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鎮的阮家已經開始吃飯, 江陵府的阮府今日人也格外全,除了徐氏母女之外,妾室柳姨娘和三小姐阮微月也在, 就連一向不見人影的阮東山今日也難得待在家里,沒有出門。
這會屋中四角都點了足有一人高的宮紗燈, 上好的銀絲炭也滿滿燒了幾盆放在四個角落,足把屋子里燒得跟春日似的。
徐氏和阮東山坐在主位。
阮云舒坐在徐氏下首處,對面是柳姨娘和阮微月, 其余丫鬟婆子都垂首侯在后頭。
徐氏管家森嚴, 自打阮東山那位上人沒了,后院就只有這么一個柳姨娘,柳氏早些年也是個風情萬的人物,可這些年被徐氏明里暗里打壓得早不見從前嫵媚, 倒也是個聰明人,知曉在這個府里, 老爺的寵愛是靠不住的,索性深居簡出,吃齋念佛,一侍奉徐氏。
至于阮東山外頭有沒有女人, 徐氏也懶得去管。
反正她早早就把話撂出去了, 想要多少女人都隨你的便,是弄出個什么, 徐家可不會輕饒了他……阮東山雖然對徐氏沒什么情意, 徐家在朝中地位不算低,尤其是徐氏幾個兄弟如今更是朝中新貴,他也是個聰明的,再怎么玩也不會鬧到徐氏面前來。
且他對子嗣什么也不重。
夫妻倆這些年過得倒也算是相安無事。
就是沒了愛慕和敬重, 連最起碼明面上的迎合也不愿做,這會兩個人都冷著臉坐著,誰也不曾搭理誰。
“人到哪了?”阮東山扣下手中茶盞,問的是徐氏,卻沒她。
徐氏也沒理會他,只朝身后看了一眼,盛嬤嬤便躬首道:“老奴出去下?!闭f著便走了出去,沒一會功夫就進來報了,同幾位主子說,“說是已到城門口,再過一炷香的功夫就能到了。”
“走吧?!?br/>
阮東山說完便率先起身,徐氏等人也都跟著起來。
阮云舒上前攙扶徐氏,跟在阮東山的身后,秀麗的臉上著有些不安。
“怎么了?”
徐氏眼風覷到,便張口問了一句。
“我……”阮云舒猶豫了下,小聲道,“我怕祖母不喜歡我。”
除了這個之外,她還很擔,她沒想到阮老夫人和阮靖馳居然連家都不就去了青山鎮,那么阮妤……她會一起回來嗎?雖然今天她已經和自己做了保證,誰知道她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也許她只是待價而沽,就等著家里人去請她呢?畢竟一個商戶女怎么比得上官家小姐?
且她也擔阮妤會把今日高嘉月擺宴的事告訴祖母,若祖母知曉她明明知道高嘉月為難阮妤卻不和家里說,必是要厭棄她的。
她此時心里又怕又慌。
徐氏倒沒多想,聞言也只是淡淡說一句,“放心吧,你祖母對晚輩都挺好的。”只是格外偏愛阮妤罷了。
她今日心神也不,說完這句也就沒再搭理阮云舒,任她扶著自己往外走,快走到影壁處的時候,前頭傳來阮東山的話,“阿妤的屋子收拾好了沒?”
這話一落,最先有反應的還是阮云舒,她眼皮狠狠一跳,垂落在袖子里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握緊了一些。
父親從前從來不過問家里的事,今日居然問起阮妤……
徐氏聽到這話,面上也不禁泛起一陣冷笑,她慣是個藏不住的,此時看著男人的身影冷嘲熱諷道:“老爺今日倒是關心起家里的事來了,怕是母親不高興,頭影響你的升遷之路吧?!?br/>
三年一任期,可阮東山在這已待了好幾任。
雖說江陵府也算是個富庶的地方,可哪有在天子腳下當官的好?
阮東山被她冷刺幾句,當即就想發火,想到自己之后升遷保不準還得靠徐氏的娘家兄弟便又咬牙忍了,只是看著人的臉依舊沒什么好臉色,反問道:“你不想回長安?”
徐氏的娘家雖然在荊州,由于徐氏幾個兄弟升遷得不錯,如今都在長安做官。
這些年,徐氏一家也都搬到長安,若是能回長安,徐氏自然高興,難得沒再懟,不陰不陽地看著人道一句,“早收拾好了?!?br/>
早在老夫人的信送來后,盛嬤嬤就來問過她的意思了。
她雖然沒正式開口,也沒阻止底下人去收拾布置,雖說上次知曉阮妤自甘墮落去做商戶的事讓她很生氣,可她里到底還是盼著她能回來的。
想來今日有老夫人和小馳去接人,她怎么著也該回來了。
這樣一想,徐氏的里也不禁升起了幾分期待,目光一瞬不瞬地望著外頭。
夫妻倆說話的時候,旁人一句話都沒有,這會兩人歇了,底下也安安靜靜的,不過說話不敢說,私底下的動作卻不少,阮微月偷偷觀察著阮云舒,見她在徐氏說完后就忍不住咬住紅唇,落在一旁的手也緊捏成拳,臉上就忍不住泛起譏笑。
柳姨娘瞧見,忙擰起眉扯了她一把,壓著嗓音警告:“你別惹事?!?br/>
阮微月一聽這話就立刻不高興起來,她還什么都沒做呢,哪里惹事了?到底沒在這個當口和人爭執,撇撇嘴,很不開地撅起了嘴巴。
又過了一會。
外頭就傳來一陣響動,是阮老夫人一行人回來了。
阮東山忙收斂起面上的神情,換作一副恭順謙卑的模樣領著徐氏等人過去,等阮老夫人被言嬤嬤扶著走下立刻上前行禮,“母親,您回來了?!?br/>
“嗯。”
阮老夫人坐了一路,有些疲乏了,著這一家人也沒什么情應付。
阮靖馳就更不用說了,沉著一張臉站在一旁,活像別人欠了他幾百萬銀子。
阮東山四處掃了一眼也沒瞧見阮妤的身影,不由小翼翼地詢問,“母親,阿妤呢?怎么沒和您一起回來?”說著又自顧道,“這孩子真是的,那次趁著我不在家就跑了,后來家里打發幾波人去找她都不肯回來?!?br/>
他也就在阮老夫人面前才有幾分當父親的模樣。
可老夫人為人清明,又怎會不知道他在做戲?里突然一陣疲憊和厭煩,怪不得阿妤說什么都不肯回來,就這樣一個家不像家的地方,她一個一腳踩進棺木的人都覺得厭煩,更何況是年紀輕輕的阿妤了。
“她不來了。”夜色下,老人的聲音透著幾分疲憊和冷清。
“什么?”阮東山一怔。
就連剛剛請完安就拉著阮靖馳到一旁噓寒問暖的徐氏聽到這話也呆住了,這樣,她都不肯回來?她到底在想什么?!
院子里靜了一會。
柳姨娘和阮微月沒什么表示,倒是阮云舒總算松了口氣,沒回來就好。
“好了,先去吃飯吧?!比罾戏蛉肆塘嗽挘氏扔裳詪邒叻鲋白摺?br/>
阮東山自然忙跟上。
阮云舒依舊扶著徐氏,沒有在這個時候去阮老夫人和阮靖馳面前討人嫌,一家人不冷不熱地吃了一頓飯,到外間閑坐的時候,阮老夫人終于把目光落在那個坐在徐氏身邊始終低著頭不曾多說一句話的女孩身上。
女孩著柔弱,眉眼和模樣倒和年輕時的徐氏很像。
“你叫云舒?”
她問人,語氣和煦。
阮云舒忙起身應道:“是,祖母?!?br/>
阮老夫人見她禮儀規矩還算不錯,便看著她點點頭,溫聲道:“我今日去青山鎮過了,你原先的爹娘還不錯,你養母還同我問起你,日后你若有時間也去看,她們對你畢竟有十多年的養育之恩,別因為回了家就跟那邊斷了。”
她自然不曉得當初阮云舒來家時和徐氏說的那番話。
阮云舒聽得下卻一個咯噔,不由自主地朝身邊的徐氏看去,見她臉色難看,也不知道是因為阮妤沒回來還是因為自己當初的做法生氣,她不禁白了小臉,一時之間,也不敢隨便答話,只能埋著頭低聲應是。
阮老夫人在后宅那么多年,見過的事和人太多了,她這副模樣,中大概也猜到一些。
她心里倒也沒什么好去苛責的,阮東山原本就不是她的孩子,這滿屋子的人其實和她一點關系都沒有,她也不過是礙著這個身份才在這坐著。她對家里這些晚輩是還不錯,可人總有遠近之分,在這個家,她最喜歡的就是阿妤和小馳,一個是從小養到大,一個是性子真摯沒那么多算計,至于其余人,明面上過得去也就好了。
只不過原本心里的期待到底淺了一些。
“阿善,把我準備好的東西給小姐送過去?!比罾戏蛉顺砗笱詪邒甙l話。
言嬤嬤應聲捧著一個盒子呈給阮云舒。
阮云舒自是又道了謝才小心翼翼坐下,里也總算放心,來阮妤沒有亂說什么。
丫鬟上了茶,阮老夫人喝了一口又問徐氏,“家里把云舒找回來,可擺過宴了?”
徐氏雖然這會緒不齊,答話卻平整,“還沒,等著您回來主持大局?!?br/>
“我老了,沒那么多精力做這些,既然人認回來了,就和外頭說道一聲,如今快過年了不方便,等開了春把族里的人都喊過來認認親,也免得頭碰面不認識?!?br/>
徐氏自然沒有不應的道理,“兒媳頭就去辦。”
阮老夫人嗯聲后,剛想發話散了,就聽一向不大在這場合說話的阮微月笑著開了口,“那回頭姐姐可以請永平郡主她們過來玩,姐姐去郡主府那么多趟,也該禮尚往來一下呢!”
她今年十四,繼承了柳姨娘的容顏,這會彎著眼睛笑,也有幾分天真嬌憨的模樣。
阮云舒聞言卻輕輕皺起眉,她在家這么久,這位庶妹很少和她說話,就算說,也都是明褒暗貶,她不大喜歡這個庶妹。
總覺得她這會說這些不懷好意。
果然——
還沒等她開口,打進了家門就沒說過話沉著一張臉坐在一旁的阮靖馳此時卻擰起眉問她,“你和高嘉月關系很好?”
阮云舒著那張與她有些相似的臉上流露出的神情,中暗覺不好,難不阮妤說了什么?可若是說了,祖母又怎會這般溫和?她心里遲疑著怎么開口比較好,阮微月那邊卻已笑著接過話,“三弟剛家不知道,自打永平郡主來了咱們江陵府啊就時常擺宴請客,姐姐每回都在應邀名單上呢。”
“以你早就知道阮妤今天會被請去安慶侯府?”阮靖馳聽完后沒搭理阮微月,是皺著眉著阮云舒問。
徐氏原先沒參與幾個小輩的話,此時聽到這句卻皺了眉,“什么被請去安慶侯府?她不是在青山鎮嗎?怎么會被請去安慶侯府?”
率先挑起話的阮微月這會卻不開口了,佯裝一副驚訝的模樣坐在一旁,暗地里卻等著阮云舒的笑話。
她也是今天路過聽阮云舒和她的丫鬟鶯兒說起侯府的事才知道阮妤今天也去了侯府,還是被高嘉月特意請去做菜的。
她當然知道阮云舒為什么這么做。
這個表面看起來溫和得像只小白兔一樣的人只怕內也和她一樣深深忌憚著阮妤,阮妤太優秀了,優秀到只要她在,就不會有人看到她的身邊人。
能借別人的手欺負阮妤,便是她,也樂見其成。
可怎么辦呢?
她恰好也不喜歡阮云舒呢,這個養在外頭的女人遠沒有她優秀,卻因為血脈的緣故,一到府里就享有最好的東西……阮妤也就罷了,可阮云舒憑什么?
以她才在這點一把火,最好祖母和徐氏徹底厭棄這個表里不一的女人,讓她為阮家最優秀的姑娘!
阮云舒被這么多雙眼睛著,果然慌了。
她秀麗的小臉在暖色燭火的照映下,白得像霜雪,她看著對面的阮靖馳臉色越來越黑,著身邊的徐氏柳眉緊蹙,還有上座的祖母和下首的父親……他們也都看著她。
“你怎么不說話了?”
阮靖馳對這位血緣上的姐姐并沒有多少情分,雖說母親特地給他來了信,讓他來之后和阮云舒好好相處,他也無謂,反正多個姐姐就多個姐姐。
可想到今日酒樓那些人說的話,他這雙緊擰的眉就怎么都平不下去。
他原本還想找個時間去教訓高嘉月一頓,讓她別以為阮妤離開了家就可以任人欺負了,沒想到他這謂的姐姐居然也摻和了一腳。
“你早知道高嘉月為難阮妤,你為何不和家里說?”他冷著嗓音繼續問。
“什么為難?他們做什么了?”徐氏看著阮靖馳,蹙起的眉越來越深。
阮靖馳依舊是那副沒好氣的模樣,沖人說,“高嘉月知道那個笨蛋現在在管那家酒樓,故意給她下了帖子她去做飯給她們吃,那個笨蛋還真就去了!”
越想越生氣。
他都沒吃過那個笨蛋做的飯,那群人憑什么!
徐氏這下算是聽明白了,她把臉轉向阮云舒,聲音也徹底冷了下去,“云舒,你弟弟說的,是真的嗎?你早就知道高嘉月下了帖子,也知道今日她們要為難阮妤,是不是?”
“母親……”
阮云舒著徐氏對她顯露的冷淡模樣,徹底慌了,就連當初她做的香囊連累母親暈倒,母親都沒用這樣的眼神過她……心里像是被人燒了一把火,她想辯,可看著這群人的眼神連一句辯解的話都說不出。
阮東山也沉了臉,卻是對徐氏發起火,“你怎么教她的?!”
徐氏難得沒反駁,依舊目光沉沉地看著阮云舒,著這張和自己像極了的臉,中涌出濃濃的失望和無奈。
阮東山怕頭因為自己這個女兒的緣故讓老夫人惱了自己,連累他無法晉升,還再說,上頭卻傳來一道嚴肅的嗓音,“行了!”
頓時,屋中喧嘩一掃而盡,眾人也都不敢再吱聲。
阮老夫人著底下這一群人,也覺疲憊不堪,指腹捻著手里的佛珠,垂著眼,這是她一貫想平靜氣時才有的動作,冷了他們好一會,她才開口,“舒丫頭?!?br/>
阮云舒此時本就惶惶不安,被人一喊,身子猛地一顫,她抬起頭,是已經淚流滿面的一張臉。
這樣一張柔弱可人的臉,任誰瞧著都會覺得疼。
可阮老夫人卻只是目光淡淡地看著她,卻也沒有責罵她,是說,“我知道你中不安,怕阿妤的存在會讓你受冷落,可孩子,有句話,你得清楚。”
“這個家,你誰都能恨。”
“你可以恨當初故意把你們掉包的仆人,可以恨你的母親,恨她為什么欺壓奴仆致使這事發生,你也可以恨你的父親,恨他為什么身為知府卻管不好一個家,你甚至可以恨我,恨我老眼昏花,為什么沒有早些發現,讓你明珠旁落?!?br/>
她這一番話說得底下鴉雀無聲,徐氏還好,阮東山卻灰著一張臉,卻也不敢張口去辯,只能埋著頭坐著。
“可你唯獨不能恨阿妤,她這些年,沒比你容易到哪里去。”
短短一下午的時間,和阮母的交談讓她出那是一個溫和又熱忱的婦人,言語之間,也能瞧出他們一家人雖然不算富裕卻十分有愛,在那樣的環境下生活,縱使清貧一些,可就像阿妤說的,她很享受也很歡喜。
她不清楚底下這個孩子是本性如此,還是如今換了個環境讓她變得惶恐不安起來。
她不想去苛責,也得讓她弄清楚一件事,就算這個家有人都欠了她,她的阿妤也是無辜的,倘若能夠選擇,只怕阿妤寧可過那樣的生活,也不會在這待上一天。
阮老夫人這一番話說得底下眾人神色各異。
最后,她看著阮云舒怔怔的臉,不愿再同她多說一個字,是轉頭看向徐氏,“徐氏留下,其余人都先退下吧?!?br/>
眾人應聲告退。
阮東山走得最快,他無故受了一頓瓜落,火氣正濃。
阮微月本來還想譏嘲阮云舒幾句,卻被柳氏拉走了,最后門外只剩下阮靖馳和阮云舒兩個人。
著這個與自己有幾分相像的少年,阮云舒的里卻產生不了一絲親近之情,有的只有濃濃的畏懼,她看著他,勉強顫著嗓音喊他,“三弟。”
阮靖馳冷眼看她,一個字都沒同她說就抬腳離開了這。
阮云舒見他這般,臉色越發蒼白,余光朝身后看去,門前的一干丫鬟、婆子,就連從前最為疼愛她的盛嬤嬤此時也目光復雜地望著她。
冬日寒風拂過臉面,阮云舒突然想起最早來家里的時候,母親也是疼愛她的。
她抱著自己一直哭,說對不住她,盛嬤嬤的眼中也滿是憐愛,其余丫鬟、婆子對她也是敬重多于輕視的……如果她沒有去針對阮妤,那是不是祖母和三弟也會好好待她?
阮云舒不知道,她只知道她把自己擁有的一切毀了。
……
屋中。
阮老夫人只留了徐氏和言嬤嬤,其余人都被打發到了外頭。
把人留下,她卻沒有立刻開口,是捻著手中佛珠一下一下撥動著,若換作以前,徐氏早就待不住要問了,可今日她蒼白著一張臉坐在底下,竟也沒開口。
燭火搖曳,屋中暗了一會才明了。
“我還記得剛把阿妤接到身邊的那一年,她才四歲?!比罾戏蛉私K于開口了,說的卻是舊時的事。
徐氏眼睫微顫。
“雪白可愛的一個小姑娘卻格外怕人,可也格外容易相信人,對她好一些,她就像條小尾巴似的跟在你后面。你是回頭,她就停住,只拿一雙眼睛怯生生地看著你,就算同她招手,讓她過去,她也會猶豫好久,確定沒有問題,她才會一點點靠近你,跟個野生的小貓似的。”
想到小時候的阮妤,阮老夫人忍不住笑了起來,可笑著笑著,眼睛又有些泛酸。
她啞了聲,“這些年,我著她一天天長大,著她越來越獨當一面,我這里卻不覺得高興。你總說她不親近你,可人都是肉長的,你當年給予給她的那些傷痕不是時間久了就會愈合的,也不是一句'我是你的母親,我對你做什么都是應該的'就能抵消的。”
“我忘了,”
阮老夫人著徐氏通紅的眼眶,淡淡道:“你如今也不是她的母親了。”
這一下子,就像是戳中了徐氏哪一個點,這個從前高貴明艷從來不在外頭顯露一絲軟弱的婦人突然潸然淚下,她雙手緊緊抓著兩根扶手,十指骨節因用力突起,就算緊咬著嘴唇也有哭音從喉嚨里泄出來。
可阮老夫人卻只是淡淡看著她。
她抬手,身后言嬤嬤立刻上前扶她,走的時候,她撂下最后一句,“徐氏,你已經毀了一個孩子了,別再把身邊這個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