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發現陸弛居然敢約蘇梨出門的時候,重華忽然不想再等了。</br> 他與蘇梨身份懸殊,她看他的眼神充滿了敬仰,在他面前的舉手投足也規規矩矩,如果他不主動,這只梨花小妖可能一生都不敢對他起男女方面的心思。可她那么嬌艷可愛,剛來九云山就已經吸引了一頭公鹿,多在天庭待一陣子,還會吸引多少人?</br> 她對陸弛無意,不代表不會被其他男仙吸引,重華可不想因為自己的端著而讓別人先搶走她的心。</br> “本君想娶你,很驚訝嗎?”</br> 看著她如入迷夢的呆傻模樣,重華笑著道,星辰般的眼睛明亮溫柔,讓蘇梨見了只覺得他被旁人附了身,若被天湖中的三公主紅鯉魚見了,可能又要流下一串串晶瑩的淚水。</br> 重華的一句話,將蘇梨從呆愣的狀態中拉了出來。</br> 可蘇梨還是覺得難以置信,她悄悄掐了自己的手心,嘶,真疼!</br> 既然不是夢,蘇梨咽了咽口水,真君在天湖上所說的字眼再次闖入腦海,一會兒說她是他心儀之人,一會兒又說要娶她,蘇梨的小臉漲得通紅,結巴道:“您,您怎么會喜歡我呢?”</br> 重華走過來,看著比他矮了一頭的小梨花道:“本君一直都喜歡你,你不知道?”</br> 蘇梨更緊張了,往后退了兩步,目光躲閃道:“我知道,可,可我以為真君對我是單純的欣賞,就像凡人也會喜歡花卉,您只是喜歡梨花,單純看看的那種喜歡。”他是大仙啊,大仙怎么會這么輕易的動情?</br> 蘇梨真的無法理解,一見鐘情這種事發生在人間很正常,大多數是容貌、氣質的吸引,但真君修煉了千萬年,怎么想都不可能那么膚淺,因為喜歡看她的梨花就想與她結為道侶。</br> 蘇梨這種小妖,能嫁給真君當然是她的造化,可天上突然掉下來一塊兒做夢都想象不出來的巨大餡餅,蘇梨竟只覺得荒謬,一點驚喜、真實的感覺都沒有。</br> 她不真實,重華便給她真實。</br> 長袖一揮,重華不見了,蘇梨面前,突然多了一道古裝人影,劍眉星目,健碩挺拔。</br> 蘇梨心中大震,竟然是戚凌云?</br> “你,你怎么在這兒?”畢竟是一起生活了幾十年的伴侶,戚凌云又無比優秀,蘇梨就算一開始只是為了渡劫,覺得戚凌云足夠尊貴才愿意嫁了他,但一生陪伴下來,如何一點感情都不動?</br> 再見戚凌云,蘇梨恍如隔世,見他目光柔潤地看著自己,蘇梨眼睛一酸,不由地撲過去,投到了他懷中。</br> “小梨,難道你只記得他嗎?”</br> 另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蘇梨不可思議地往后看,就見丁香那世的陸延竟也來了,白襯衫制服褲,笑得痞氣,但同樣寵溺。</br> 蘇梨看看戚凌云,再看看陸延,整個人徹底僵在了那里。</br> 在陸延之后,芍藥世的殷翃、桃花世的沈時、石榴世的魏融、玫瑰世的賀知言,以及合歡世的廖云庭,陸續都出現了,七個年輕俊美、氣質迥異的男人,將蘇梨團團圍在了中間。</br> 這七人,哪個蘇梨都喜歡,都投入過真的感情,隨便哪一個單獨出現,蘇梨都要沖過去抱住,但當他們同時出現,蘇梨本能地意識到了什么不對,只想盡快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哪還有心情與老情人們敘舊?</br> “真君,這到底是怎么回事?”</br> 蘇梨退出七人的包圍,對著空蕩蕩的云霄宮問道。</br> 七人身影消失,重華重新出現,見蘇梨皺著眉,重華點點自己的額頭,等他的手指離開時,指間竟凝聚著一點白色光芒。</br> 蘇梨疑惑地看著那白光。</br> 重華解釋道:“這是我的一縷神識,當年我在百花園中見到你,因為喜愛我點開了你的神智,同時為了方便我隨時都能欣賞梨花,我還留了一縷神識在你身上。”</br> 蘇梨:……</br> “就相當于凡世的監控器?”想到自己那幾百年都是在真君的“欣賞”下度過來的,重華在蘇梨心目中的真君形象突然崩塌,距離變態反而越來越近。</br> 重華及時解釋道:“當時你在我眼里只是一棵梨樹,在你能夠化形之前,我連你的神識小人都看不見,我看到的只有一棵樹。”</br> 蘇梨瞪著眼睛道:“一棵樹怎么了,不經過我的同意,你就是在監視我!”</br> 受過現代世界隱私權的熏陶,蘇梨無法接受他在自己身上按安裝監視器。</br> 重華只好反問她:“好,如果我不留神識,但我每日每夜都在你身邊修煉,無時無刻地看著你,你能接受嗎?”</br> 蘇梨當然能接受,一位天庭大仙喜歡她喜歡到這種地步,蘇梨怕是會驕傲自滿飄起來。</br> 與此同時,蘇梨也明白了重華的意思。</br> 雖然如此,蘇梨還是繃著臉,嚴肅地要求道:“以前是以前,現在開始,不許你再將神識留在我身上。”</br> 不用她說重華也不會留,他又不是真的變態。</br> “他們七個是怎么回事?”蘇梨回歸正題問。</br> 重華剛被她訓斥了一頓,突然摸不清她是否抗拒那七人都算是他的分.身這件事,遲疑片刻才緩緩道:“因為當時我的神識留在你身上,你去渡劫時,我的神識也一起隨你進了輪回,我想助你一臂之力,就安排神識進入了這幾人的身體。受限于天理法則,他們已經成了獨立的個體,我在天庭無法左右他們的行為,但他們的所有感受都能傳到我身上。”</br> 說到后面,面對蘇梨犀利的審視,高高在上無所不能連帝君也不怕的重華真君,俊美的臉居然泛起了一絲可疑的紅暈。</br> 這下子,蘇梨不用問也明白了,所謂的所有感受,自然也包括了身體親密時的感受。</br> 談到這種話題,兩人的地位突然變得前所未有的平等起來,不是什么真君大仙與梨花小妖,而是單純的一男一女。</br> 蘇梨偏頭,繼續問出自己的疑惑:“既然你無法左右他們的行為,為何我每世都會與你選擇的男人走到一起?”</br> 重華覺得她此時的氣勢真盛,仿佛他也只是凡間被她吸引的那幾人。</br> 被人如此對待的感覺陌生又新奇,但重華并不排斥,反而有點竊喜,她不敬他也不怕他了,就更容易愛上他吧?</br> 重華將沒用完的幾根紅線拿了出來:“這是我向月老討要的,分別綁在你與他們身上,事情自然就成了。”</br> 蘇梨都服氣了,又有神識監視器又有人脈,這天庭大仙的手段與凡人也沒什么區別。</br> “因為他們幾個喜歡我,所以你也喜歡我?”蘇梨打量對面的真君道。</br> 重華搖頭,強調道:“是本君先喜歡你,才有了你與他們的幾段姻緣。”</br> 蘇梨挑眉:“你的意思是,如果不是你將紅線系在了我們身上,我再去勾引他們,他們都不會上鉤?”</br> 重華可是天庭老牌大仙了,活了萬余年,豈會掉進蘇梨的坑里?</br> 他認真而誠懇地道:“怎么會,小梨花這么美,你便是什么都不做,他們也會被你吸引。”</br> 這油嘴滑舌的樣子,倒是讓蘇梨想到了陸延與殷翃。</br> 只是一點點熟悉的感覺,忽然勾起了蘇梨的一絲懷念。</br> 她坐到院中的一處石椅上,變出一朵梨花在手里把玩,轉了幾下,問跟過來坐在她旁邊的男人:“帝君與三公主又是怎么回事?”</br> 重華簡單解釋了他與那對兒父女的恩怨。</br> 蘇梨聞言,忍不住撇撇嘴,刺他道:“你這種道貌岸然的人,真不知三公主看上了你什么,當了三百年鯉魚似乎還沒有死心。”</br> 重華目光暗沉地看著她撅起來的紅潤小嘴,淡笑道:“難道你對本君就沒有感覺嗎,前幾晚我出來賞花,只是碰碰你的花瓣,你便臉紅害羞,我故作沒看見罷了。”</br> 蘇梨:……</br> 他還有臉提摸花瓣的事?</br> 若不是羞于出口,蘇梨真想當面諷刺他一頓。</br> 但生氣歸生氣,蘇梨也必須承認,重華確實非常迷人,仙術高深地位尊崇容貌俊美,最大的優點,是他審美品位一流,獨愛梨花。</br> 蘇梨咬著嘴唇,不讓自己笑出來,心里的得意之船卻飄來蕩去,被一位真君大仙追求且追了幾輩子的滋味兒,真是爽極了。</br> “說了這么多,你愿意嫁本君了嗎?”重華突然伸手,蘇梨便不受控制地飛到了他懷里。</br> 蘇梨瞪他:“說話就說話,你怎么動手動腳?”</br> 重華不以為恥,戲謔地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睛道:“在船上時本君也抱了你,怎么沒見你惱?”</br> 蘇梨:“我是怕那條紅……”</br> 說到一半,蘇梨突然嚴肅起來:“你明知道三公主被你變成紅鯉魚丟在了天湖,卻還帶我去那里刺激她,現在連帝君都見過我了,他們父女打不過你,會不會抓我去泄憤?”</br> 看三公主鍥而不舍攻擊她的樣子,真的不像會善罷甘休的。</br> 重華笑道:“帝君出了名的小氣,你若離開九云山,還真可能被他抓去。”</br> 蘇梨怒道:“你故意坑我!”</br> 重華還是笑:“怎么會,我是給你一個在帝君面前立功的機會,只要你答應嫁我,我高興了,便會放了三公主,帝君父女團聚,他豈會不感激你?”</br> 這是什么歪理?</br> 蘇梨真沒想到看似威嚴無比的重華帝君竟然是這么一個厚顏無恥的人,她那幾百年的崇拜敬仰真是白費了!</br> “怎么樣,到底嫁不嫁?”重華收起笑臉,鄭重地問她。</br> 蘇梨眨眨眼睛:“不嫁又怎樣?”</br> 重華想了想,突然俯身,在她耳邊道:“那我就學殷翃,先把你辦了。”</br> 他是真的想辦,身體都配合著威脅了起來。</br> 蘇梨鬼使神差地想到了他幻化的那只大蜜蜂,尾巴上的刺可真威風,難道就是這玩意?</br> 真君大仙的本事,也不知與凡人有什么不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