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說你不跟他住一起,有個室友相互照應,他就是你那個室友?”沈素湘跟嘉南單獨說話,陳縱出門回避了。
沈素湘不贊成嘉南把房子出租給陌生男性的行為,男女合租有許多不方便的地方,何況是他們這個年紀。
再看屋內,客廳擺著鐵架床。
“他平常住這里?”沈素湘問。
嘉南默認了。
“客廳是公共區域。”沈素湘不滿地說。
“他把大房間讓給我了。”嘉南說:“是我該謝謝他。”
“房子是我主動租出去的。”嘉南又說。
沈素湘似乎不能理解她這種行為,“為什么?”
嘉南覺得沈素湘問了一個很可笑的問題,“當然是因為窮,租出去有房租。”
沈素湘:“你每個月有生活費。”
嘉南:“但我沒有藥費。”
嘉南抱著陳縱給她剝的那碗石榴坐在涼席上,輕聲說:“我當時快要過不下去了,要病死了,媽媽。”
她每次在醫院打電話給沈素湘和嘉輝,都得不到應有的回應。
她只能自救。
沈素湘臉色一白,話都被哽住了,她大概沒有想過厭食癥會死人。
那時剛離婚,沈素湘自己遠赴他鄉,前路茫茫充滿不確定。她對嘉南的病確實不夠用心,顧不上。
又或者說,不愿面對。
母女倆相對無言。
白晃晃的太陽覆蓋在陽臺上,見證著這場沉默。
嘉南面前的沈素湘和她印象中的母親樣貌發生了一些改變,她頭發剪短了,換了個時髦的發型。
大概因為二嫁之后生活還算順心,她看上去氣色不錯。
嘉南的目光又落在沈素湘肚子上,胎兒月份還小,不顯懷,看不出什么,沈素湘穿得也寬松。
半晌,沈素湘才接著問:“……你現在怎么樣了?”
嘉南嚼了一口石榴,很甜,后知后覺想起來還沒給她倒水。
嘉南扶著茶幾站起來,說:“還在吃藥,情況比之前好多了。”
“那就好,”沈素湘接過嘉南遞上前的一次性水杯,重復地說:“那就好。”
她始終對嘉南的病情了解不深,又不敢深究著往下問。喝了口水,打量屋內的設施,看向墻角的立式空調。
“換了新空調?”沈素湘猜測嘉南手頭緊,拿不出這筆錢,應該是房客買的。
“嗯。”嘉南說。
“我還是不贊成你把房子租出去。”沈素湘又繞回了原來的話題。
雙方協商無果,沈素湘出錢讓陳縱退租,希望他從501搬出去,連同空調的錢一并退給他。
陳縱意外地很好說話,回來簡單地收拾了幾件衣服出門,說電腦主機之類的大塊頭過些時候再來搬走。
嘉南手機震動,收到陳縱的消息:“去找黑皮了,有地方住,不用擔心我。”
嘉南回復:“好,慢點開車,注意安全。”
夜晚,嘉南打算把自己的臥室和床留給沈素湘睡。沈素湘如今算高齡孕婦,各方面都需要多注意。
嘉南睡客廳。
客廳的電視一直開著,制造聲音,加濕器綿綿地噴出水霧,攪動靜止且沉悶的空氣。
睡前,兩人又不可避免地談了一次。
沈素湘問嘉南之后的計劃。
嘉南說看恢復的情況。多半要休學一年,之后再回學校念書,參加高考。
這中間其實充滿了變數。
嘉南說完這段話,沈素湘露出了嘉南記憶中熟悉的愁苦神色,眼角眉梢積壓著陰翳,仿佛嘉南犯了很大的錯誤,制造出了棘手的難題,讓人覺得困擾。
沈素湘可能至今仍然沒有完全接受不出色的、黯淡無光的嘉南,而嘉南早已經坦誠面對了這樣的自己。
嘉南拿出藥盒,每一樣數出相應的數量,當著沈素湘的面吞下。
沈素湘的表情變得更加凝重,她給嘉南遞水杯,囁嚅著問:“這些藥要吃多久?會不會有副作用。”
“按醫囑來,醫生說停再停,會定期去復查的。”嘉南說。
沈素湘沒再多說什么。
她這次回洛陵不單單因為嘉南,還有一些私事要處理,只待三四天。嘉南聽聞之后,點了點頭。??Qúbu.net
“早點睡覺吧。”沈素湘對嘉南說。還有個事擱在她心里,見嘉南就要關燈,她才開口:“文化宮的事……你怎么沒跟我說?”
啪嗒一下,燈已經關了,室內都暗了。
只有月球形狀的加濕器發出朦朦朧朧的光暈。
嘉南站在門房口往里看,沈素湘坐在床上,身體只剩下一個模糊的輪廓。
嘉南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她。
魏春生的事見報,沈素湘一開始并不知道。是她在洛陵這邊的老同學在朋友圈轉發了新聞,沈素湘才知道魏春生死了,文化宮背后有那么多的腌臜交易。
沈素湘驚疑不定,數次打電話給嘉南旁敲側擊,沒有真正問出口。
到了現在,母女倆見面了才提及。
過了片刻,嘉南決定輕輕揭過:“我沒事,不是跟你說早就退出了嗎,沒受多大的影響。”
她帶上房門,隔斷了沈素湘的目光。
嘉南睡在陳縱之前睡過的床上,打開了投影儀,靜音播放了一部老電影。四件套都換過了,上面沒有留下陳縱的氣息。
屏幕上忽明忽暗的光在她身上輕掃,變換。
嘉南不知不覺睡著了。
她做了個夢,夢里陳縱沒有出現。她死于二〇一五年冬日的某個雨天,在打碗巷501的陽臺上,用黑色塑料袋殺死了自己。
那天雨下得很大,空氣中彌漫著灰色的水霧,遠處的高樓與青山像突現的海市蜃樓。
她變成了孤魂野鬼,被風刮過起伏的屋脊,消匿在了大雨里。
嘉南醒來后,窒息感沒有完全退去。
外面夜空遼遠,鐮刀似的彎月隱在云里。
手表上的時間顯示凌晨1:45。
嘉南蜷縮在空調被里,給陳縱打電話。沒響幾聲那邊就接了,夜里萬籟俱寂,手機拿得太近,嘉南好像聽見了陳縱的呼吸聲。
“阿縱。”嘉南先開口。
“嗯?”
嘉南聲音很小地說:“我是不是把你吵醒了?”
“沒關系。”陳縱說。
他話音剛落,嘉南對他說:“我愛你。”
陳縱的呼吸剎那放輕,又聽見嘉南問:“阿縱,你是真實存在的吧?”
陳縱幾乎一秒就能猜中:“做噩夢了?”
“嗯,夢到你不存在,而我死了。”嘉南向他陳述自己的夢境,好像沒有太多的傷心與難過,似乎覺得如果世界上沒有陳縱,嘉南死掉了也不會太可惜。
“都是假的。”陳縱說。
“嗯。”
掛掉電話以后,嘉南去陽臺收了一件陳縱沒有帶走的外套。
她把外套疊好當枕頭,過了一會兒,又坐起來,直接把外套穿在了身上,更加有安全感。
嘉南躺在床上繼續醞釀睡意。
不知過了多久,放在床上的手機響起,發出震動的聲音,是陳縱打來的電話:“南南,睡著了嗎?”
嘉南說:“沒有。”
“那就來開門。”陳縱說。
嘉南打開501的大門,陳縱就在外面。
是真實存在的,沒有在夢中消失的,會在深夜穿過寂靜無人的馬路和長巷,只為了趕過來見她的陳縱。
“跟我走嗎?”陳縱低聲問,身后門虛掩著,樓道里昏暗無光。
兩人杵在黑暗中。
“訂的酒店不遠,開車過去很快,你還可以再睡會兒。”陳縱說。
“你不是去找黑皮了嗎?”
“他那邊住著擠。”
嘉南此刻見到他,有種心落回原地的踏實感,已經傾向于跟他走,嘴上卻說:“要是被我媽發現了怎么辦?”
“明天早點溜回來,不會被發現。”陳縱微微挑眉,聲音里有一絲殘存的怨念:“你不是擅長這個嗎?”
嘉南想起自己背著他凌晨偷偷溜出門練舞的事,頓時消聲。
拉住了他的手。
為了不驚動沈素湘,兩人小心又小心地將門帶上,在樓道里也腳步放輕。
下了樓,走一段路,到巷口找陳縱的車。
耳邊蟬鳴不斷。路燈蒙蒙的光織成一張網,把飛蛾蚊蟲全籠在網里,街道上空曠,偶爾有車子飛快駛過。
到了酒店,前臺值班的工作人員在打盹。
陳縱牽著嘉南走進電梯,地毯吞噬了腳步聲,一路上都靜悄悄的。
關上房門,燈光明亮,陳縱視線落在嘉南身上,當場揭穿:“穿的是我的衣服?”
嘉南才想起這茬。
面對陳縱目光,坦然承認:“穿著試試。”
“試什么?”
“試試看能不能辟邪,不做噩夢。”
“有用嗎?”
“還不知道呢。”
陳縱把被子掀了掀,弄整齊,讓嘉南上床休息,“睡吧,噩夢都被趕跑了。”
他說:“明早我叫你。”
兩人各自占據大床的半邊。熄了燈,陳縱手一揚,將被子搭在嘉南肚子上。
睡到半夢半醒間,不知是誰先動的,一個翻身就填平了所有罅隙,變成了相擁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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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素湘提前買好了火車票,辦完事情之后就要離開洛陵,回她的新家。
這天還是嘉南去送她。
兩人攔了輛出租車去老火車站,新站還在建,沒完工。
半路上開始下雨。
嘉南望著車窗外出神地想,天氣預報真的很準。天邊沉甸甸的烏云壓在高樓上,大雨如注,傾盆而下,很快雨珠爬滿車窗,視野就模糊了。
遇上的司機是個話癆,用洛陵本地方言跟副駕駛座上的沈素湘嘮嗑。沈素湘偶爾回應幾句,并不太熱絡,心情一般。
“媽,你帶傘了嗎?”嘉南問。
沈素湘說:“包里有太陽傘可以擋一擋。”反問她:“你帶了嗎?”
“帶了。”嘉南說。
這次嘉南沒有買票陪沈素湘進站,兩人在檢票口就要道別。
嘉南舉著傘。沈素湘拎著行李袋,車票和身份證拿在手里,露出告別的姿態,又還有幾句話想要說:
“月底會在那邊辦婚禮,具體哪天還沒定,到時候你過來嗎?”
嘉南考慮過后說:“我就不來了,祝你和叔叔生活幸福。”
沈素湘說:“那今年過年……”
“也不來了。”嘉南說。
她頓了幾秒,所有或痛苦或掙扎的情緒在無數個深夜掩埋干凈,到此刻反而覺得釋然,沒有那么放不下。
她接著對沈素湘說:“這個年紀懷孕肯定會很辛苦,要照顧好自己。你現在生活過得很好,就不用掛念我了,我也會好好的。
“好好治病,好好讀書。
“至于跳舞就暫時算了,我不太喜歡。”
說完,暫時沒有別的什么了,或許有,也一時想不起了,便只剩下最后一句:“再見。”
我們各自去過自己的人生吧。
二〇一五年冬天,嘉南在這里送過沈素湘。
二〇一六年夏天,才算真正的告別。這次嘉南沒有獨自被留在老舊的火車站候車室里,她轉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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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沒有停。
嘉南在雨中走了幾步,接到陳縱的電話。雨水打在傘面上,聲音嘈雜又寂靜。
“在哪兒?”陳縱問。
“火車站。”嘉南說。
“怎么這么巧,”陳縱聲音帶笑,“我也在這里。”
嘉南抬起傘沿,看見不遠處路邊有輛車在雨中打著雙閃,她走過去,也笑了:“你是不是定位追蹤我了?”
“怎么把我說得跟個變態一樣。”陳縱繞到另一邊替她開車門,“心有靈犀,不懂嗎?”
嘉南把傘擱下,坐進車里,“是我肚里的蛔蟲。”
“靈犀不比蛔蟲好聽?”陳縱手搭在方向盤上,看她,“文科生不都挺浪漫嗎,怎么到你這兒就不靈了。”
“嗯,”嘉南說:“好聽,你說什么都好聽。”
“太敷衍了。”陳縱說。
嘉南探身過去親他臉頰,以此宣告自己的不敷衍。
“還難過嗎?”陳縱問她。
嘉南微愣,明白過來他剛才逗她是擔心她送別沈素湘心情不好。
“不難過。”嘉南說:“已經不難過了。”
火車站路口擁堵,兩人完全不急,就在一眾喇叭聲里,悠閑地看雨。
對面商場上掛著巨幅海報,是電影宣傳照,中心位置上是影帝陳雇。
陳縱收回視線,對嘉南說:“要聽聽我的故事嗎?”
嘉南點點頭。
陳縱在嘉南面前提到了他的外婆,他的母親盧珍。還談到了陳雇,“我對他沒有什么感覺,像一個陌生人,他看我差不多也這樣。”
“小時候有過期待,稍微長大一點就覺得沒什么了,沒工夫想那些。”
甚至不覺得遺憾。
“現在挺好的。”陳縱說。
“我也覺得。”嘉南說。過了半晌,她突然有點生氣地說:“我以后再也不看他演的電影和電視劇了。”
陳縱笑了,“好,不看了,你就看我吧。”
“你要給我演電視劇嗎?”
“那演不了。”
“唱歌應該會吧?”
“唱什么?”
“都可以。”
路上雨勢變小了。
經過高架橋和護城河,底下深綠色的水面被風吹起漣漪,嘉南趴在車窗上吹著夏日雨后涼爽的風。
陳縱打開車載廣播,里面在播某首嘉南覺得熟悉卻忘了名字的英文歌,陳縱跟著輕哼了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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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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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