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阮妤一大早就起來了, 她打著呵欠一路去往后廚,打算包點新鮮的餛飩再烙幾個蔥油餅,回頭給阮靖馳和霍青行兄妹送去, 沒想到剛進去就瞧見阮母站在灶臺前神不守舍包著餛飩。
“阿娘?”
阮妤一邊喊人,一邊看了看頭, 奇怪道:“您今天怎么起這早?”平時阿娘都得遲兩刻鐘起。
阮母聽到她的聲音回頭,她手里還拿著一張皮子,回頭看到阮妤愣了一會回神, “啊, 昨天睡得早,就起早了。”
睡得早嗎?
阮妤記得昨晚看完書去廚房倒水,還瞧見爹娘屋中亮著的燭火,而且阿娘眼下那片烏青, 怎么看都不像是睡得好的樣子。她心中大約猜到是什緣故,嘴上沒說, 只噙著笑走過去,下巴墊在阮母肩上,看著那已經(jīng)包了幾排的餛飩彎著眼睛笑道:“阿娘怎么知道今天想吃餛飩?”
說著又道,“阿娘多做點, 回頭我給霍青行他們送去。”
阮母點點頭, 臉上勉強揚起一個笑,臉色卻還是很蒼白。
阮妤在一旁洗了手也來跟著一起包, 邊包邊說, “那個臭小子以前沒來過這樣的地方,又聽說管了酒樓就想過來湊湊熱鬧,估計沒幾日就要離開了,想他跟霍青行都是男的年紀(jì)又差不了幾歲, 住在一起也有說,便讓他這些日子住在霍青行家里。”
短短一句話就把阮母心中的幾個疑問撫平了。
阮母手捏著餛飩皮,臉轉(zhuǎn)向阮妤那邊,緊著嗓音問,“住些日子就回去嗎?”
“是啊。”阮妤揚起月牙似的眼睛沖她笑,“他打小就沒怎么吃苦,今也不是圖個新鮮,哪能一直待在這。”見阮母手里那張餛飩皮都快掉下來了,她眼疾手快接了來,先拿一邊卷兩次,然后兩角隨手一疊就碼到了案板上。
而后便聽到阮母輕輕松了口氣。
等到再口的時候,阮妤明顯發(fā)現(xiàn)她的情緒高漲了許多。
阮妤自然知道她剛剛在愁什,一來是擔(dān)心阮靖馳死纏著要她回家,二來估計是以為阮靖馳住在霍家是不滿他們……她笑笑,不去拆穿,撒起嬌來,“阿娘,今天還想吃蔥油餅?zāi)亍!?br/>
“哎。”
阮母心情好了,聲音也亮了起來,“這就給你做。”
阮妤哎一聲,跟著又說,“您多做些,回頭我給霍青行他們送去。”聽人應(yīng)好,她便繼續(xù)包起餛飩,再兩日就要年了,看阮靖馳這個情形估計過年是不肯回去了,她想了想打算回頭給祖母送信的時候順道說上一聲,母親這邊也得說下。
阮母聽完之后倒是沒意見,還笑道:“行啊,正好家里也很久沒熱鬧了,小孩子多也鬧騰些。”說完還特地在百忙之中抽空叮囑阮妤,“你記得正月里回那邊一趟,看那位老夫人十分喜歡你,別因為回了家就寒了老人家的心。”
她雖然沒讀過幾本書,但人情冷暖還是知道的。
雖然害怕那邊的人要阿妤回去,但也不能因此就讓阿妤斷了那邊的聯(lián)系,做人不是這樣做的。
“剛想和您說呢,初三去一趟,看看祖母。”阮妤笑著說,想起阮云舒,沉吟一會,道,“您若想阮云舒也去封信,讓她回家住幾日。”
聽到這個名字,阮母和面的動作一頓。
對于這個從小養(yǎng)大的女兒,阮母自然還是有幾分留念的,可她沉默一瞬,還是搖了搖頭,低聲說,“她要來就來,反正咱們家里都有人,寫信……就不用了。”
這久也沒見那孩子寄封信回來,阮母心里若說一點都不介意是假的,此時這番話,埋怨有,更多的卻還是怕耽誤了她。
既然那孩子好好的,也就沒必要拖累人家了,也省得讓人家覺得他們是想攀高枝。
阮妤聞言便也沒勸。
就像她當(dāng)初和阮云舒說的,她不會阻攔阮云舒來家里,但也不會幫她。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去理會。
……
餛飩煮了一鍋,蔥油餅也做了十多個,阮妤各裝了一些放進食盒里。
“你不吃了再去?”阮母問她。
阮妤笑著搖搖頭,“去那吃,省得回頭如想起來做,浪費。”
阮母也就沒再勸,只是叮囑人小心些,目送她出去后才收回目光。
阮妤出門那會,天色剛大白,隱約還能瞧見天邊那輪還沒有徹底落下的月亮,這會離霍青行平日去書齋大約還有半個時辰的樣子,左鄰右舍們也都剛剛起來,時不時能聽到院子里傳出來男女老少的說話聲,也有小孩子賴床被強硬拖起來不滿發(fā)出的哭嚷聲,她就在這些家長里短的聲音中敲響了隔壁的門。
原本以為開門的會是如想,沒想到竟是已經(jīng)梳洗妥當(dāng)?shù)幕羟嘈校⑽⒁徽螅銖澠鹈佳坌χ腿舜蚱鹫泻簦霸绨 !?br/>
霍青行也沒想到她會一大早過來,短暫地驚訝后,他第一個念頭就是早起頭發(fā)梳得亂不亂,衣服有沒有不對的地方。
心臟撲通撲通不住跳著,臉上的表情卻還是一貫的模樣,等看到她的笑顏,那雙寒風(fēng)里的冷峭眉眼也頓時變得溫潤了許多,他從人手上接過食盒,聞到一陣香氣,詫異地看了她一眼,“早膳?”
“是啊。”
阮妤頜首,旁若無人地進了屋關(guān)上門,和人說,“阿娘包了餛飩,烙了蔥油餅,給你們拿點過來。”說著一頓,看他,“你不會已經(jīng)燒好了吧?”
“沒。”
其實鍋里已經(jīng)煮了粥了,但霍青行還是眼也不眨地扯了謊,他以前從不說謊,今倒是熟能生巧,連臉都不會紅了。
“風(fēng)大,進屋再說。”霍青行看著她說。
阮妤頜首:“好。”
兩人一道往院子里走,快到客房的時候,阮妤停下步子,和霍青行說,“你先去,喊他下,省得回頭早點涼了。”等人頜首,她便走到客房前敲起門。
敲了快有十來下,里頭才傳來阮靖馳十分暴躁,一股子被人吵醒后想打人的聲音,“誰啊!”
阮妤:“……”
她以前從未叫過阮靖馳起床,沒想到這小子的起床氣居然這大,她挑挑眉,輕輕嘖了一聲,站在門口,十分坦然地應(yīng)了一聲,“。”
屋內(nèi)短暫地靜了一會后才響起阮靖馳的聲音,比起剛的怒火沖天,這會阮靖馳的聲音顯得有些甕聲甕氣,干巴巴地問道:“你怎么來了?”然后便是一陣窸窸窣窣穿衣的聲音,“等下,穿衣服。”
“給你拿了早點,快點洗漱,來吃飯。”她說完也沒再搭理阮靖馳,徑直朝堂間走去,到那的時候,霍青行已經(jīng)把碗筷都布置好了,見她進來就說,“吃飯吧。”
“好。”阮妤走過去,坐在人對面,接過他遞來的蔥油餅,看了眼四周,問他,“想呢?還沒起?”
霍青行正準(zhǔn)備吃餛飩,聽到這,動作微頓,然后頭也不抬,垂著眼輕聲說,“嗯,還沒起。”實則剛剛想已經(jīng)來過了,只是知曉她在,特地把地方留給他們。
她還不知道他對面的少女早有未婚夫,還在想盡法子撮合他們。
阮妤聞言也就沒多問,輕輕哦了一聲,吃著蔥油餅就著餛飩慢悠悠吃了起來,偶爾和霍青行說上個一兩句,吃到一半的時候,阮靖馳終于姍姍來了,剛走到門口就瞧見屋中對坐著的兩個人。
這會太陽已全部升起。
萬道金光破開云層穿透覆著白紗的木頭窗欞,正好把屋中兩人全部籠罩在這日光之中。
從阮靖馳這個角度看去,屋中一男一女,男的清雋女的柔美,一個說起話時眉眼彎彎,嘴角永遠(yuǎn)向上翹著,容色明媚,一個雖然不大愛笑,但每當(dāng)把目光看向?qū)γ媾訒r,眉眼也會立刻變得溫和起來。
阮靖馳心中油然而生“般配”二字。
他從前沒少見表哥和阮妤在一起,可也從來沒有這樣的感覺。
等反應(yīng)來。
少年俊臉一沉,忙呸一聲,配個屁!
屋內(nèi)原本說的兩人聽到這一聲紛紛停下聲,轉(zhuǎn)頭看來,霍青行看到出現(xiàn)在外頭的阮靖馳,斂起臉上的笑,沉默回頭繼續(xù)吃餛飩,阮妤卻皺眉看他,“你大清早呸什?”
阮靖馳:“……”
他然不能說了。
“沒事。”他嘟囔一聲,抬腳走了進去,直接坐在阮妤身邊,拿起一張蔥油餅狠狠咬了一大口,跟泄憤似的,還拿目光死死盯著霍青行,偏偏被他盯著的那個人一點感覺都沒有,亦或是直接無視了,只看著阮妤溫聲問,“還要嗎?”
阮妤搖搖頭,“不要了,撐了。”
她吃了一大碗餛飩,又吃了一張蔥油餅,已經(jīng)吃不下了。
霍青行便不再堅持。
阮靖馳看著兩人這番互動,更是惱得又狠狠咬了一大口,他現(xiàn)在學(xué)聰明了,知道直接跟霍青行起爭執(zhí),阮妤這個笨蛋肯定幫他不幫自己,他黑白分明的眼睛轱轆轉(zhuǎn)了一圈,突然看向阮妤,喊她,“姐。”
正在喝茶的阮妤聽到這,要不是打小學(xué)的規(guī)矩已經(jīng)潛移默化留在心底了,估計這會直接要把口中的茶都得噴出來了。
可即便沒噴,她因為吞咽得太快,也忍不住咳嗽起來,把手里的茶放在桌子上,她背身不住咳嗽著。
霍青行見她咳得滿臉通紅,眼睛都被氤氳了一層水汽,他連忙放下筷子站起身,想走去輕輕拍她的肩膀,可想到兩人的關(guān)系,手剛剛抬起至阮妤肩頭上方又收了回去,掌心合攏緊捏成拳藏于袖中,眼中的擔(dān)憂卻怎么藏都藏不住。
站在原地看著人問,“沒事吧?”
阮靖馳也著急,他也想伸手去拍阮妤的肩膀,但以前阮妤從不讓他靠近,雖說昨夜兩人的關(guān)系變得和緩了許多,可他到底還沒底,手舉起又放下,也和霍青行一樣,皺眉問,“你沒事吧?”
“……沒事。”又咳了幾聲,阮妤喘著氣了口。
霍青行連忙把茶盞遞去,仍擰著眉,低聲囑咐,“慢點喝。”
阮靖馳慢了一拍,只能怒瞪了一眼霍青行,不這會也不是計較的時候,便又轉(zhuǎn)頭去看阮妤,樣用擔(dān)憂以及關(guān)切的目光看著她。
阮妤接過茶慢慢喝了兩口才總算緩了來。
等把茶盞放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一臉莫名地看著阮靖馳,“你剛剛突然那樣喊,做什?”這真不怪她,實在是阮靖馳很少這樣稱呼她,以至于她都有些不大適應(yīng)。
阮靖馳本來是想故意在霍青行面前拿表哥刺霍青行的,但見阮妤這樣,不大高興地撇了撇嘴,一面低頭扒著餛飩,一面悶著嗓音道:“……沒事。”
阮妤挑眉看他一眼,總覺得他不像是沒事的樣子。
不他既然不肯說也就算了。
等吃完早膳,阮妤問阮靖馳,“會要去酒樓,你去嗎?”
阮靖馳立刻應(yīng)道:“去!”
然要去!
誰知道那個破酒樓有沒有其他不懷好意的狗男人?霍青行要提防,其他狗男人也不能放過!
不在此之前——
他瞇了下眼睛,看著對面沒再說話的青衣男人,“你先回家,收拾下就去找你。”
阮妤沒察覺到他的內(nèi)心活動,點點頭,和霍青行說,“先回去了。”
“嗯。”
霍青行卻是看出了阮靖馳要他說什的意圖,第一次沒主動送人,只是看著阮妤點了點頭。
等她離。
果然沒一會,對面的紅衣少年就了口,“你喜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