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躍出云層,天空越來越澄澈, 像清水洗過的蔚藍鏡面, 廣袤寧靜。
程湛兮放下手里的調色板, 將筆放入松節油中洗凈。
耐心仔細地清理完所有的東西,程湛兮在畫布前直起身,偏頭看向一個方向,招了招手。
從距離山頂不遠處的樹下,快步跑來程家的傭人。
傭人看向畫布上線條和色塊組成的油畫, 大塊大塊的色彩堆疊,詭譎多變的線條, 混亂沒有章法, 乍一看上去像是打潑了顏料, 用油畫筆隨手所創的涂鴉,明亮斑斕地沖擊著觀者的視覺。
她小心翼翼地收回了視線, 心里卻沒有絲毫的輕視之情。
因為她知道, 就這么一幅看起來和真正的日出完全扯不上關系的《日出》,拍賣出去的價格是她這輩子都未必能夠攢到的錢。
藝術家的世界總是常人難以理解的。
程湛兮解下沾染顏料的淺綠色圍裙,搭在椅子上,溫和地道:“待會替我都搬回二樓的畫室里,麻煩了?!?br/>
“應該的, 小姐客氣了?!?br/>
程湛兮笑笑。
她走向停在一旁的重型機車, 單腿跨了上去,她容貌昳麗,五官明艷,像盛開不敗的花朵, 本就足夠吸引人,高挑的身材、修長筆直的雙腿更是加分無數。她坐在機車上,長腿輕輕松松地踩在地上,對于普通女生來說外形過于龐大的重機車,對她來說剛好合適,增添了一分野性的美感。
程湛兮拿起扣在后視鏡上的頭盔,正要戴上,聽到傭人恭敬說:“管家來了,在別墅等您?!?br/>
程湛兮動作微頓,若無其事地戴好頭盔,在下巴處扣好。
“知道了。”她抬手將頭盔的擋風鏡扣下,唇角勾起一縷淡淡的笑容。
她媽媽還真是執著,非要她去見衛家小姐——她天上掉下來的未婚妻。年輕有為的畫家程湛兮,在二十六歲這年,忽然知曉自己有一個自小定下娃娃親的未婚妻,乃是衛家三房兒子的獨女。
這位衛小姐十分神秘。
四九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程家和衛家都屬首都的名門,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程湛兮愣是沒見過,連聽都沒聽過衛小姐的大名。她媽媽應該知道,但程湛兮生性灑脫,對這種傳統的包辦婚姻——哪怕她媽媽只說是見一見都極為反感,所以壓根沒問。每次程媽媽一提到衛小姐她就顧左右而言他,要不就借口有事去忙別的。
所以,衛小姐在她心里的印象就是衛小姐三個大字,管她是美是丑,是圓是扁,都與她無關。
這次連管家都派出來了,足見程媽媽的決心。說不定這次回去衛小姐就在她家里了,給她來個守株待兔,趕鴨子上架。
但是……
程湛兮早就有了對策。
要不是為了把畫畫完,她才不會任由程媽媽三天兩頭地在家嘮叨她。
今天終于畫完了,可以實施計劃了。
***
程湛兮一個人住在幽靜山上的獨棟別墅里,她畫畫的時候喜歡安靜,所以很少有人會到這里來打擾她。
別墅的雕花鐵門開著,程湛兮將車停在門口,摘下頭盔,仰頭甩了甩腦后的長卷發,倏爾一笑。
一個白襯衣,黑馬甲,黑西褲的英俊中年男人走過來,宛如維多利亞時期的英國紳士。這是程家主宅的管家,看著程湛兮長大的鄧叔。
“湛兮。”
“鄧叔早上好。”
“早上好。”鄧叔開門見山,溫潤地道,“你媽媽讓我來接你回家?!?br/>
“好的?!背陶抠庑θ轀\淺,略施一禮,極為優雅地說,“我先回去換身衣服,請稍等。”
鄧叔看了看她身上的灰色薄外套和工裝褲,以及袖口處不小心蹭到的顏料,溫和頷首道:“那我在門口等你?!?br/>
鄧叔目送她的背影進了一樓大門,向停在不遠處的黑色賓利打了個手勢,司機把車開過來,后車門正對大門口,鄧叔走到后車門處,身形挺拔,從容鎮定,戴著白色手套的雙手隨時準備為程湛兮打開車門。
程湛兮換了身衣服,洗了把臉,一只手拉開窗簾的縫隙,從二樓的臥室窗戶悄悄向外看,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
程湛兮從門里走出來了,她沒有打扮得太過復雜,連妝都沒化,但肌膚依舊細膩透亮,僅僅著了一件版型經典的刺繡白襯衫,領口懶散解開兩粒紐扣,露出平直性感的白皙鎖骨,以及剛好垂在鎖骨中央的球形鏤空鎖骨鏈,合身的米色長褲包裹著纖直的雙腿。
鄧叔欠身行禮,彎腰打開了后車門。
耳畔響起的卻不是程湛兮彬彬有禮的道謝聲,而是重型機車沉悶且極富動力的引擎聲。
“鄧叔,麻煩你轉告我媽,我出門采風了,需要一年半載才回來——”
銀白的流線型機車仿佛一道銀白色的閃電,驟然撕裂了平靜的視野,帶出一陣強烈的颶風,車尾卷起滾滾灰塵。那個“來”字伴隨著車身劃過的殘影,尾音悠悠落進鄧叔的耳朵里。
鄧叔錯愕地睜大眼睛。
“鄧叔再見,采風回來請你吃飯——”
待看到程湛兮背對著他舉起手,禮貌揮手道別,白襯衫逆著光,柔美帥氣,不由搖頭失笑。
在原地靜了一會兒,鄧叔掏出手機給程媽媽打電話。
“太太,大小姐說出門采風去了,需要一年半載的時間。”
“什么采風,說得好聽,就是嫌我嘮叨,想躲清靜?!背虌寢屨f,“算了,你先回來。”
“好的?!?br/>
“不就是見一面嗎?跟要了她的命似的?!?br/>
鄧叔笑著安慰說:“太太,現在的年輕人都追求個性,越是強加給她的,就越是不要?!?br/>
“早知道我就設計讓她們偶遇了,現在弄成這樣……”程媽媽嘆了口氣。
……
就在程媽媽發愁怎么和衛家解釋她女兒出門采風的事,程湛兮已經坐上了去泗城的火車。
她有朋友在泗城,恰好那邊美術館的館長邀請她參加畫展,一舉兩得。
泗城沒有直達的機場,程湛兮想體驗國內的火車,所以買了張臥鋪票。她把車丟在了火車站附近,讓朋友替她開回去保管,順便交接為了這場“逃婚”早就準備好的行李。
她對面坐的是一對母女,媽媽很年輕,看起來和她歲數差不多,女兒有五六歲了,穿著白裙子,漂亮精致,安靜乖巧,全程沒有吵鬧。
程湛兮從背包里取出速寫本,信筆畫著車窗外的風景。
她聽到那個年輕的媽媽對她女兒說話:“媽媽,去,打水,你在,這里,等我,乖?!?br/>
斷句很奇怪,語速更是慢得驚人,程湛兮的筆不由一頓,抬頭向對面望去。
小女孩也在看她,察覺到她的視線望過來立即收了回去,往床鋪里縮了縮,她抿起嘴,依然沒有開口說話。
程湛兮禮貌地移開目光。
心里卻隱約有了猜測。
耳畔傳來“鐺”的一聲,隔壁餐盤落地砸出清脆刮耳的聲響,程湛兮心頭本能驚跳,一筆畫歪,她余光去瞧那個小女孩,女孩目光看著窗外,一點應該有的反應都沒有。
程湛兮面前仿佛浮現出另一個瘦瘦小小的女孩,世界對她們來說是永恒寂靜的。
程湛兮眸子里漾起柔軟的懷念,屈起指節,在兩人正前方的桌子上敲了敲。
女孩先看著她的手,再將目光移到她臉上,確切的說,是嘴唇。
她是聾啞。
程湛兮沒開口,而是一手伸出食指指向對方,然后握拳,向上伸出拇指,打手語道:你好。
她神情友善,微微含笑望著對方。
女孩眼神里流露出震驚。
接著,她往前坐了一點,試探性地用手語回:你好。
程湛兮不大熟練地手語比劃道:你和媽媽,出門旅游嗎?
上車這段時間,她注意到了一些細節。
年輕的媽媽接了熱水回來時,吃驚地看到她的女兒和坐在對面下鋪的漂亮姐姐相“談”正歡。程湛兮抬頭,下意識和她媽媽用手語打了個招呼,年輕媽媽失笑,程湛兮也笑了,說:“不好意思,聊得太入迷了?!?br/>
她指指對面坐著的小女孩。
小女孩見媽媽回來,迫不及待地和媽媽分享方才的事,手上速度很快,程湛兮看得眼花繚亂,她媽媽也用手語給她回應,滿臉含笑。
轉過身來,年輕媽媽向程湛兮真誠道謝。
為了不讓女兒受到常人異樣的目光,她在外面盡量不使用手語,女兒經過訓練會讀簡單的唇語,只要不開口說話,沒人會想到她其實是個聾啞人。她詢問程湛兮是不是這方面的老師,為什么會一眼看出來。
程湛兮道:“不是的,我小時候有一個朋友,也是……”她搖搖頭,苦笑道,“后來失散了,沒有再見過。”
“原來是這樣。”年輕媽媽點頭道。
她想了想,說:“我女兒這樣的情況,我認識很多像她一樣的人,如果你相信我的話,我可以幫你注意一下,她姓什么?叫什么?”
程湛兮遲疑了數秒,抿唇說:“我……不知道,只知道她的小名叫默默。”
默默。
一個很契合的名字。
年輕媽媽在心中咀嚼這個名字,心先往下沉了兩分,在聾啞人圈子里,叫默默的沒有一千也有一百。
程湛兮補充道:“比我小兩歲,也可能和我差不多大,總之不會差很多?!?br/>
年輕媽媽等她繼續說,卻沒了下文。
兩人對視一眼,年輕媽媽道:“明白了,我會留心的?!币粋€叫默默的,年齡在24-27之間的年輕女人。
兩人交換了聯系方式。
程湛兮沒報什么希望,二十年過去了,就算找到了對方,說不定她也忘記自己了。
下車前,程湛兮將自己在車上畫的畫送給了小女孩。
早春的碧綠的稻田里,穿著白裙的小女孩大笑著奔跑在田野上,手里拿著彩色的氣球。
***
從風和日麗到狂風驟雨,不過幾站公交車的距離。
程湛兮站在公交車站牌,低頭看了看手機導航上顯示的距離酒店步行八百米,她環視四周,拖著行李箱穿過馬路,躲進了路邊的一家24小時便利店里。
天邊傳來轟隆隆的滾雷聲,狂風呼嘯,天和地瞬間暗了下來。
道路兩旁的樹葉在風中瑟瑟發抖。
程湛兮不好意思干避雨,在貨架走了一圈,拿了瓶飲料。她到前臺結賬,發現店里多了一道女人的人影。
她背對著自己,身量清瘦,穿黑色及膝長風衣,同色長褲,在屋外的暴雨聲中,更添了一份冷肅。
長發亦是黑的,未染未燙,此刻被雨打濕,黑得越發柔亮,令人聯想起上好的絲綢布料。她微微偏著頭,抬手將黏在脖子里的濕發挑出來,露出來手腕到指尖的一段皮膚,很白,很美。
細長分明的手指也是濕的,泛出冷**透的色澤。
程湛兮多買了包紙巾。
她走到對方身側,看見她眼尾有一顆淡淡的小痣。
程湛兮收回視線,探手將新買的紙巾遞到她面前,溫和禮貌。
“你好,我這有紙,你要不要……”
郁清棠轉頭,朝她望過來。
程湛兮忘記了呼吸。
她覺得,就這一眼,她的心跳,便停了。
酒店前臺望著她的背影,歪了歪頭,沒有把這件事留在記憶里。
奇奇怪怪的客人多得是,半夜離開的并不罕見。
凌晨的出租車不好打,好在這里是市中心,郁清棠上網約車軟件打了輛的士,司機是最常見的中年男性,氣質普通,相貌平平,郁清棠坐在后座,神經崩得緊緊的,腦子里不間斷地上演著社會新聞里報道過的案件。
這是她第一次這么晚回家。
她有點后悔,應該在酒店待到天亮再出來。
黑夜靜謐深沉,街上車輛稀少,幽暗仿佛張開口的巨獸,蟄伏著,潛藏著。再次路過零度酒吧門口那條街,又過了十分鐘的車程,出租車停在某高檔小區門口。郁清棠下了車,看到近在咫尺的亮著燈的門衛崗,提心吊膽了一路的心臟終于暫時放松下來。
“可以的話麻煩給個五星好評。”從降下的前車窗里飄出中年司機憨厚的聲音。
郁清棠在遠遠的地方看進車窗,點了點頭。
出租車重新駛入夜色,被黑暗吞噬。
郁清棠刷開小區門禁,在通明的路燈下快步走向住的那棟,孤身乘坐電梯上樓。
直到進了家門,打開客廳的燈,室內亮如白晝,她才按部就班地在玄關換了鞋,給自己倒水喝,一個人去浴室洗澡。
昨夜的那個女人十分溫柔,幾乎沒有弄疼她,也體貼地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只有某處傳來的異樣感覺讓她在水聲中回想起某些零碎的片段。
……
郁清棠換了睡衣,從浴室出來,再次去外面倒水,看到掛在客廳墻壁的一幅油畫——《暴風雪》。
落款是程默。
程默是一個近年來聲名鵲起的畫家,極為擅長油畫,也會木炭畫和水彩,先在國外出名,爾后名聲傳回了國內。郁清棠對這個畫家了解不多,寥寥幾語是以前和她一塊去看畫展的同學告訴她的。她只喜歡程默的畫,不在乎畫家本人怎么樣。
《暴風雪》是程默去年創作的作品,畫的是海上呼嘯的暴風雪里,烏云密布的天空,一條漁船在卷起的風浪里航行,桅桿吹得歪斜,將斷未斷,高高置于風浪尖上,命懸一線,不知道下一秒會被海浪拍成碎片,還是會再次幸運地逃過一劫,終得見太陽。
色彩深沉內斂,運用到登峰造極,整個畫面極富張力,每個站在畫前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神魂動蕩,仿佛也被卷入這場不知生死的暴風雪。
郁清棠捧著水杯,仰頭看了許久,自嘲地笑了笑,離開了客廳。
逃不過去的,風雪永不會停止。
這幅畫郁清棠花了三百萬的高價在京城拍下來,她雖不至于手頭拮據,但三百萬幾乎花光了她所有的積蓄,往常她不會這么沖動。但當時她恰好得知自己被衛家訂婚的消息,又巧合地看到了這幅畫,懷著一腔難以名狀的情感拍下了《暴風雪》。
大抵是物傷其類,兔死狐悲。
唯有藝術能夠讓人真正的感同身受。
郁清棠學校有點事沒處理完,隔天搭乘航班回了趟京城,從老師辦公室出來,手機鈴聲響了。
郁清棠走到陰涼處,接起來,清清冷冷道:“二伯?!?br/>
電話那頭的聲音衛二伯樂呵呵的,道:“清棠,回家一趟嗎?老爺子盼著你呢?!?br/>
郁清棠努力沒有讓自己的嘴角勾勒出譏嘲的弧度,她垂下眼瞼,異常平靜地回道:“好。”
衛二伯:“正好商量一下你的婚事。”
郁清棠:“但憑二伯做主?!?br/>
衛二伯假惺惺說了句:“那怎么行,總要你自己同意的嘛?!?br/>
郁清棠看了眼頭頂的太陽,亮得快沒有邊緣了,午后兩點,正是一天最熱的時候。
現在去衛家,可以不用吃晚飯。
“我現在就過去了?!庇羟逄南铝穗A梯,走進烈日里。
綠草如茵,鬧中取靜的市中心,一座偌大的別墅拔地而起,正是衛家的主宅。
衛家老爺子掌權,老爺子年逾八十,依舊精神矍鑠。共育有四房兒子,郁清棠的父親是三房,其余幾房開枝散葉,熱鬧得不行,唯有三房人丁單薄,郁清棠母親難產早早去世,只有三子衛庭玉和郁清棠兩個人。
郁清棠前面還有大房和二房的六個堂兄弟姐妹,在孫子輩里排行第七。
她許久不來衛家,門衛不認得她,將她攔下,讓她登記名字,并打電話詢問衛宅的管家,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狐疑地看了郁清棠兩眼,放她通行。
衛家的傭人在別墅院門前掃地,郁清棠握著挎包背帶的手指緊了緊,目不斜視地走過去。
傭人抬起頭,反應了幾秒,重新彎腰掃她面前的地面,懶洋洋地招呼:“七小姐?!?br/>
掃把的灰塵揚起,落在郁清棠干凈雪白的鞋面上。
郁清棠避開掃帚,走到一邊,低低應了聲嗯,繞路往院門里走去。
身后響起汽車的引擎聲,一輛純黑的邁巴赫停在別墅門口,郁清棠沒有回頭,腳步都未停一下。
傭人恭敬討好的聲音傳進耳朵。
“九小姐,十二小姐。”
衛九瞇了瞇眼,看著前面那道人影。
傭人忙諂媚道:“九小姐,是那個……”
他張了張嘴,卻故意只發出“阿巴阿巴”的聲音,表情夸張到滑稽。
引得天真無邪的衛十二咯咯笑。
衛九寵溺地點了一下妹妹的鼻尖,望著郁清棠的背影,揚聲嘲笑道:“我當是誰?原來是啞巴回來了?!?br/>
***
夏日的燥熱中,蟬鳴聲沒完沒了。
程湛兮拉著喻見星回了趟零度酒吧,對喻見星八卦昨夜的話語充耳不聞,直奔酒吧后臺。
喻見星是個玩得開的,人緣頗廣,她來泗城這么久,和酒吧老板攀上了點交情。
程湛兮開門見山道:“昨天晚上坐在沙發角落里的那個女人,穿著竹青色的長裙,左眼這個地方有顆淚痣,長得很漂亮,請問你有印象嗎?”
對面坐著的酒吧老板道:“有?!?br/>
漂亮的女人總是引人注目,何況開les吧的老板本人就是個les,事實上老板親自去搭過訕,碰了一鼻子灰回來。
“她經常來?!本瓢衫习寤貞浧?,道,“大概三個月前開始,我每次來酒吧,她都在那里?!?br/>
三個月前?
那不是和自己來泗城的時間一致?
酒吧老板補充道:“不過我不是每天都過來,我可以幫你問問這里值班的服務員和調酒師?!?br/>
酒吧的值班表很好調,大家都對郁清棠印象深刻,私底下還有討論過這位奇怪的客人。沒花多少時間,便確定郁清棠幾乎每天都來,缺席的只有兩三天,大概是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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