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里，老要飯花子手里的一整根羊腿就剩下個骨頭架子了，雖然還有不少肉沾在上邊，不過并沒有繼續啃下去的意思，直接往滿是狼藉的桌子中一扔，伸出手一招，就見一只瓦罐飛了過來。

掀開瓦罐的蓋子，一股濃郁的香味四散飄去，是濃濃的雞湯味，老要飯花子直接上手一抓，一只被燉的快骨肉分離的老母雞被撈了出來。

老要飯花子直接撕下一條雞腿塞進嘴里，愜意的閉上眼睛感受著雞汁的鮮美。

喜水見大胖子又吃上了，可“十六小子”的故事還沒有講完，于是催促道：“后來呢？”

“后來？”老要飯花子嗦出一根雞骨頭“啪”的吐在桌子上，“你們還想聽啊？”

“嗯嗯！”瓦狗好像肚子又空一點了，從瓦罐里撈出根雞翅膀，“繼續啊，后邊呢？”

老要飯花子這會兒應該吃的心情正好，又扯下另一條雞腿，接著講起后邊的故事……

那一年大旱，傘外邊那小子差不多也有個六歲左右了，旱災相當慘烈，地里顆粒無收，家家幾乎都出去逃難，差不多是十室九空，到后來餓殍遍地慘不忍睹。

那小子也混在逃荒的隊伍里，雖然他是十萬冤魂化生，可畢竟也是肉身和平常人一樣需要吃飯，在那場大災面前，一個只有幾歲大的孩子比起餓死還有種更悲慘的死法……

所謂“易子而食”并不單單只是個成語。

在塵世混了已經差不多有十年的那小子，還是第一次面對如此嚴峻的環境，那些看上去都不懷好意的大人看他的眼神都是綠油油的，那是一種餓到極致只要有吃的什么都可以得表情。

為了保護自己不被裹他人之腹，那小子只有混進那些高墻大院里，才能躲過眼前這一劫，事實上他也確實是這樣的。

憑著一股機巧和一副討人喜愛的外表，雖然有些波折還是順遂心愿，在大災最慘烈的時候躲進了一大戶人家替代半夜給牲口喂水的小廝。

也就在這戶人家里，那小子結束了輾轉流浪的生活，開始接觸到更高的階級，雖然僅僅只是跨越了一個等級，但所見的視野和以往大大不同。

首先就是金錢的魅力，哪怕一院高墻外已經是白骨遍地尸橫片野，院內卻依舊過著有滋有味的生活，雖然沒有以往那么鋪張浪費，可主子們餐餐米肉都斷不會缺的，下人們沒有那么夸張也至少大米飯是管飽了的。

那小子開始思索起要過上類似的生活到底需要什么？因為視界的狹窄，最先能看見的就是“讀書”才能改變這一切。

以那小子的聰慧不說過目不忘，卻也對讀書展現了極高的天賦，基本上一本書幾天之內讀完，就牢牢印在腦海里再也不會忘記。

于是他從那家大戶人家能找到的書開始讀起，但凡是有字的通通都看了一遍，很快那些老舊的，幾乎每個地主家都有的那些書都讀完了，可還嫌不夠多。

于是那小子混進了私塾當伴讀書童，開始像蠶啃桑葉一樣，一點點把所有藏書也都讀了通透，到這兒還不滿足，想要去找更多的書來看。

憑借他的聰明伶俐八面逢源的機靈，和很多私塾里的富家子弟都混的很好，也因為這些關系看到許多外界不多見的私家藏書，更一步儲存了學識。

等到能找到的書都研讀了一遍，最后這小子開始了他的游歷生涯，距離他的觀念變化又過去了差不多二十多年，轉眼看上去已經像是接近十歲的大孩了。

讀書能改變一個人氣質，尤其是在那小子游歷了不少名山大佛，書院大學以后，一個傳奇般天才的名號破空而出響徹整個華夏大地。

但凡是做學問的，在那幾年時間一定聽說過，一個看上去只是個孩子模樣的，卻已經滿腹經綸學富五車，不光傳統的儒家、道家、墨家的經典都信手拈來，連一些不常見的小家理論也全通透。

如果僅僅是這樣也只能算是個書蟲，關鍵這個小孩子不僅典籍如數家珍，詩詞方面更是不在話下，隨便寫下一首都能傳唱許久，而且意境深遠看著就像活了六七十年老頭寫的一樣。

更難得是這小孩子對世事的一些看法，針砭時弊、旁征博引寫出來的文章都驚動了當時的朝廷留意，連國學監里的老夫子都佩服的一塌糊涂，恨不得三顧茅廬也要見上一面，但待得知竟是個黃毛小兒時，紛紛羞愧的無以自當。

那小子用現在的話來說——徹底“火”了，每一個讀書人張口閉口都是談論的都是他的文章，什么時候又傳來一篇詩詞，更是街頭巷尾無數人被其傾倒，甚至連風月場里的鶯鶯燕燕都以能吟唱他的詞牌當做噱頭。

就這么火了差不多五六年后，忽然有一天那小子突然間又像人間蒸發了一樣，世間像從來沒出現過這么一個不出世的天才，以往的種種傳奇就像是杜撰的一樣。

那些文人騷客徹底慌了，一個類似于精神領袖的人物忽然一夜間消失了，人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總之“江湖”上再也沒有那小子的傳說，銷聲匿跡的如此徹底，像從未出現過一樣！

不過時間是最好的遺忘解藥，再又過了幾年后，一切都風平浪靜，江山代有才人出，一個巨星的隕落總會被其它繁星所取代。

老要飯花子喝了一大口雞湯悠悠的繼續說下去：

那小子是怕了，頂著那么大的名聲，類似于在聚光燈下，自己十年長一歲的秘密終究有天會被發現，更別說他成名時連個弱冠少年都不是，區區八九歲的年齡太招人引起遐想。

覬覦的人多了，難免會出現疏漏，事實上也確實被綁架過，只不過綁架他的歹人知道是個年紀不大的，還以為怎么也得十五六歲，萬萬沒想到其實還不到十歲，看了兩眼就把那小子放了。

經過這起綁票事件，那小子也懂得其中的厲害，于是改頭換面再次隱居起來，并且為了怕再被認出來，這一次他隱藏的更為徹底，直接大隱隱于市，重拾老本行，當起了那個時代最不缺的——小要飯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