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的陳飛揚頭發剃成板寸，簡單的黑色毛衣配牛仔褲。認識他的第十年，好像他變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沒變。
　　林燁心里暗罵了一句自己流年不利，怎么那么小的地方還能碰上他。但見了那么多年客戶，林燁面上還是帶著職業微笑，隨意問道，“什么時候來的美國？好巧，也不給我打個電話。”
　　他看到和陳飛揚一起推著購物車的年輕男人，點頭致意，“你好。”
　　陳飛揚眼中看不出情緒，也不說話。身旁那人看了他一眼，跟林燁打招呼，“你好，我是飛揚同學，歐陽。我東西買的差不多了，飛揚，那我先去結賬，車上等你，你們聊，不著急。”
　　“回頭見啊歐陽。”林燁看著他推走購物車，陳飛揚還立在當場，忍不住抱著牛奶走上前，臉上的笑容已經淡了。
　　“怎么，我是美杜莎啊？”他直視陳飛揚的眼睛，看著他緊皺的眉頭，忽然來了一股無名火。
　　“得了大哥，你來之前不知道我在這兒？知道你還來？得，我也不是經常來這兒買東西，今天純屬意外，你就當什么都沒發生過，以后估計咱們也碰不到了。我先走了。”林燁敘舊的心情早就散了，拔腿就走。
　　甫一動，陳飛揚就拉住了他的袖子，“燁子……”
　　林燁目視前方，“公共場合。陳老師現在不注意影響了嗎？”仿佛隔著袖子也能感受到他指尖的寒意，林燁想起來陳飛揚的四肢末端總是涼涼的，以前無論冬夏握住都很舒服。
　　陳飛揚像才回過神來一樣，松開手，“燁子，我剛來不久，公司的短期培訓。你說得對，來之前我知道你在這兒，只是沒準備好這么快就能遇到你。剛剛的歐陽是我同學，正好一起開車過來。你……不要多想。”
　　林燁轉頭看向他的眼睛，那一雙他看了無數遍的眼睛，笑起來眼角會有細紋，以前一起熬夜時里面的紅血絲總是讓他心疼。
　　“飛揚，五年前是你自己做的選擇，這么多年我承認我挽留過你也追求過你，現在我翻篇了，接受了你的選擇。你不是拎不清的人。今天的話我當沒有聽過。先走了，有什么需要幫助的……”林燁自嘲地笑了笑，“反正我也幫不上你。”
　　陳飛揚沒說話，只是亦步亦趨地跟著林燁。林燁知道自己幾句話擺脫不了他，也不想再像以前一樣唇槍舌劍夾槍帶棒最后兩敗俱傷，索性讓他跟著，出去再想辦法。
　　結完賬走出門，林燁聽到身后傳來打火機一聲嚓，感覺遇到陳飛揚真是白搭了自己這一身好修養，怎么無論他做什么都讓人那么想發脾氣。
　　林燁回頭把裝著牛奶的袋子丟到他懷里，從陳飛揚煙盒里抽了一根煙。陳飛揚一手抱著奶，想去按住林燁拿煙的手。
　　“你車停哪兒，送我回去。”肢體接觸時仿佛時空穿越，林燁不等他動作，下意識地頤指氣使。多少年沒用過祈使句了，這么多年不是“請”就是“謝謝”，也不知道這時候怎么就能那么自然地脫口而出。
　　其實話說出口的剎那林燁自己心里也突然忐忑，害怕陳飛揚的反應會讓自己尷尬難堪。
　　陳飛揚的手確實涼涼的。林燁跟在陳飛揚身后往停車場走去的時候，心里這么想。抽出來的那支煙沒有點著，他就那么拿在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