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熱的日光被窗簾擋在外頭,臥室昏暗。
一片靜謐。
空調發出輕微的聲響。手機鈴聲剛剛響起,被人及時掐掉。
嘉南收回手,放輕動作,掀開被子下床。
身后的人仍睡著,大半邊臉埋在枕頭中,蓋在身上的被子堆起褶皺溝壑,如同潛伏在夜里的深色山脈。
嘉南拿起額溫槍走回床邊,湊上前,將陳縱從雪白被子里剝出來一點,撥開他額發,測量體溫。
36.5℃,退燒了。
陳縱吃了藥睡得沉,眉心蹙起,抿著的唇有些干燥。
嘉南指腹溫熱細膩,在他眉間輕撫了兩下。
出門前,嘉南在廚房煮了粥,備好兩樣開胃的小菜。
再回臥室,倒了杯白開水擱在床頭柜上。
床上的人仍保持著之前的姿勢,沒動彈過。
嘉南給他留了字條,但還是蹲下來同他耳語:“阿縱,我今天要去報社,你起床后記得吃早餐。”
被子底下探出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抓住她。
陳縱眼睛撐開條縫,喉嚨干澀,嗓音沙啞地問:“幾點了?”
“八點。”嘉南看手表。“你再睡覺會兒吧。”
又讓他喝了杯水。
陳縱唇被沾濕了,沒松手,烏黑頭發蹭在嘉南白皙的手臂上,聲音懶散:“忙完打我電話。”
“你今天好好休息。”嘉南親親他,“燒已經退了。”
陳縱昨天應酬喝了酒,又意外淋了雨,晚上到家胃里不太舒服,還有點低燒。
難得的,換嘉南照顧了他一晚上。
今早沒辦法,嘉南要去報社。
雖然是星期天休息日,但報社不講究這個,有新聞就得去跑。
最最主要的,嘉南還只是剛進報社的實習生。帶她的老記者一個電話打來,她就得過去。
“粥在廚房,放涼了不燙,等你起床正好吃。”嘉南走前說。
房門被帶上,咔噠一聲。
她的腳步聲遠了。
陳縱倒回床上。回籠覺只睡了半小時,醒來后睜開眼,屋子里顯得格外空蕩,四肢仍帶著醉酒與低燒后的疲乏。
他起床拉開窗簾,外面眼光刺眼。去浴室沖了個澡,精氣神終于恢復大半。
陳縱邊就著小菜喝粥,邊給嘉南發消息。
嘉南此時剛到報社,刷卡進門,走到辦公位上,發現桌上堆滿了各種雜物和文件。
全是譚小純的東西。
嘉南所在的辦公室位置緊缺,她和譚小純兩個實習生共用一張桌子。劃分了左右兩邊,默認各占一半。
譚小純不愛收拾,越線是常有的事。
嘉南放下包,把譚小純的東西往左堆了堆,騰出塊干凈的地方放電腦。發現手機震動,發現是陳縱。
嘉南:“就醒了?怎么沒多睡會兒?”
陳縱:“一個人睡沒意思。”
嘉南:“……”
嘉南:“還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陳縱:“全好了,沒事。”
嘉南:“你今天還是不要吃涼的吧,也別喝冰啤酒。”
陳縱:“好。在喝粥了。”
嘉南給陳縱發了一個豎起大拇指的表情。辦公室門外有動靜,蔣喆宇進來了。
蔣喆宇是帶嘉南的老記者,四十多歲,身材敦實,面臨謝頂危機。主要負責民生新聞板塊,在外跑新聞的日子多。
嘉南收起手機忙工作,打開今天可能要用到的采訪提綱,抓緊時間逐字逐句地過了一邊。
待會兒嘉南要跟蔣喆宇去一家新開的連鎖粵菜館采訪。
譚小純始終沒露面,途中蔣喆宇接到她的請假電話。
蔣喆宇面色不怎么好,還是準了譚小純的假。他掛了電話之后跟嘉南說:“今天的稿子你來寫,下午五點之前交給我,大概八百來字。”
“好的。”嘉南說。
今天的新聞稿純屬充版面湊數的類型,不重要,也沒難度,蔣喆宇原本不打算自己跑一趟,想直接交給實習生。
是粵菜館老板跟他相識,有幾分交情,才親自過去的。
蔣喆宇采訪的過程中,嘉南在旁邊用手機錄音,同時速記,寫下一些重點。事后再根據錄音補充完整內容。
采訪完,嘉南跟著蔣喆宇蹭了頓午飯。
下午沒有其他任務,嘉南終于可以放假。
粵菜館的位置離上京師大比較近,跟蔣喆宇告別后,嘉南順路去宿舍拿點東西。
外面太陽毒辣,悶熱的空氣密不透風地裹著人。
嘉南攜著一身汗鉆進宿舍。
空調呼呼往外送涼風。
室內沒人,有張桌子上的臺式電腦屏幕亮著。
嘉南住的是四人混合寢,有兩名女生是嘉南新聞班的同學,同樣因為大四在外實習,沒有選擇住校。
剩下一個室友是廣告專業的學妹,叫孫窈。新搬進來的,才大二。
九月剛開學時,嘉南與學妹孫窈見過幾面,對方是比較好相處的性格,還算投緣。
孫窈加了嘉南的聯系方式,偶爾在寢室碰到什么問題,也會問問嘉南。
現下孫窈的電腦開著,人不在。
嘉南洗了個臉,見外面天熱,懶得再跑。在座位上聽采訪錄音,趕下午要交的稿子。
沒多久,孫窈拎著盒黃燜雞米飯進來,見嘉南在,挺意外地說:“學姐,你怎么突然回來了?”
“順路過來拿點東西。”嘉南說:“沒看見你。”
“去食堂打飯了。”孫窈說。
兩人聊完幾句,嘉南繼續整理錄音。孫窈的手機響個不停,吃飯也不得安寧。
嘉南趕在四點前完工,把新聞稿發送到蔣喆宇郵箱里。得空去樓下買了根冰棍,吃著解暑,孫窈托她帶了塊巧克力。
嘉南嚼著嘴里的碎冰與清甜綠豆,給陳縱打電話。
陳縱人在公司。
“你怎么沒在家好好休息?”
“你又不在,待著無聊,還不如去加班。”陳縱問嘉南:“忙完了?”
“嗯,稿子寫好了,下午不用去報社了。”
“你現在在哪兒?”
“學校宿舍。”
陳縱又問她什么時候回去。
嘉南剛才答應了孫窈要去幫忙,一時半會兒走不開了,于是跟陳縱解釋一通,說要晚上才到家。
孫窈豎著耳朵聽嘉南打完電話,毫不迂回地八卦:“學姐,你男朋友啊?”
“嗯。”嘉南大大方方地承認。??Qúbu.net
“咱們學校的嗎?”
“不是。”
“也對,咱們學校總共才幾個男的啊。”孫窈打趣道。“你們談多久了?”
“高中認識的。”嘉南含糊地說。
孫窈略一計算,“哇,好幾年了。”
“是挺久了。”
嘉南偶爾會有種錯覺,自己與陳縱很久很久以前就認識了,他的出現填補了她生命縫隙中的那些不如意、不快樂,陰翳都遠去,她似乎變成了一個受上天眷顧的人。
“好羨慕。”孫窈說。
孫窈是學生會的骨干成員之一。今天有學校迎新晚會,后臺人手不夠,化妝師緊缺。
孫窈知道嘉南化妝技術不錯,于是請她幫忙。
傍晚日落,咸蛋黃似的太陽遙遙墜下。天幕瓦藍,棉絮般的流云被撕碎,停滯定格在上空。
空氣中的暑氣未散。
后臺擠滿了人,熙來攘往。
嘉南站在一排棕色木紋桌前,面前擺滿了孫窈提供的化妝工具。誰來給誰化,看對方具體要求,她幾乎都能滿足。
拿眼線筆的手端得很穩,絲毫不抖。
正前方的鏡子大而明亮,上方綴著一串燈泡。
“眼珠往上看。”嘉南對椅子上的女孩說,對方立即配合。
化完這個,下一個就到了。
嘉南一刻沒停,聚精會神。室內空間太大,冷氣不足,不知不覺中,她整個人變得汗涔涔。
忙過一陣之后,藝術社團化妝造型部的成員來了,有人頂上,嘉南終于可以撤下。
孫窈謝謝她江湖救急,“學姐,下次請你吃飯。”
嘉南用紙巾吸干臉上的汗,笑笑,說:“行。”
外面的露天舞臺上燈光閃爍,音響中傳出勁爆又震耳的音樂,性感熱辣的女團舞引爆全場,氣氛達到最嗨。
孫窈在指揮道具組。
嘉南靠著柱子休息,離舞臺很近,可以清楚看見臺上每個表演者的后背和她們飛揚的發絲。
雖然有點吵,但嘉南暫時還不想動,她又累又熱。
后面緊接著的節目是詩朗誦,音樂風格突變,燈光也變了,只剩舞臺正中央一束,周圍區域暗了下來。
嘉南在感情充沛的男低音里昏昏欲睡。
漫長的詩歌朗誦仍在繼續。
灰茫光線中,舞臺正前方的最佳觀賞席位上迎來了幾個人。學校外聯部部長在前方引路,客氣地招呼他們坐。
陳縱隨便挑了個角落位置,沒有往中心去,似乎隨時要離席,并不打算久待。
面前罩著紅絨布的長桌上有招待貴賓的茶飲,陳縱什么也沒碰,低頭看手機。
在外人看來,他情緒淡漠,冷清矜貴,且不易接近。
黑色的襯衣西褲與夜色融為一體。
燈光覆蓋范圍有限,零落鋪灑在舞臺邊緣。
外聯部部長楊辛站在一側默不作聲,隔著暗光打量他,屢次想要開口,卻又止住話茬。
上京師大今年的迎新晚會之所以格外隆重和盛大,得益于經費充足,比往年將近多了一倍。因為外聯部想方設法,拉到了慎遠科技的贊助。
而慎遠的掌權者之一就在眼前。
機會難得,楊辛終于在節目與節目的空隙時間開口,跟陳縱搭話,替他介紹晚會的情況和上京師大。
令楊辛感到出乎意料的是,陳縱對上京師大頗為了解,甚至知道學校圖書館兩年前翻修過,一食堂的飯比二食堂的好吃。
楊辛幾乎快要懷疑慎遠的創始人是自己的校友,可此前從未聽說過,他明明消息還算靈通。
“感覺您對我們學校好熟悉。”楊辛試探。
陳縱放下手機,漫不經心道:“有家屬在這邊讀書。”
他目光掃到舞臺左側區域,柱子旁縮著個單薄人影,她頭上罩著頂帽子,擋光,蔫頭耷腦,看著沒精神。
陳縱起身,發現身后好幾個學生手里舉著手持式的電動小風扇,向楊辛詢問,在哪里可以領。
楊辛臉上的驚愕來不及收斂。小風扇是晚會開場前學生會隨機派發給在場觀眾的禮物,估計已經被分完了。
萬萬沒想到陳縱會感興趣。
“您等等。”
楊辛迅速離開又迅速趕回,把搶來的粉色小風扇遞給陳縱。
學生會剩下的物資有限,冰美式已被瓜分完畢,后臺只剩下一杯檸檬茶,杯中晶瑩的碎冰浮漾。
“檸檬茶您要嗎?”楊辛問。
陳縱接過他手里的東西,“謝謝。”
不知為何,楊辛感覺松了口氣。一個恍神的功夫,陳縱不見了,從密密匝匝聚集的觀眾里消失。
臺上樂隊登場,鼓點聲伴隨著主唱清亮的嗓音響起,底下的熒光棒跟著節奏揮舞。
陳縱穿過人群,走到舞臺左側,彎腰摘掉了面前人的帽子,喊道:“南南。
“怎么在這兒睡覺?”
打盹的嘉南抬起眉眼,幾絲額發垂落,汗津津的手指勾住陳縱掌心,“靠在這邊休息一下。”
嘉南知道學生會為迎新晚會拉贊助的事,孫窈無意中多次提及慎遠,陳縱受邀出現在這里,嘉南也不覺得奇怪。
陳縱用檸檬茶滾著細密水珠的杯身碰了碰她。
嘉南的臉頰被熱氣蒸得泛粉,倏然感到一陣冰涼,驚喜地將捧過檸檬茶,暢快地吸溜兩口。
陳縱打開小風扇,對著她吹。
習習涼風撲面,像潤澤的春雨落在肌膚上,疲累與困倦被趕跑大半。
“謝謝阿縱。”嘉南的眼睛滿足地微微瞇起來。
“后背也好熱。”感覺黏糊糊的。
“我掀開你衣服,偷偷把風扇放進去吹?”陳縱提議。
“流氓。”
“……”陳縱好無辜。
嘉南咬著吸管,望著他狡黠地笑。
不遠處,楊辛的視線終于再次找到陳縱的身影,見他半蹲在一個女生面前任勞任怨舉著小風扇,心里的訝異又加深了。
看周圍,只有熱戀中的情侶才會這么體貼地對待另一半。
楊辛不由猜測女生的身份,又聯想到陳縱的那句“有家屬在這邊讀書”,有些糊涂了。
分辨不清是女友,還是親人。
嘉南把檸檬茶送到陳縱嘴邊,“晚會好看嗎?”
“還行。”陳縱喝了一口,敷衍地說。
他根本沒關注臺上表演。原本不準備過來,下午聽嘉南說她在學校,才跑的這一趟。
“剛才的女團舞好看。”
“嗯。”
陳縱的眼睛仍望著嘉南,發現她下顎附近有一抹淡藍的痕跡。是她給人化舞臺妝時,不小心蹭到的顏料。
陳縱用指腹揩了兩下,沒弄掉,反而把顏料暈開,涂抹的面積更多。
嘉南變成了花貓臉。
她不明所以,只見陳縱的眼睛含笑,凌厲的面部輪廓都變成柔和了幾分。
“你做什么了?”嘉南問。
“沒有。”陳縱說。
嘉南不信。掏出手機照鏡子,光線暗,藍色顏料并不明顯。陳縱鼻息離她很近:“放心吧,別人又看不見。”
在無人的角落里,嘉南趁他不備,惡狠狠地將臉擠過去,似要強行把顏料連同滲出的薄汗,一起印到陳縱干凈的額頭上。
想要蹭臟他。
陳縱巋然不動,躲也不躲。
嘉南發現自己的徒勞無功,泄氣地放開他,把小風扇對準他,“給你自己也吹一吹。”
“我不熱。”陳縱說。
“還看嗎?”陳縱問。
晚會節目才過半,嘉南撿起地上被人遺棄的節目單,看了看,沒有特別感興趣的了。
“聽完這首歌就走吧。”嘉南說。
人群密集,他們從中退場,熱鬧都甩在了身后。
沿著校園大道走出一段長長的距離之后,音響聲暫歇,不再嘈雜,耳邊重新恢復安靜。
嘉南回寢室拿電腦包,下樓后在自動售貨機上買了兩瓶汽水,跟陳縱干杯。
遼遠的夏夜天空下,有煙花炸開,銀白的花穗自天際墜落,像一場下落季節的飛雪。
樹梢上的蟬鳴變得熱烈。
路上行人不多。
嘉南和陳縱牽著手。
嘉南想起孫窈在宿舍問她,跟男友認識多久了。
嘉南說挺久了。
五六年,又仿佛遠遠不止,許多個日夜在不經意間,一晃而過。
沒有遇見陳縱的十八歲之前,嘉南獨自走了許多夜路,臺風天,暴雨夜,全都獨自面對。
如今陳縱和她,陪彼此度過每一個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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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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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