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妤出去的時候, 外頭已站了不少人。
這正是飯點(diǎn)剛結(jié)束,還沒到入睡的時間,大家聽到動靜, 自是紛紛開了門往外看,而霍家的門也已經(jīng)開了, 出來的是霍青行,他還沒來得及問來人要做什么就瞧見了走過來的阮妤。
“進(jìn)去再說。”阮妤沉聲開口。
霍青行點(diǎn)點(diǎn)頭,沒有反駁, 側(cè)過身子, 讓她進(jìn)來。
來傳話的是個小廝,找了一路本就不耐煩,現(xiàn)在還要被喊進(jìn)去說話,自是不滿, 但瞥見阮妤看過來的那雙眼睛,黑漆漆的, 一點(diǎn)情緒都沒有,他也不知怎得,突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了,只能跟著進(jìn)去。
“出了什么事?”
霍如想和季知行也出來了, 站在院子里看著他們。
阮妤沒說話, 只是無情無緒地看了一眼季知行,她的眼皮還在跳, 等霍青行關(guān)上門才問來傳話的小廝, “你找季知行什么事?”
小廝這也懶得問誰是季知行了,反正看樣子就是這了,就說道:“我是天外客棧的跑堂,住在我們店的那位林小姐出事了, 你們誰是她的親朋,快跟我過去看看。”
“什么?”
季知行原本站在霍如想身邊,聽到這話,立刻大步走到小廝面前,緊張道:“月娘怎么了?她出什么事了!”
霍如想原本聽到這話也有些擔(dān)憂,但見季知行露出這樣緊張的表情,心里隱隱有些不大舒服,可她一向柔善,即使心中再是不舒服也沒在這個當(dāng)口說什么,只是默默走了過來,站在季知行的身邊,等著小廝說話。
“她……”
小廝似是有些猶豫,但想想反正過去也知道,便說,“她今夜出去的時候碰到兩個地痞流氓,差點(diǎn)被人玷污。”
“什么!”
季知行神色慘白,身子也跟著晃了一下。
“表哥!”
霍如想連忙伸手扶住他的胳膊。
季知行被她扶住站穩(wěn)身子,耳旁卻還響著小廝的那句話,他臉色蒼白,忽而啞聲呢喃,“不行,我得去看下!”總歸還記著霍如想,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偏頭朝她看過去,和她說,“如想,月娘出了這樣的事,我現(xiàn)在得去一趟。”
霍如想正要說話,可季知行說完話就大步往外走去,她微微張開的紅唇還未吐出一個字,男人就已經(jīng)拉開門出去了。
看著消失在眼前的男人,她心里突然一陣難受。
她知道自己不該這樣小氣,林姐姐出事了,表哥去看她是正常的,她也沒想過阻攔,她只是想和他說“帶她一起去,她也能幫忙的”,沒想到一個字還沒說出,人就已經(jīng)離開了……
阮妤也被小廝這話驚到了,林月出事了?怎么這樣?但她經(jīng)歷的事,震驚過后第一件事就是起疑,好端端的,林月怎么就在今晚出事了?
她心中思緒萬千,余光瞥見霍如想臉上的難過和失神,把思緒都壓在心底,握住她的手。
受到手背上的溫?zé)幔羧缦牖剡^神,抬起頭朝阮妤露了個笑,示意無事,只是這笑太淺,轉(zhuǎn)瞬即逝。
阮妤抿唇看著她,也沒在這說什么,看到小廝要往外走,才開了口,“這位小哥,勞煩你等下。”
小廝駐足,或許是因?yàn)槿铈サ拿烂玻?#60914;或許是因?yàn)樗臍鈩萏^強(qiáng)烈,小廝沒辦用不耐煩的態(tài)度面對她,還算客氣的問了一句,“你有什么事嗎?”
阮妤禮貌問道:“想問下小哥,那林小姐可曾報官?”
“沒有。”小廝搖頭。
阮妤紅唇輕抿,她松開霍如想的手,從荷包里拿出一角銀子遞給他,在他詫異的目光下說道:“勞煩小哥跑一趟衙門,找下應(yīng)捕快,若他不在,便找其他人去一趟天外客棧。”
“他們?nèi)魡柶穑徽f是金香樓阮老板請他們幫忙。”
小廝聽到這個稱呼,眼睛忽然瞪大了,金香樓那位阮老板幾個月內(nèi)讓一家快關(guān)門的店起死生,如今儼然成了當(dāng)?shù)刈钣忻麣獾木茦牵@個故事早就傳遍了,他平時總聽店里的人說起這個,有人說金香樓日進(jìn)斗金,也有人說那位女老板長得美艷不可方物。
難道……就是眼前這個女人?
他這神情訥訥看著阮妤,連拒絕都沒了,呆呆地接過銀子,應(yīng)了聲好,而后往外走。
“你覺得這事不對勁?”小廝走后,霍青行低聲問阮妤。
“就算我小人之心吧。”阮妤看著他說了一句。
他們沒跟林月有過太多的接觸,可阮妤前世是親眼見過這個女人使壞的,算她沒同情心也好,小人之心也罷……她總覺得這事透著詭異。
“你要過去?”她問霍青行。
霍青行點(diǎn)點(diǎn)頭,表哥一個人過去,他不放心,而且傍晚阮妤和他說的話,他還記著,不管這事究竟如何,也不能讓表哥一個人和林月共處一室。
看了眼阮妤,“你也要去?”
阮妤肯定要去,點(diǎn)了點(diǎn)頭,她怕林月詭計端,這兩個男人都著了她的道,而且這種時候,女人比男人有用。
霍青行長眉微蹙,他并不想讓她參與這樣的事,而且天色也晚了,他不愿她奔波,但也知曉阮妤的脾性,他沉默一瞬還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去叫馬車。”
他說著就往外走。
阮妤看著他離開,剛想寬慰如想幾句,然后和爹娘說一聲,可還不等她開口,霍如想就拉著她的袖子說道:“阮姐姐,我想和你們一起去。”
“如想……”阮妤蹙眉,剛想勸她。
可小姑娘這次卻很堅(jiān)定,拉著她的袖子,目光寸步不讓。
阮妤在她的目光下敗下陣,最終只能摸了摸她的頭,嘆了口氣,“罷了,你一個人留在家,我也不放心,你要去,就去吧。”
等霍青行喊了孫大的馬車過來,阮妤也已經(jīng)和家中人說過了,雖然不清楚出了什么事,但看他們這個陣仗也知道肯定不是小事,二老也沒阻攔,只是囑咐道:“小心點(diǎn)。”
阮妤點(diǎn)了頭,和霍如想上了馬車,霍青行就和孫大坐在一處。
馬車離開巷子,走遠(yuǎn)了還能聽到身后的議論聲,看著身旁霍如想輕抿的紅唇,阮妤什么都沒說,只是抬手握住她的手。
……
等馬車到天外客棧。
應(yīng)天暉領(lǐng)著捕快也剛剛到,看到他們居然全都出動了,很是驚訝,沉聲問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霍青行看一眼樓上,“過再說。”
阮妤牽著霍如想的手,倒是多說了一句,“有個朋友剛剛在附近被兩個地痞流氓欺負(fù)了,勞煩應(yīng)大哥喊底下人去查下。”
應(yīng)天暉挑了下眉,要什么證據(jù)都沒有就去找,無疑是大海撈針,剛要開口詢問便聽阮妤壓低嗓音說了一句,“應(yīng)大哥可以吩咐他們?nèi)ゾ起^、青樓這些地方找下。”
其實(shí)阮妤也不確定,但想來這類男人都有劣根性,無論這次事件是不是林月自導(dǎo)自演,那些地痞流氓欺負(fù)了姑娘自然免不得要炫耀一通,而最適合炫耀的地方便是喝酒以及玩弄女人的地方了。
應(yīng)天暉做捕快這么年,在她說完后便察覺出里頭的不對勁了,他也沒有說,只是比先前更為沉默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轉(zhuǎn)身去吩咐屬下。
阮妤說這些話的時候沒覺得什么,說完后,心里卻生出一些擔(dān)憂。
如想年紀(jì)小,可能還聽不懂她的弦外音。
但霍青行肯定聽的懂。
他不覺得她太涼薄了一些?事情還沒定論,就已經(jīng)把人想成這樣了……若是從前,她是絕對不有這樣的心思,她好也好,壞也罷,自己活得舒服就好,管旁人的眼光做什么?
但自從和這個男人在一起之后,她突然就不愿把那些不好的一面展現(xiàn)給他看了。她怕他不喜歡,怕他覺得自己喜歡的人竟然是這樣的,怕他……會失望。
她這廂還在猶豫怎么和霍青行說話,手卻被人握住了,她站在兄妹倆的中間,一手牽著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霍如想,一手就被某個男人握住了。
男人的手很大,手指也很修長,可以牢牢包攏住她整只手。
她似是有些驚訝,偏頭去看他,就見他朝她抿唇一笑,是那種讓人安心的笑容,他仿佛能看懂她所有的徘徊和擔(dān)憂,所以才在這樣的時候以這樣的方式安慰她。
“我們上去吧。”
阮妤原本還有些懸著的心聽著他溫潤如常的聲音,突然就像是落在了實(shí)地,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緊繃的臉上也慢慢散開一抹笑容,帶著輕松的心情,輕輕應(yīng)了聲好。
……
兩人由跑堂領(lǐng)著上去,樓上樓下有不少人都在圍觀議論。
“就是這了。”跑堂走到一間屋子前,輕輕拍了拍門,里面?zhèn)鱽砑局械穆曇簦行┥硢。罢l?”
霍青行答了,“我。”
“表弟?”季知行有些驚訝,他應(yīng)了一聲,“等下。”而后壓著嗓音似乎是在寬慰啜泣的女子,那聲音雖然低,卻也很溫柔。
阮妤聽到這個聲音,立刻轉(zhuǎn)頭朝身邊看,果然瞧見一張慘白的小臉。
她剛想讓如想下去歇息,門就開了,季知行疲憊的臉曝露在他們眼前,剛要和霍青行說話,余光就瞧見了霍如想,“如想?”
“你怎么……”
“來了”兩字還未說出口,他的腰身就被人從后面抱住了,是林月抱住了他,她仿佛還沒瞧見外面的情形,亦或是瞧見了,故意如此,兩只手臂緊緊抱住季知行的腰身,不住說道:“季大哥,我怕,你別離開我。”
聲音發(fā)顫,聽起來害怕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