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棣棠的話，一字一字入了沈清秋的耳，好似孟庸心口那密密麻麻的銀針，全扎在她心上。
    將心扎透，沒有任何知覺。
    她于那一團百感交集的朦朧間，看到兩彎光亮，那褐色的光芒里，倒映著她紅透的一雙眼。
    “阿愁。”
    孟庸看著她，微揚唇角。
    沈清秋忙收斂情緒，應聲：“奴在。”
    “我也在！”
    萬棣棠忙湊上去，“孟大哥，你感覺怎么樣？哪里不舒服？”
    孟庸沒理萬棣棠，只看著沈清秋。
    “自你入東院，我沒怎么給你立規矩。”
    他緩聲道：“今兒給你立第一道規矩。”
    沈清秋怔愣地望著他。
    “今后，寧親王說的話，你半個字也不要信。”
    萬棣棠滿腔擔憂瞬間土崩瓦解，化成一聲憤慨：“孟庸你大爺的！”
    萬棣棠的話，沈清秋并未放在心上，孟庸也沒留她伺候，讓她仍舊回鴿房。
    孟庸將受傷的事瞞得很好，只有身邊親近的人知曉。
    闔府上下都在忙著中秋佳節。
    花丫因這幾日不用去東院，與青婆告了假，十四日晚便回家去了。
    沈清秋獨自躺在木板床上，盯著屋頂發呆。
    降雪還在宋無衣手里……
    王蟒清剿前朝余孽，必然出動天蛟衛，這是個剿除他爪牙的好機會。
    可她現在卻什么都不想做。
    炸掉烏金山，孟庸被禁足；殺了王焉，毀掉微雨樓，孟庸入私獄……
    她以為，只要不和孟庸相認，不扯上孟家，便不會傷到他。
    可結果，還是什么都沒改變。
    他仍舊因為她，遍體鱗傷。
    思索半宿，她也沒拿定主意，朦朧睡去。
    第二天一早，剛到鴿房，便見朱雀等在鴿舍前的籠子前。
    籠子里都是各地飛回的信鴿，有八只，腿上綁著裝信的竹筒。
    往常她來鴿房時，這些信早被取走，中途有信鴿飛回，也是青鳥來取。
    朱雀將小托盤遞給她，取下竹筒。
    “書房。”
    這是讓她送去書房。
    沈清秋到書房時，孟庸正坐在常年的書案后頭，手邊的公文好像永遠也看不完。
    屋子里桂香馥郁，臉色看起來比昨日要好。
    “少將軍，今日的消息。”
    她上前將托盤擱在案上。
    孟庸頭也不抬地道：“念。”
    沈清秋依言將消息展開。
    八張紙條，其中四張一樣，顯然是同一處放出的不同路。
    上面書了一連串的數字。
    她每念出三個數字，孟庸便寫下一字，統共七個字。
    孟庸低眉看了看字，隨后道：“再念。”
    沈清秋展開下一張。
    并指寬的紙條上，密密麻麻地爬滿了秀氣的簪花小楷。
    “這個……”
    她將紙條遞給孟庸，“奴不敢念。”
    孟庸接過紙條一看，抬頭便是：兒子。
    不用看都知道消息來自何處。
    他默不作聲地將紙條接過，藏入袖中，“下一條。”
    沈清秋打開下一條，抬頭還是熟悉的兩個字，她默不作聲地遞過去。
    孟庸默不作聲地收下，隨后自己動手扒拉剩下兩個竹筒，黑著臉收入袖中。
    “沒什么事……”
    正說著，敲門聲起，碧月姑姑端著藥在門口說：“少將軍，該吃藥了。”
    孟庸緩出溫和笑容，“辛苦姑姑了，放著吧，我待會兒喝。”
    碧月姑姑將藥擱在榻幾上，笑容和藹地說：“今兒是中秋，夫人應該有消息送來吧。”
    孟庸應聲：“收到了。”
    碧月笑道：“為了防止少將軍不看消息，夫人每次都會提問題，要少將軍回信作答，少將軍可千萬別忘了。”
    孟庸嘴角抽動的更加厲害，“是，我會的。”
    碧月姑姑這才滿意地離去。
    沈清秋難得見孟庸還有如此無奈的時刻，心頭一樂，將要出門，目光掃到幾上的青花瓷碗。
    她記得，這人有悄悄倒藥的習慣。
    目光一轉，掃見屋角兩盆君子蘭長勢奇好，不像是受過荼毒的樣子。
    她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氣，忽然又想到什么，默默地挪到窗口去看。
    一溜修剪整齊的矮桂，開著細碎黃花，其中有幾株卻黃了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