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明月猛一回頭,老劉就站在她身邊。
她頭有點暈,剛剛還沒人,怎么這人突然就出現了?
老劉面無表情地看著她,那條傷痕,在燭光的映襯下,顯得特別可怕。
“我、我,”祝明月是真嚇到了,說話都有點不大利索,“劉叔,今天你幫了我,我特地來謝謝你。”
老劉聽了她的話,依舊沒有反應。祝明月想起,他是個啞巴,可能耳朵也不大好,挺可憐的。她低下頭找了找耳環,光線不好,沒有找到,打算回去了。
老劉拿出一個東西,遞到祝明月面前。祝明月一看,正是她的耳環。這東西雖然不怎么值錢,但是及笄禮的時候母親送的,式樣她很喜歡。
“多謝了!”祝明月欣喜地接過耳環,和老劉告辭,往回走。
她走出幾步,回頭看,老劉又不見了。馬房旁邊的小屋里亮起了燭光,他應該是進去了。
這劉叔,動作真快,來無影去無蹤的,祝明月想。剛剛在燈下,他整個人,仿佛籠罩著一層神秘色彩。
從此以后,祝明月每當看到劉叔,就會不由自主地關注他,總覺得他有點不尋常。
有一次,她去別院拿幾件衣物來清洗,路過一個院子,門口有兵士把守。
她知道,這里是宗真的書房,他在這里處理一些公務,里面有很多機要文件,所以這里守衛森嚴。書房旁邊,是一顆白楊樹,還有一片小樹叢。
一個人影在樹叢里一閃。祝明月小心地走過去查看,卻什么也沒有發現。她覺得,那個人影,從身形看,很像老劉。
但她不敢肯定,也可能是看錯了。這人影,在宗真書房這么敏感的地方出現,究竟是什么人?
她想著,忍不住向書房看了一眼。
“你在干什么?”她身后,忽然傳來一個聲音。
是宗真。祝明月嚇得一顫,這惡人,什么時候來的?
“你在這里干什么?”宗真見她沒有回答,走近她,又問一遍。祝明月看到,他臉色黝黑,身后不遠還跟著一個男孩,大約十幾歲。
祝明月故作鎮定地回答:“我去拿一些衣物來洗,路過這里。”
“哼,”宗真冷笑,“拿衣物會繞到我書房這里來?你想進去偷東西?或者是想逃跑!”
祝明月搖頭。
“你最好打消逃跑的念頭,”他又冷冷地說。
祝明月當然知道,王府戒備森嚴,出入都要腰牌,很難逃出去。
宗真皺著眉,臉色看起來很不好。他打量著祝明月,似乎要看穿她心里的想法。
祝明月想,今天是誰惹了這個煞星?難道是張逢春又打了勝仗,刺激到他了?
宗真眉頭緊鎖。他確實有心事。反賊太猖狂,到處作亂;加上朝中有奸臣進讒言,皇帝打擊反賊的決心動搖了,對他們父子,也冷落了不少。
朝廷不想發兵,想等著幾路反賊自己爭斗,斗個兩敗俱傷。可宗真認為,要趁著反賊沒有做大,先把他們收拾掉;如果等他們成了氣候,就晚了。
他和父親,都上書給皇帝,幾次請戰。可是,皇帝不予理會。他心里著急。張逢春等人,占據的還是江南富裕地區,要擴充實力,很容易。
他瞪一眼祝明月,這女子,雖然平時不愛出聲,但她那雙眼睛,一看就有反骨。
他旁邊站著的男孩,怯生生的,似乎很怕宗真。這時見他和祝明月說話,想悄悄溜走。
“站住!”男孩被宗真嚇得停下腳步。
“你說吃住條件不好,家奴欺負你們,那你證明給我看,你有什么資格享受好待遇?”
“我是慶陽王的兒子。我也是王子!”男孩小聲喊。
原來這男孩,是宗真的弟弟,祝明月想。不過,看起來宗真對弟弟,可不太友好。
“你能百步穿楊嗎?你知道兵法謀略嗎?要自尊不是靠老子,是靠自己努力!”宗真遞給男孩一把刀子,“家奴欺負你,你自己去教訓他,殺了他。以后就沒人敢惹你了!”
男孩拿著刀,站在原地。他母親是慶陽王的姬妾,早就失寵了,他也跟著倒霉,吃住還不如得臉的下人,家奴總是欺負他們。那家奴身強力壯,他哪里敢去教訓,更別說殺人了。
宗真又說:“或者,我安排你上戰場,用軍功,贏得別人的尊重、富貴和榮耀。”
男孩聽說過戰場有多可怕,他武藝沒有練好,更加不敢上戰場。他的母親只有他一個兒子,也不會舍得讓他去。
宗真看男孩這表現,輕蔑地說:“沒有膽量,就趕快走開,以后別來煩我!”
男孩悻悻地走了。祝明月目瞪口呆,他就這么對待自己的弟弟?教育小孩的方式,也真是簡單粗暴。他對家人都這樣,對待別人,更是可想而知了。
真是個冷血的人。
宗真面無表情地看男孩離開,一點同情也沒有。慶陽王姬妾眾多,子女也不少。母親身份低或失寵,子女根本不受重視。
他就是這樣,母親是個卑微的女奴,他當年受到的欺負輕視,只會比男孩更多。可是他自小就要強,狠下心苦練武藝,學習兵法,十幾歲就上戰場,軍功累累。靠著自己的努力,他在王府的眾多王子里面,出類拔萃,才被立為世子。
他信奉強者才能生存,所以對弱者,一點也不在乎。他如果不努力,現在也跟那男孩一樣,無聲無息,在王府里像影子一樣活著。
他看到祝明月在他書房附近,覺得這女子很不安分,肯定想打什么主意。他轉過頭,對祝明月說:“你別想著逃出去,也別指望張逢春來救你。他是個花花公子,好色得很,成不了氣候。”
“你自己好嗎?”祝明月看他貶低別人抬高自己,就來氣,“你不好色,為什么把郭容弄到你府里?為什么把我弄到你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