手機(jī)，走去陽臺，看外面的風(fēng)景。
    雅竹小區(qū)的綠化很好，十六樓上，視野開闊。
    小胖子拉陳西湛去他的臥室，是因為想陳西湛幫他修復(fù)房間里那架飛機(jī)模型。
    這架飛機(jī)模型有他書架的一半那么大。
    通體白色，機(jī)翼繪有炫酷的藍(lán)色云紋，被一根黑色的鐵棍支撐，懸浮于一張圓木桌上。
    小胖子指了指這，又指了指那，“前兩天我?guī)瑢W(xué)來家里玩，不不小心給摔壞了，能修好嗎表哥。”
    陳西湛隨意看了眼，道：“能。”
    “太好了！”小胖子很興奮。
    陳西湛道：“抬張凳子過來。”
    小胖子回“嗯！”，乖乖去搬了張凳子過來，陳西湛得到凳子坐下，才開始給他修飛機(jī)。
    飛機(jī)過大，又架在鐵棍上，陳西湛拆零件時，機(jī)體有輕微的顫動。
    男人抬了下眼皮，對小胖子道：“去外面把你那個家教老師叫過來。”
    “啊？喊她做什么？”小胖子問。
    陳西湛懶慢擰著螺絲釘，“沒看見它在顫？需要一個人幫忙扶著。”
    小胖子道：“我可以扶呀。”他伸出肉肉的手，扶住機(jī)尾，陳西湛道：“你太矮。”
    “……”
    “好吧。”小胖子撓撓頭，只能出去喊人去了。
    一面對葉桑，他就不受控制地臉紅，吐出字，“小葉老師。”
    聽見聲音，葉桑心想這小孩還挺自覺，從陽臺走回來。
    “小葉老師，能去一下我的房間嗎？”小胖子卻說。
    “怎么了？”葉桑問。
    “有事找你幫忙。”小胖子道。
    葉桑看了下時間，休息的時間還剩下三分多鐘，猶豫了下，沒好拒絕，跟著去了。
    進(jìn)了房間，看見陳西湛似乎正在修一架體型龐大的飛機(jī)模型。
    機(jī)體外表壯觀，大氣磅礴。
    “小葉老師，麻煩你幫忙扶下這里。”小胖子說。
    葉桑發(fā)現(xiàn)飛機(jī)的確在輕輕地顫，便依言幫了忙。
    陳西湛安靜修著飛機(jī)，神情專注，只淡淡跟她說了一聲“謝了”。
    葉桑道：“沒事。”
    小胖子瞅瞅葉桑，似乎想要炫耀，他道：“小葉老師，這架飛機(jī)是我八歲生日的時候，我表哥送我的生日禮物，很酷吧？”
    葉桑目光落在眼前的飛機(jī)上，嗯了聲，“是挺酷的。”
    小胖子轉(zhuǎn)了下眼珠，走去書架邊，踩上一個凳子，似乎想拿什么東西，葉桑怕他摔著，道：“小心點。”
    小胖子嗯了聲，成功從某層書架上，拿下一個小盒子。
    他跳下凳子，走回圓桌邊，將盒子打開，從里面拿出一個半掌大的小飛機(jī)，“小葉老師你看，這還有一個小的。”
    “跟這個長得一摸一樣。”
    “我其實還有一架比這個還小，不知道弄哪去了，找不到了。”小胖子將小飛機(jī)裝回盒子里，小嘴不停。
    床頭柜上有個小鬧鐘，葉桑瞥了眼上面的時間，目光又投到陳西湛身上。
    見他修得慢條斯理，葉桑道：“大概還需要多久？”
    陳西湛抬眼，“你說修好？”
    葉桑：“嗯。”
    “因為我還要繼續(xù)給他補課。”
    小胖子摳摳臉。
    陳西湛道：“快了。”
    他對小胖子道，“去找把剪刀來。”
    “剪刀？我媽那好像有。”小胖子跑出去。
    臥室里，只剩下兩個人，空氣變得安靜不少。
    葉桑站著，陳西湛坐著，從她的角度，能很好地觀見他嫻熟的修理動作。
    忽聽見對方道：“幫個忙。”
    葉桑黑睫扇了下。
    “遞下那個螺絲。”陳西湛用下頷指了下。
    他指的那個方向有兩顆螺絲，一顆較小，一顆較大，葉桑問：“哪個？”
    陳西湛道：“都拿過來。”
    葉桑哦了聲，伸手將兩顆都抓了。
    陳西湛伸手來接。
    螺絲從白皙的手中滑落，掉在他掌心，清晰地感覺到軟軟的指尖與他手掌碰了下。
    一觸即離。
    陳西湛凸出的喉結(jié)微微滑動。
    見陳西湛擰好螺絲，也感覺到飛機(jī)不顫了，葉桑道：“是不是不用扶了？”
    陳西湛淡嗯了聲。
    她便拿開手。
    這時候，有兩道影子從葉桑后面的窗戶俯沖進(jìn)來，打了個旋又朝窗外飛去，是兩只棕色的八鴿。
    兩只鳥好像在打架，其中一只靈活地重新飛了出去，但另外一只撞到了窗戶玻璃上，“砰”的一聲，羽毛掉了好幾片，看起來就很疼。
    它陷入慌張，眼睛好像也花了，瘋狂在房間里亂飛，怎么都找不到飛出去的口。
    葉桑看的都著急了，想走過去幫幫它，這時，小胖子找到了剪刀回來，瞅見八鴿，眼睛一亮，跳起來想抓住它。
    八鴿嚇壞了，一頓猛沖，飛逃中，將圓桌上的飛機(jī)模型撞到地上，以及桌上一顆紫色的水晶球也滾落到地。
    小胖子一呆，氣壞了，追得更兇。
    “桁桁。”葉桑喊不住人。
    一人一鳥，一會的功夫，將房間里鬧得雞飛狗跳。
    陳西湛準(zhǔn)備拎住不聽話的小鬼，忽見八鴿朝旁邊的人沖來，快速伸出手臂。
    葉桑嚇了一跳，連忙往后退，不小心踩到紫色的水晶球，同時眼前多了一只手臂，她想也沒想，下意識拽住，一瞬間，兩個人都跌到床上。
    衣服往上掀了些，感覺到陳西湛系在腰間的皮帶扣，很冰涼，又硬。
    人一下子懵了，抬眸時，對上陳西湛黑曜石一般的眼底。
    呼吸離那么近，好像清晰地聽見了心跳聲。
    “對……對不，起。”葉桑蹦出字。
    一起跌下來時，陳西湛條件反射地雙手撐住了床，但不免還是壓了部分在人身上，腿根相貼，只有衣料隔在中間，明顯感受到對方身上渡來的觸感和溫度。
    葉桑正準(zhǔn)備說“你快起來吧”，聽見陳西湛薄唇輕啟，聲音淺沉，“想占我便宜？”
    “……”
    他在說什么啊？
    她不是都道歉了嗎？
    葉桑變得更懵，出于生理性的，臉染了層紅，吐字：“不是。”
    她有點慌了，伸手推陳西湛，“你，起來。”
    陳西湛蹙了下眉，“等一下。”
    ？？
    葉桑盯著他看。
    “抽筋了。”陳西湛音質(zhì)很低，氣息灑下來，灼得燙人。
    “你……”他又不像說謊的樣子，葉桑別過臉，不想面對他的目光似的，以及躲避那道熱氣，“哪里，哪里受傷了！”
    小胖子最后沒成功抓住鳥，眼巴巴望著鳥飛了出去，只留下一堆鳥毛，對著窗戶干嘆氣。
    一回頭，驚了。
    他表哥，怎么和，和小葉老師躺床上去了？？
    葉桑沒得到對方回答，感覺到陳西湛這個時候動了，他雙手稍微使了點勁，從床上撐起，終于從她身上退開。
    此刻，他才回答了她剛才的問題，聲音低沉，“腿。”
    “……”
    葉桑對比發(fā)表不出什么看法，她將掉到耳邊的碎發(fā)弄到耳朵后面，目光投到床頭柜的鐘上。
    現(xiàn)在都快九點半了，得趕緊繼續(xù)給小胖子補課了。
    小胖子正蹲在地上對自己摔得很慘的飛機(jī)模型痛嗷。
    被陳西湛從地上拎起，“繼續(xù)上課去。”
    *
    小胖子估計對陳西湛也有一種敬畏感，沒敢反抗，乖乖跟葉桑回到客廳小陽臺旁的桌子上課。
    陳西湛留在房間里幫他修飛機(jī)。
    課上了幾分鐘，李巾茹提著兩包鹽和一包醬油回來了。
    她并不知道家里發(fā)生過什么，見桌邊的小葉老師和自己兒子補習(xí)的氛圍和之前差不多，沒去打擾，默默去了廚房。
    十點半，補課結(jié)束。
    “小葉啊，幸苦你了。”李巾茹對葉桑說道。
    葉桑道：“客氣了阿姨。”
    兩人簡單聊了兩句，李巾茹將葉桑送出門。
    葉桑挎著帆布包走下樓。
    她離開不久，陳西湛從房里出來。
    “誒，你一直沒走啊？”李巾茹回來時沒在客廳看見人，還以為人已經(jīng)走了。
    小胖子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忙溜去房間，想看看自己的飛機(jī)是不是修好了，卻發(fā)現(xiàn)哪里修好，好像只裝了一個機(jī)翼。
    不應(yīng)該啊，快一個小時的時間呢！
    他沖出來，“表哥，你怎么沒有把我的飛機(jī)修好？”
    李巾茹正在跟陳西湛說話，“那留下來吃了午飯再走吧。”
    陳西湛回：“不吃了，我還有事。”
    在玄關(guān)處閑散換好鞋，沒忘回答小胖子，“下次來幫你修。”
    “好吧……”小胖子扁了下嘴。
    “修什么飛機(jī)，一天不好好學(xué)習(xí)，哪天我把你那個飛機(jī)搬你外婆家去！”
    李巾茹去到桌邊收拾東西，碎碎念道，忽發(fā)現(xiàn)小胖子數(shù)學(xué)課本蓋著一個卡套，上面掉著兩把鑰匙，學(xué)生卡上的照片是葉桑。
    “怎么落在這了。”李巾茹自己念了一句，摸出手機(jī)準(zhǔn)備打個電話讓人回來拿。
    一道高大的身影走過來，“給我吧。”
    *
    葉桑下了樓，去到專門停放自行車的車棚，準(zhǔn)備套鑰匙出來開鎖，發(fā)現(xiàn)褲兜里沒有，擰了下眉，忽在想不會是落在傅校長家了吧。
    實在不想再回去一趟，葉桑將包摘下來翻找。
    或許在包里。
    中午烈日炎炎，有清脆的蟬鳴聲。
    人的影子映在車棚的廣告板上，原本只是一道，不久后，多了一道。
    兩截影子交錯，葉桑感覺到風(fēng)很熱，聽見一道沉冽的男音響起，“小葉老師，在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