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門被拍得“啪啪”作響，錢信誼全然不理會，回身看了看坐在桌邊的人。
    瘦瘦小小的身體，裹在褐色小廝衣服里，長發也藏入帽檐，失血過多唇色泛白，顯得營養不良。
    “適才你提到沈家……”
    他猶豫著開口，觀察著她的神色，準備隨時截斷話音。
    “可是沈府舊人？”
    瘦黃的臉頰上，云淡風輕地飄著一抹笑。
    “我不是說過了嗎？我是劉阿愁，與沈家沒關系。”
    她聲音，也輕若浮云。
    “適才提及沈家，只是為了把萬棣棠氣走。”
    “其實……”
    錢信誼猶疑著行到她對面坐下，言語亦有些遲疑。
    “據我所知，朝廷一直在扶持孟家與王蟒對抗，你既混入孟府，為何不把實情告知孟庸？”
    沈清秋反問：“錢家身為皇商，面對王蟒的逼迫，前輩為何不求助朝廷，反而要來與我合作？”
    錢信誼沒有回答。
    沈清秋也不需要他答，答案顯而易見。
    “前輩也清楚，用朝廷的那套方法，除不掉王蟒。”
    錢信誼問：“那和朝廷合作呢？”
    “和朝廷合作？”
    沈清秋冷笑一聲，眸中泛起譏諷。
    “前輩可知道，適才提及的沈家，是如何惹來滅門之禍的嗎？”
    “他們就是和朝廷合作，含辛茹苦為新王朝奠基，卻在新庭換舊朝的那一夜，招來滅門慘禍！”
    她臉頰上的每一寸肉都在輕輕地抽動著。
    “而后，被當今皇帝，扣上前朝余孽之名，棄尸荒崗，遺臭世間！”
    “小丫頭……”
    錢信誼一時間不知該說什么。
    一切話語在此刻都顯得蒼白無力。
    沈清秋闔了闔眼，斂了神色。
    “冤有頭債有主，王蟒不倒，那些曾被他戕害過的人，永無沉冤昭雪之日。”
    “朝廷怎么做是朝廷的事，我要用我自己的方法，讓王蟒向冤死的亡靈懺悔贖罪！”
    兩句話出，適才的悲憤已經一掃而空。
    “依依，有件事得煩你跑一趟。”
    宋無衣挪了過來，“什么事？”
    沈清秋道：“去把萬棣棠綁了。”
    宋無衣本能地點下一個頭，然后又猛烈地晃頭。
    “那吉娃娃身邊一堆高手，我會死的。”
    沈清秋道：“你都能從他手里偷走天龍玉牌。”
    宋無衣不好意思地道：“我那是趁著他沐浴的時候，御珍閣的人沒在他身邊。”
    沈清秋無奈地一嘆。
    宋無衣問：“你綁他做什么？”
    沈清秋道：“綁了萬棣棠，再毀瓷窯，王蟒的怒火便燒不到他們。”
    錢信誼皺了皺眉，“他好歹是個親王，王蟒不會拿他怎樣。”
    沈清秋道：“他的一言一行，幾乎代表了孟庸的言行，王蟒不敢拿他怎樣，但他會把矛頭對準孟庸。”
    錢信誼笑了笑，“小丫頭，你似乎還對你這舊主，念念不忘。”
    沈清秋也輕輕一笑。
    “我在孟家時，少將軍待我不薄，當是還恩情了。”
    錢信誼臉上笑容更盛，旋即想到什么，低眉問：“你就沒想過，是他和萬棣棠合伙算計你？”
    沈清秋擰了眉頭。
    “歸根究底，也是我欺騙在先，萬棣棠和青鳥設計誘我，皆因怕我對孟庸不利，他們并沒有錯。”
    “哪怕這一切都是孟庸為我設的圈套，我也認。”
    錢信誼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卻沒說出。
    他有些煩躁地快速捏了捏頜下那把小山羊胡。
    “老夫倒是覺得，那只吉娃娃，有時候未必能代表孟孟庸。”
    沈清秋笑道：“前輩好像很了解孟庸。”
    “咳咳……”
    錢信誼清了清嗓子，“談不上了解，只是與孟將軍有過數面之緣，想著他那樣的人，教出來的兒子，當不會差。”
    “虎父無犬子嘛。”沈清秋順著贊了一句。
    錢信誼一拍大腿，興致勃勃地起身，“那只吉娃娃，老夫幫你綁。”
    沈清秋身上有傷，宋無衣功夫稀疏，眼下唯一能綁走萬棣棠的，自然只剩下他了。
    “多謝前輩。”
    沈清秋起身揖了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