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宸一眼掃過,青衣人身后的蠢蠢欲動立馬安靜了下去。
青衣人回頭瞧了一眼,口中笑道:“話已到此,我能不能再多問一句。”
“請講”,盛宸道。
青衣人又笑了笑,道:“兄臺如此反應,難不成,兄臺不覺得胡驍能認識兄臺是種好運。”
“你這個問題”,盛宸停頓了下,淡淡一笑,道,“問錯了人。”
青衣人笑了笑,道:“此話怎講?”
盛宸淡淡道:“一個人,是不是總有運氣,好像不是外人能隨便評價的。”
青衣人看著盛宸沒說話。
盛宸也沒非要他回應什么的意思,他只是略略停頓,之后淡淡繼續說道:“胡驍究竟是不是個有運氣的人,得去問胡驍本人,我怎么認為并不重要。”
“如果我非要問呢”,青衣人道。
盛宸沒正面回應,他緩緩笑了笑,道:“這種運氣給你,你要嗎?”
青衣人瞅著盛宸,陷入了沉默。半晌,忽然又笑了:“別人我不知道,我是覺得胡驍很幸運的。”
“所以你希望他的運氣結束”,盛宸接口道。
青衣人也不否認。迎著盛宸的目光,他略略沉默,半晌,笑了笑,道:“事實證明,他的運氣還未結束。”
“哦”,盛宸隨口應道。
青衣人道:“我問完了。”
盛宸看著青衣人,口氣還是淡淡地,聽不出明顯的情緒:“兄臺的問題問完了,該我問了。”
青衣人目光微動,咬著牙關道:“你讓我問了。”
“那我得多謝兄臺了”,盛宸應道。
青衣人嘆了口氣,道:“不必,舉手之勞罷了。”
盛宸有意讓青衣人想了想,才開口說道:“兄臺方才說,是來找天香樓主報仇的。”
青衣人凝視著盛宸,一字字道:“方才就說過了。”
“私仇?”盛宸緊接著問。
青衣人瞅著盛宸,仿佛是回答前定要證明盛宸不是在開玩笑一般。他看了很久,才又笑了笑,道:“我倒是想和什么人有國仇,就可惜,我等江湖中人,放之于天下何等的渺小。以此等渺小的身份,即便想和誰有國仇也沒有吧。是的,是私仇。”
盛宸淡淡道:“天香樓起勢到現在也沒幾年,其間發生的大小事務我都一清二楚。而你呢,當真確定是這天香樓主就是你的仇人嗎?”
“什么?”青衣人眨了眨眼,一字字道。
盛宸笑了笑,道:“說了這么多話,我還沒機會問一句,兄臺貴姓。”
“重要嗎?”青衣人截口道。
盛宸打量著青衣人,淡淡道:“那就只有等我打敗了諸位,進屋去讓胡樓主為我解惑了。”
青衣人的瞳孔驟然收縮,片刻,勉強笑了笑,道:“真要打?”
“你真不想打?”盛宸搖了搖頭,淡淡道。
話說到了這時候,站在窗邊的三人中總算有人忍不住說話了。好在外面局勢緊張,他們聲音也不高,他們說什么,外面的人一時間還真顧不上的。
“不是說不打的嗎?”
“沒說不打”,秦玉鳳接話道,“青青,你走江湖時間還短,還是嫩了點。”
胡驍瞧了秦玉鳳一眼,解釋道:“嘴上說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還是實際上如何做。”
華青青目光才閃,秦玉鳳忽然拉了拉華青青的袖口,低聲道:“你看那里。”
華青青看了秦玉鳳一眼,才來得及順著秦玉鳳的指引看過去。青光一閃,青衣人已經不知從何處拔出了長劍。
華青青眨了眨眼,再次看向了秦玉鳳。后者手指點向自己的腰帶,華青青恍然一笑,輕聲道:“能用軟劍,看樣子是個高手。”
胡驍瞧向華青青。
就在這時,寒光忽閃,那柄三尺青鋒毒蛇般刺了出來,眨眼之間,已赫然刺到了盛宸的心口。出手之快足以讓用劍的華青青驚呼,這三尺青鋒下手之毒更是足以讓胡驍這樣見多識廣的江湖客呼叫。于是乎,就在青衣人出劍的那一剎那,盛宸的身后已傳來了兩聲驚呼。
“小心!”
“好快的劍!”
盛宸自然未被身后的驚呼之聲打擾,眼看寒光罩身,他的身子忽然平轉。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誰都沒看清,所有人只聽到“哐啷”一聲,青衣人悶哼了聲,連退了數步,直到后背撞上了人,才勉強站穩。他原本手上的劍已掉落在了地上,此刻,不握劍的左手緊緊握著握劍的右手,也無法壓制右手的顫抖。
盛宸彎下腰撿起了那把劍,他走到青衣人面前,劍柄倒轉,淡淡道:“還打嗎?”
青衣人手腕一抖,青鋒已入鞘。他也不說話,只是用一種很平靜的態度看著盛宸。
盛宸笑了笑,再問:“還打嗎?”
青衣人凝視著盛宸,半晌,抬手招呼適才已散開的手下人:“撤!”
這幫人來得聲勢浩大似乎志在必得,走的時候,所有的豪情都沒了。似乎,盛宸方才不管做了什么,都將他們的一腔豪情熄滅了。
屋中的三人不知何時已都從屋里出來了,而盛宸,卻還是站在原地,熟悉他的人一眼就看得出他的若有所思。
當然,能“熟悉”盛宸的人,這世上也就寥寥幾人吧。
華青青已經看了一陣了,盛宸還是好像連睫毛都沒有動一動。最終,她還是放棄了。她主動問:“在想什么呢?”
“那個人”,盛宸淡淡說道。
華青青回頭看了胡驍一眼,道:“你還是沒問出來。”
盛宸總算是收回了目光。
華青青目光閃爍,道:“這么看著我做什么。我說錯了?鬧了這么一圈,他還是沒說出身份。”
盛宸沒回應華青青的問題,倒是胡驍忽然說道:“這次,你還真錯了。”
“什么?”華青青看向胡驍,眨著眼問。
胡驍還未來得及說話,盛宸已轉過身,徑直走向了房門口。緊接著,“嘩啦”一聲,推開了房門。
華青青看著胡驍,一字字道:“你們看他!”
胡驍笑了笑,也跟著走了過去。
茶,新烹上的茶。
茶壺的響聲傳入所有人的耳朵時,盛宸忽然道:“還有想好怎么說?”
“是沒什么可說的才是”,胡驍接口道。
盛宸看向胡驍。
胡驍笑了笑,道:“公子這么看著我也沒用。我根本不記得和挈揚劍法的傳人有仇。”
“山揚堂不是前兩年被人滅族了么?”插話的,是秦玉鳳。
華青青眨了眨眼,道:“這山揚堂又是個什么地方,我都沒聽過。”
秦玉鳳看了華青青一眼,笑了笑,道:“具體情況日后可以細說。你只要記得,他們本是前幾年江湖上新興的門派,但后來竟詭異遭人滅族。而那挈揚劍法,正是山揚堂的標志劍法。”
華青青沉吟道:“他是幸存者,而有人告訴了他他的仇人,他是來找仇人報仇的。”
盛宸瞅著華青青,道:“你說得對。然而,那并不是真正的問題。”
華青青目光閃爍,道:“那是什么?”
秦玉鳳忽然道:“時機。是時機。”
胡驍緊接著道:“對,是時機。眾所周知,我武功不高,而天香樓聲勢雖大,也不能完全算作個江湖門派。”
秦玉鳳瞧了胡驍一眼,道:“胡樓主說的是,之后還會有下一波人來報仇,應該還會很快。”
胡驍看著秦玉鳳,點了點頭,道:“應該是。”
“比武的時間快到了”,盛宸忽然道。
華青青愣了愣,認真道:“你還要去比武。”
胡驍截口道:“公子,確實是該走了。”
“等,等一下!”華青青忽然道。
胡驍和盛宸無聲地互換著目光,都沒說話。
華青青咬了咬牙,道:“說清楚了再走。”
盛宸瞅了胡驍一眼,重新坐下了。
華青青看看胡驍,又看向了盛宸,認真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現在還不知道”,盛宸淡淡道。
華青青目光閃爍,道:“我不信。”
胡驍沉吟道:“有人顯然在借機找我麻煩,但最近這些事情和找我麻煩有何關系,又有多深的聯系,我還沒想透。”
秦玉鳳道:“也許,只是巧合。”
華青青看著盛宸,一字字道:“有人告訴我,倘若一下子出現了許多巧合,那么,極有可能,沒有一樁巧合事是真的巧合。”
秦玉鳳沉吟道:“我只是想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華青青接話道。
秦玉鳳道:“我秦家。秦家在這局棋之中,究竟扮演者什么角色。或者說白了,秦家究竟為何成了棋子。”
盛宸和胡驍又互換了個眼色。
華青青看看盛宸,又看了看胡驍,道:“你們是要急死人了。秦姐姐,我猜,他們這么吞吞吐吐,是在懷疑秦家。”
秦玉鳳不說話了。
華青青想了想,道:“秦姐姐,我相信你。他們就是多疑,怪不得沒朋友!”
秦玉鳳嘆了口氣,勉強笑了笑,道:“青青,多謝你的信任。不過……”
“什么?”華青青截口道。
秦玉鳳看了眼盛宸,沉吟道:“青青,你應該還記得吧,我告訴過你,秦家有秘密。”
“我記得的”,華青青道。
秦玉鳳道:“那些秘密,甚至于我來說,都是秘密。”
華青青目光閃爍,不說話了。
秦玉鳳道:“我也懷疑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