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出于某種意外,不小心毀掉了女友喜歡的裙子,會有什么后果?”
某網站上,有人發出了死亡提問。
底下的網友興高采烈地羅列出了各種答案:
“跪搓衣板的后果。”
“罰刷半年馬桶的后果。”
“大耳刮子警告。”
“當然是分手咯,提前恭喜樓主恢復單身。”
說什么的都有,眾人討論得熱火朝天,看熱鬧不嫌事大。
二〇一六年,陳縱偶然間看見這個熱貼,發了大把時間圍觀。
因為他跟提問者遭遇了同樣的困擾。且他并非不小心,是故意而為,性質更加惡劣。??Qúbu.net
為此陳縱曾在盛夏接近四十度的溽熱空氣里焦灼猶豫,徘徊不定。
掌心的汗液浸濕了嘉南的藥盒。里面搖晃的各種顏色的藥丸,像一座糖果堆砌而成的小山,隨時可能崩塌。
陳縱第一次愛人,體會到怯與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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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月結束,回到上京市以后,陳縱隔天就去慎遠科技處理案頭堆積如山的工作,接連加班。
嘉南給心儀的工作室“巖巢”投了簡歷,對面尚未給回復。
她有大把閑暇時間,去花市買了新的繡球、向日葵、桔梗與玫瑰,收拾蜜月途中帶回來的紀念品和行李,順帶打掃了屋子。
這個過程中,嘉南在儲物間的柜子底層,翻找出一個四四方方的堅硬紙盒。
紙盒上面映著棕色的木頭紋理,沒貼任何標簽。
嘉南對它完全沒有印象,不記得自己有這樣一個盒子。
她打開蓋子,意外發現里面是件舊芭蕾舞裙,裙紗泛黃,上面的每一條褶皺都讓嘉南覺得熟悉。
——她人生中的第一條芭蕾舞裙。
嘉南感覺思維混亂了。
她明明親眼看見過陳縱手里的打火機刮起火苗,將這條裙子燒得一干二凈。
它曾是嘉南的夢魘,一份獎勵給聽話小孩的禮物,一具沉重的盔甲,束緊嘉南身體的同時也困住了她的人生。
嘉南懵懂年幼,尚未完全長大時,曾經真的以為自己會一直跳舞,跳一輩子的舞。
柳曦月對她寄予厚望,沈素湘希望她出人頭地。她懵懂地在這條路上走著,她的快樂與意愿并不那么重要。
等到沈素湘離開了,柳曦月去世了,母親和老師寄予在嘉南身上的沉重期望隨之消失。
只有她被留在原地。
病中的嘉南走不出來。
而陳縱把盔甲劈開,剜掉她的膿瘡,哪怕要將過去的她打碎,再重塑。
陳縱在嘉南生日時說:“祝小南瓜天天開心,健康平安。”
為此做了很多。
他希望如果有一天小南瓜繼續跳舞,只純粹因為想跳,不再因為其他。
他希望小南瓜一直快樂。
小南瓜對他來說那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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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來的麻雀啄了兩下窗,風從陽臺灌進屋內。
嘉南提起盒子里的舞裙,發現它完好無損,那日躥高的舔舐裙擺的火苗,仿佛只是她記憶中的幻影。
“怎么可能呢?”嘉南還在疑惑。
她明明看見裙子被燒了的。
腦子里的疑惑擰成一團解不開的亂麻。
鐘點工阿姨在外按響門鈴,手里拎著新鮮食材。
“陳先生說讓我這個點過來做晚飯。”楊姨跟嘉南打了個招呼,接著在廚房忙碌起來。
嘉南自己會做飯,但不愛做飯。陳縱不在家,她的三餐便有些略顯敷衍,隨隨便便湊合。
楊姨是星級酒店退休老廚師,手藝一絕,經熟人介紹,推薦給了陳縱,時不時過來跑一趟。
晚飯做好了,樣式多,分量少,葷素搭配,營養均衡。
連擺拍都弄得很漂亮。
楊姨再給嘉南榨了杯果汁,得到嘉南對她廚藝的兩句夸贊之后,心滿意足地走了。
嘉南打開電視,熟練地找出一集下飯綜藝。
動筷子之前,她對著滿桌菜拍了張照片,發給陳縱,算作報備。
陳縱大概在忙,過了幾分鐘才給回復,直接撥了電話過來。他聽見一點綜藝節目里的背景音,明星嘉賓的笑聲,和嘉南細微的咀嚼聲。
在高強度的工作會議的間隙,讓陳縱得到短暫的寧靜與放松。
“你吃過晚飯了嗎?”嘉南問他。
“半小時前吃了。”陳縱說。
嘉南去過幾次慎遠的食堂,伙食非常不錯,大廚手藝不輸楊姨。
“今天也要晚一點回。”陳縱讓嘉南趕緊吃飯,不要再盯著電視,飯菜會涼。
“知道啦。”
嘉南沒在電話里問陳縱芭蕾舞裙的事,打算今晚去接他下班。出門后在車庫前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坐公交和地鐵。
嘉南駕照到手兩年多,真正自己開車上路的日子十分有限。
有的人大概天生不適合駕駛車輛上路,嘉南是其中之一,她覺得開車很耗費精神,時刻觀察路況叫人心累。
如果有陳縱在,她只需要在副駕駛座上聽歌,打盹,或者發呆。
最近氣溫高,晚間風也是燥的。
嘉南出了地鐵口,再步行了十幾分鐘,不覺間出了汗,在路邊攤買解渴的綠豆汁。
馬路對面是慎遠科技的大樓,夜間仍燈火通明,遠看像懸浮在空中的大團金色螢火。
一開始慎遠的規模沒有這么大。嘉南來上京市讀大學第一年,也是陳縱與張燼合作成立慎遠的第一年,公司員工不到三十人,場地有限。
此后幾年間,他們的初始團隊擴大了數倍,公司搬過兩次地方,最后在寸土寸金的明港區擁有了這棟大樓。
嘉南過來的次數不多,只記住了陳縱的辦公室在53樓。
但公司前臺認識她,并且態度熱情地把她送進專屬電梯里。
陳縱的助理也不覺得突然出現的嘉南奇怪,倒茶招待,禮貌寒暄,分給她小零食,似乎嘉南對他們來說并不陌生,更像常常見面的熟人。
助理說陳縱在樓下部門視察,估計再等幾分鐘就會上來。
嘉南獨自在辦公室里等待。
陳縱的辦公室像一個空曠的集裝箱,四處透著冷硬的工業風,唯一的裝飾是懸掛在灰色墻壁上的長形透明魚缸。
里面鋪著一些色彩斑斕的石子與珊瑚,水藻輕微拂動,幾尾金魚在其中游來游去。
嘉南在魚缸前數魚,數到第七條時,陳縱回來了。
助理提前告知過陳縱,說嘉南在等他。
陳縱推門進來后,順手將門反鎖上,扯松領帶,又解開了兩粒扣子,朝嘉南走去,精英模樣消減了幾分,整個人都變得閑散放松。
他彎下腰,把頭擱在嘉南的肩膀上,有點懶洋洋的,跟她一同盯著魚缸里穿梭的魚。
同時伸手去摸嘉南的肚子。
嘉南怕癢地抖了一下,因為晚飯吃得不少,平坦的小肚子鼓起一點弧度,她惱怒地抓住陳縱的手,制止了他的流氓行徑。
“看來楊姨今天做的飯很合你胃口。”陳縱笑了一聲。
“我剛還喝了綠豆汁,吃撐了。”嘉南問他:“工作結束了?”
“嗯,可以下班回家了。”
陳縱關掉電腦,發現嘉南還在魚缸前,于是問:“很喜歡?”
嘉南沒養過魚,只是覺得新奇,況且魚缸布置得也很漂亮。
“好看。”她說。
“咱們在家也弄一個。”陳縱說:“這個是張燼弄的,改天我問問他。”
“不會是因為風水吧?”
“對。”
被嘉南猜中了。
因為陳縱的關系,嘉南與張燼也算朋友,加過微信。
嘉南從張燼的朋友圈知道他信風水,還專門學過《易經》。張燼的朋友圈內容豐富多彩,與他的本職工作沒半點關系。他有時分享養發秘籍,有時說一些風水小知識。
嘉南之所以格外關注張燼朋友圈,是因為張燼曾發過一張合照追憶往昔,那是他與少年班同學在美國留學時拍下的照片,里面有陳縱的身影。
嘉南對十幾歲的陳縱充滿興趣。盡管她對計算機領域知之甚少,僅僅清楚何為二進制,卻熱衷于收集當年計算機少年班的所有相關報紙,與新聞錄像。
哪怕其中只短暫地提及陳縱,也都全部保留。
某些夜晚,已經痊愈的嘉南終于有勇氣回憶過去,會想起在病痛中掙扎的自己,思維無限發散,也難免會無意義地幻想十五六歲的陳縱是什么樣,在少年班過著怎樣的生活。
如果他們早一點遇見,會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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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縱到家后洗了個澡,看時間覺得不算太晚,給張燼打電話問起養魚的事。
張燼熱心推薦了適合飼養的金魚品種,也非常關注魚缸的擺放位置,為此指導了一番。
還說陳縱可以把他家室內布局畫張草圖發過去,他會幫忙看看。
陳縱說:“只是養著玩兒。”
張燼說:“不為生財啊?”
“不是,錢又賺不夠。”
“錢當然越多越好。”張燼商人本色暴露無遺。他回過神來,陳縱在家布置魚缸八成是為了另一半,“下個月15我搬家,帶嘉南過來玩啊。”
“我問問她。”陳縱說。
陳縱掛了電話以后,高效率地下單了魚缸和led水草燈等物,想問嘉南喜歡哪一款珊瑚。
他推開臥室的門,發現嘉南不在。
書房還亮著燈。
榻榻米上有個掀開了蓋子的紙盒,陳縱一眼就看見了旁邊攤開來的芭蕾舞裙,瞬間明了,竟產生了一絲心虛。
嘉南穿著睡衣,趴在榻榻米上看書,見陳縱過來,裝模作樣翻了一頁書,也沒提裙子的事。
陳縱靠著嘉南坐下。
嘉南身體一挪,腦袋枕在他腿上,書也合上不看了,“我今天整理東西,找到一條裙子。”
陳縱想,在這兒等著他呢。
他沒搭話,等著嘉南的下文。
“你不覺得眼熟嗎?”嘉南問。
陳縱演技尚可,拎起裙子看了看,“沒什么印象。”
“你燒掉了我一條舞裙,”嘉南說:“就是這條。”
陳縱說:“這么記仇。”他揉著嘉南的頭發,低頭時遮住了壁燈落在她眼睛上的光,“還好我留著了。”
嘉南坐起來,想要裝作興師問罪,可惜語氣不太像,“到底怎么回事啊?你跟我說說。”
陳縱把自己去裁縫店,找人做了條能夠以假亂真的舊芭蕾舞裙的事全盤托出。
嘉南聽著心里五味雜陳,她怎么也想不到當年燒掉的舞裙居然是條假的。
“為什么?”
“怕你真傷心了,哄不回來,我得給自己留條后路。”陳縱說。
再者,那是她的第一條芭蕾舞裙,太特殊了。
想要她從過去的泥淖中離開,哪怕傷筋動骨,也要拉她走。
可又顧忌重重。
陳縱那時候是真沒辦法了,下下策也要用。
嘉南突然有點想哭,眨了幾下眼睛,掛在陳縱身上埋著頭,“我沒有怪你。”
“你當時咬我了,是真生氣了。”陳縱淡淡指出。
嘉南不說話了。
陳縱:“還說討厭我。”
嘉南:“沒有吧?”
陳縱:“有。”
“我沒有討厭過你,”嘉南說情話時很坦蕩,因為面對陳縱真心不需要藏匿,話也不會落空,“我喜歡你。”
“我還知道,余醫生是你找的。”
“我沒那么幸運,論壇里那么多需要幫助的人,她偏偏挑中我,給我做心理疏導,還堅持了好幾年。”
當初沒反應過來,時間一長,自然就察覺到不對勁了。
哪有那么多慈善家。
她遇不到慈善家,她只有陳縱。
好運氣也是陳縱給的。
嘉南人生中的第一條芭蕾舞裙完好無損。
她把它重新放回盒子里,閑置在衣櫥底層,不再像曾經那樣把它掛在墻上矚目的位置,當作一種警示,時時提醒嘉南被拋棄的命運。
如今的嘉南健康飲食,適度運動,偶爾也會交朋友,好好地愛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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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的魚缸很快布置好。
那天陳縱在家休息,嘉南去巖巢工作室面試,送貨上門的工作人員離開不久后,她就回來了。
魚缸裝在客廳一側,灌滿了水,底部布置了微型海底景觀,藍色的光把水面襯得幽靜。
陳縱在看類似于說明書的兩頁紙,地板上散著幾個還沒收拾的泡沫塊。
見嘉南回來了,問她:“面試怎么樣?”
“應該能面上,問題不大。”
嘉南手指貼在魚缸透明的玻璃壁上,一條拖著大大尾鰭的小魚從她掌心游過,她問陳縱:“它叫什么?”
陳縱對魚的認識種類有限,并不太了解,回想了一下購物單上的名稱,說:“布里斯托爾。”
兩人坐在魚缸前,腦袋挨著腦袋觀察了一會兒。嘉南說:“它的尾巴是心型的。”
“嗯。”
嘉南打了個哈欠,出門一趟回來有點困,陳縱陪她在沙發上睡了個午覺。
陳縱醒得比較早,嘉南埋在他懷里,蓬松的頭發蓋住了臉,露出一個粉白的耳朵尖。
陳縱躺著不想動彈,搭在嘉南腰上的手挪了挪位置,上癮似的搓了搓她的耳垂。
魚缸里傳來緩緩的寧靜的水流聲。
金魚尾巴掃過水草,水底的光折射出斑駁的碎影,像許多個不被打擾的安謐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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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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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