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前世)
楚千尋端著水盆走女子浴室的時候,高燕正趴在洗手池里吐得稀里嘩啦。
“怎么了燕姐?有了?”楚千尋路過高燕的身邊,不以為意地隨口調侃一句。
“有你妹!”高燕沖楚千尋比了個粗魯的手勢,用一個杯子從楚千尋的水盆中勺了一杯水。
“殺千刀的神愛,竟敢讓老娘吃那種東西,還敢收那么多錢。”嘔吐使她面目漲紅,她看著洗手池前破舊的鏡子,一邊吐一邊低聲咒罵,
“內臟,人血……簡直是變態。”
“難怪……瘋魔了。”
楚千尋正蹲在排水溝邊上洗頭,沒聽清,
“燕姐你說什么?”
這里說是浴室,其實也不過是一個兩側挖有水溝的大屋,只在進門出有一道遮擋視線的土墻,里面除了幾個洗手池,余下一片空闊。
要洗澡的人自己帶著水,隨便找個位置脫光了就洗。
這年頭沒人有精力再講究,什么**啊,舒適啊,都沒人會再注意。
事實上連洗澡的人都很少,因為水也算是沒那么輕易搞到的物資。
楚千尋蹲在地上就著那一盆水,先洗了個臉,再盡量洗干凈黏糊糊的頭發,全身用一塊濕布抹一遍,然后才拖了鞋子洗腳。
剩下的水還舍不得倒,要端回去澆她屋內窗臺上種的幾根大蔥。
高燕用杯子里的水漱了個口,把口中的污穢物呸干凈,抹了把嘴,覺得舒服了點。
“沒什么,不知道就算了,烏七八糟的鳥事少知道點。”她對楚千尋說。
楚千尋收拾完自己,端著水盆和高燕一起走出女子浴室。
高燕的臉上化了點淡妝,身上還帶著點淡淡的煙味。
楚千尋就知道她又去和某個位高權重的男人鬼混了一場。
可能也因此聽到了某些小道消息。
高燕和誰鬼混,楚千尋一點都不在乎,在這個年頭,人為了活下去,殺人搶劫欺詐什么都干。
為了魔種向自己兄弟背后插刀子,為了一口食物夫妻反目,什么齷蹉的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高燕雖然刻薄又自私,生活作風亂了點,但好歹從不在人后使陰招。
完全是靠著自己努力混一口飯吃而已。
楚千尋和她互相勉強把對方當做朋友——那種平時可以聊一聊天,相互周濟點生活物資,戰場上遇到危險了,雙方都會毫不猶豫撇下對方先跑的朋友。
“死女人,你有喝過圣血嗎?”走在路上,高燕忍不住問道。
“早幾年喝過一支,低階的,那時花了我全部積蓄,靠它救了我一命。聽說現在再多魔種都買不到了,神愛已經生產不出圣血了,”
“我也吃過,還是高階的。”高燕臉色變得十分不好看,但她很快妥協一般垂下頭,低聲嘟嚕了一句,“雖然惡心,那又怎么樣呢,如果現在還能有圣血,大家還不是搶著要,畢竟保的是自己的命。”
楚千尋沒明白她的話,她的注意力被不遠處的熱鬧吸引了,她用手肘碰了碰高燕,“燕姐,你看那邊。”
在離她們不遠的廣場上,匯聚了一群人,這些人衣著形態各異,顯然來至于天南地北,不論男女老少,周身都散發著強大的氣場,配置著閃耀的裝備武器,很明顯都是在戰場上千錘百煉出來的強者。
“真的也,”高燕迅速拉著楚千尋躲在一邊看熱鬧,“我們基地的軍團長,各大傭兵團的頂尖高手,都在里面。”
幾輛越野車開了過來,車上陸陸續續下來了一些人。
走在前頭的一位年輕男子,他身材消瘦,神情冰冷,衣領微敞開,脖頸上掛著一個黑色的金屬鱗片。
后面一個短發的女子,一臉猙獰的傷疤,背上背著一柄巨大的砍刀,身上還帶著血,宛如地獄歸來的修羅。
四周看熱鬧的人紛紛議論了起來。
“這是不是辛自明啊。精神系大佬,怎么連他都來了。”
“那個是焦玉靈啊,和槍械女王嚴雪并稱的女性圣徒。聽說她特別恨男人,一言不合就把人壓成肉餅,千萬別胡亂招惹她。”
“焦玉靈算什么,聽說那位血腥瑪麗也來了。只是不知道躲在哪里。”
“小聲點,別被聽見了,這位你都敢議論,不怕死啊。”
“嘖嘖,火焰系的大神,金屬系大佬,植物系牛人……這什么豪華陣容,我們基地附近是出了什么高階墮落者嗎?”
“燕姐,什么情況?”楚千尋伸著脖子張望,“知道消息透露點啊。”
高燕猶豫了一下:“告訴你,你可別說出去。他們這都是為了那位……”
她靠近楚千尋耳朵,小聲說了一個詞,
“人魔。”
楚千尋吃了一驚:“他?他跑到這來了?”
“可不是嘛。”
“那也不能來這么多大佬啊。”楚千尋有些不理解,“那位……和神愛有仇,把神愛集團攪得翻天覆地的。神愛雖然牛逼,但也請不動這么多人吧?難道都是為民除害,匡扶正義?”
“匡扶正義?”高燕從鼻子里哼了一眼,不屑地撇了楚千尋眼,“這年頭哪來的匡扶正義的人,不過就是打個好聽的旗號,實現自己的目的罷了。”筆趣閣
“走吧,這種熱鬧少摻和,死了都沒人收尸。”
對楚千尋這樣異能低下,只能掙扎在勉強糊口邊緣的人來說,那些高階異能者的風云際會和她沒有任何關系。
在基地的東北面,火光雷鳴,漫天黃沙,各體系大拿打得翻天覆地,各種異能的光芒在十幾公里外的基地內都隱約可見。
楚千尋遠離那個反向,接連幾日都只在基地南面活動。
這一日,早上還晴空萬里的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雨。
在戶外搜尋了一天的楚千尋一時不防,被大雨澆了個透心涼,匆匆忙忙找了一處崩塌了大半民房,躲在屋檐下避雨。
因為黃沙帝王的出沒,整個基地附近都被一層細細的黃沙覆蓋。
傾盆大雨瓢潑而下,在地面上沖出了一道道沙溝。
不遠處的一個沙丘在雨水的沖刷下,表面的黃沙慢慢流逝,露出半截人類的身軀。
“尸體嗎?”楚千尋遠遠地觀察了半天,走上前去。
那是一具年輕男性的身軀,四肢都斷了,全身糊滿血污和沙土,凌亂的半長發覆蓋著面孔,看不清容貌。
楚千尋熟練地伸手把這具尸體的全身上下摸索了一遍,沒有找到任何有用的東西。
窮鬼,真是晦氣。楚千尋站起身準備離開。
地上的那具“尸體”卻似乎輕輕動了一下。
楚千尋眨了眨眼,
冰冷地大雨嘩啦啦下著,那具尸體口中確實微微冒著白氣。
原來還活著,但離死也不遠了吧,這么重的傷,就算請到了高階治愈系圣徒也沒辦法。
楚千尋猶豫著準備離開,那人污濁凌亂的長發后微微睜開了一雙眼,那雙眼睛透過雨簾,平靜地看著楚千尋。
還活著呢,至少讓他死前少淋點雨把。
她把那具重傷的身軀抱起來,在廢棄的民房中勉強找了塊干燥的地方安置。
屋內的東西早被一波又一波的搜索人員翻得個干凈,楚千尋把墻壁上的一些木作拆卸了,在地面上點燃了一堆篝火。
她脫下濕透的外套,坐在火堆邊慢慢烤著。
屋外是瓢潑的大雨,
眼前是偶爾蹦出火星的篝火,
身邊是一個將死的陌生人。
楚千尋看了躺在身側的男人一眼,那人沉默著凝望著篝火,黝黑的眼眸昏暗無光,即便是薪火也無法在其中倒映出光輝。
這是一個心如死灰了無生趣的人。也許死亡正是他們的解脫。
也許他身上發生過什么悲慘的故事,但楚千尋沒有興趣知道,活在這樣的年代,見過無數傷痛和悲哀的人間慘事,她的心早已麻木不仁。
雨漸漸停了,楚千尋往火堆里加了點柴,抖了抖烘干了的外套,站起身來,這件外套是她從市場上淘換來的,款式很常見,有一個毛絨絨的大毛領子,保溫性能不錯。
屋外的天空已經黑了,楚千尋穿上外套走到門口,回頭看了看那個躺在地上的男人。
那人還沒有死,衣裳破碎,滿身泥污地躺著,對她的離開也沒有絲毫反應,只是一動不動地凝望著眼前的火焰。
楚千尋終究起了一絲惻隱之心,轉身回來,拖下了帶著體溫的外套,披在那副赤|裸殘破的身軀上。
在野外搜尋了兩日,沒有收獲一顆魔種,僅僅找了少得可憐的一點食物,楚千尋垂頭喪氣地回到基地。
基地內的人慌慌張張地抱著行李往外跑著。
“怎么了?”楚千尋一把抓住向外跑的高燕。
“那些人沒事作死去招惹什么葉裴天,平時一個個拽得半死,結果那么多人都還敗在葉裴天手下,死了好多人,剩下的都跑了。白白禍害了我們這些小人物。人魔一發怒,那可是要屠城的!快跑!快跑!”高燕跺著腳,抓著楚千尋的手,拼命向外跑。
天空昏暗了起來,漫天都是沙塵。
腳下是滾滾的黃沙,楚千尋和高燕辨不得方向,一腳深一腳淺地胡亂奔跑著。
腳下的黃沙越來越厚,意味著她可能走錯了方向,正越來越接近著那位黃沙帝王。
她們找到了一處殘垣斷壁,把自己藏了進去。
不遠處傳來撕心裂肺地慘叫和求饒的聲音。
各自躲在破損的土墻后的楚千尋和高燕緊緊捂住了自己的嘴,恨不得把整個身軀埋進沙堆里。
周圍漸漸安靜了下來,有一個沙沙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慢慢從她們身后經過,沒有停留,一路慢慢地遠離了。
屏住呼吸的楚千尋和高燕無聲地交換了一下眼神,剛剛松了一口氣。
身后的土墻突然潰散開來,楚千尋一路滾了出去,滾到了一個男人腳下。高燕咬住了牙,小心翼翼地蠕動身體,把自己藏入陰影深處。
那個男人身上披著一件染滿鮮血的外套,衣角滴滴答答地往下滴著他人的血液。
他面色蒼白,眼角下垂,微卷的半長發抓在腦后,用一副了無生趣的模樣彎下腰看了楚千尋半晌,嘴角突然勾起詭異的一點笑。
漫天的黃沙漸漸停了,
楚千尋呆坐在沙丘上瑟瑟發抖。
高燕從角落里摸了出來,推了她一把。
“喂,已經走了。”
“那就是葉裴天啊,嚇得我都快尿了。”
“就這樣了?他這次居然沒有屠城,放過我們基地了?”
楚千尋在高燕的說話聲中回過神,
望向那帶籠罩著一身黃沙已經走到天邊的背影。
那人身上的外套好像有點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