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都盯著各自來時的方向，要么扭著頭，要么側著身，沒有一個鬼魂例外。

而且更有意思的是，瓦狗親眼看見其中有一只，在十字路口他的左手邊，一直看著左手邊方向，后來不知為何飄到右手邊，立馬改個方向，看向右手邊。

他們在看什么？瓦狗盡管困的眼淚鼻涕橫流，終究好奇心占了上風，走到一個商店的樓梯口旁，看著眼下密密麻麻的鬼魂。

大的小的，老的胖的，男的女的，像等待一大早超市開門的街坊鄰居似的，雜亂無章的站著又井然有序的排著隊。

噢……瓦狗點點頭，他們是在等什么，這么翹首以盼，可是他們在等什么呢？

真想打個電話問問喜水，喜水肯定知道，不過眼下這個時間點不知道他睡了沒，貿然打擾總歸不好。

萬一這些鬼魂要等一個晚上？瓦狗看看馬上沒電的手機：3：47，這么下去可耗不起啊，明早第一節課就是“病太歲”的數學，萬一回去再做個噩夢，怕是直接要被趕出學校。

就當瓦狗正猶豫要不要看下去時，突然發現整個十字路口的鬼魂騷動起來。

盡管這些陰氣疊著陰氣，會讓鬼魂們不舒服，但幾乎所有魂魄都不介意，爭先恐后盡量往馬路邊靠。

但他們卻絕不超過馬路牙子一分，好像以馬路牙子為界限，有面看不見的墻擋住所有鬼魂一樣。

哪怕它們已經像疊羅漢一樣亂成一鍋粥，也沒有一只鬼魂越馬路牙子一步，就像超過去就踏進雷池一樣。

十字路口四個方向皆如此，眾鬼像聽到一個隱形號令一樣，都不約而同向自己面向的方向涌動。

鬼群如此激動，鬧的瓦狗也激動起來，墊著腳朝離自己最近的那個方向，拼命打望著，不知道什么東西有這么大魅力。

下意識又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3：59，瓦狗突然發現在街燈延續的馬路上，除了正常行駛過的汽車……多了樣其它東西，方方塊塊的有點眼熟。

等稍微離近了點，瓦狗再仔細一瞅……

我去，能不熟悉嗎？那不就是每天都要坐的公交車嗎？

等等，有點不對勁，這公交車有點不一樣，車頂位置沒有LED路線牌，大半夜的沒開車燈，沒有市公交公司那特有的車廂噴漆，還……還……還沒有車窗和輪子！

說沒輪子并不確切，是沒有輪胎，只有一個光禿禿的輪轂在地上跑……

怪不得覺得這公交車怎么比一般的矮一截，而且盡管是鐵輪轂在地面摩擦，卻沒有一點聲音，悄無聲息的從遠處慢慢駛來。

街邊的鬼魂騷動了，數不清有多少只在等待上這個公交車，見公交車緩緩靠過來，坐在駕駛位上的司機打開車門，所有鬼魂一個接一個的往車上涌。

這四面透風的公交車，連擋風玻璃都沒有，后視鏡也殘缺一個，另外一個上邊也沒有反光鏡光禿禿的。

整個公交車黢黑黢黑的，像被大火撩過一樣，煙霧熏黑，車內天花板還留有一串串掙扎的手印。

公交車？大火？瓦狗猛的想起兩年前的一起新聞，一個報復社會的人，提了桶汽油上了一輛滿載的公交車。

行駛途中，用打火機點著了汽油桶，頓時火光沖天，公交車內燒死了大半，其中不乏老人和兒童，只有靠近門邊的逃了出來，但瞬間火勢太大，足有兩層樓高，根本沒法回去救人。

因為大火瞬間吞噬了整個車身，車里邊到處都是身上著了火四下奔逃的普通乘客，誰也沒想到……好好的坐車出門，最后卻是落得葬身火海的下場。

事后統計傷亡人數，足足燒死了40多人，跑出來的只有7、8個，包括公交車司機，通通在熊熊大火里化為焦炭。

現場慘烈至極，碳化的尸體一具重疊一具，還有些不甘心的伸出手臂，同樣也被燒成骨架。

空氣里到處都是焦臭味，來驗尸的法醫帶著四層口罩都遮蓋不住，救火的年輕消防隊員集體吐的一塌糊涂。

當時還在讀初中的瓦狗，還想去看一下，現場被封鎖了三天，等撤走時，已經再也看不到什么，除了被大火烤化的瀝青路面，很快也被清理干凈。

眼前這輛只有框架的公交車，難不成就是大火里那輛，瓦狗眼里帶著震驚，那熏黑的車身，沒有任何車窗車燈的公交車，空蕩蕩的車輪，仿佛依稀還能聽見一聲聲火海里的慘叫。

瓦狗雞皮疙瘩有點起來了，好像又從空氣里聞到一股臭味，與以往的不同，這回是燒焦的臭味。

鬼魂仍舊是一個接一個的往車上走，它們排著隊列，沒有插隊也沒有遲疑，還帶著生前的習慣——

老鬼步履蹣跚的一階一階，年輕的一步跨上去，小一點的則跳進去，所有鬼魂走進車廂內自覺往最里邊走，一個重疊一個站著，目光呆滯的等其它鬼魂都上車。

瓦狗放下提到嗓子的心，看著看著還覺很有意思……

接引幽魂，這應該是傳說中的“靈車”了吧，就是不知道這個“靈車”將要開的到哪去。

如果喜水在這兒，肯定門清，不過這大半夜的也不好去打擾他，說不定已經睡了。

足足有上千個鬼魂要上一輛車，瓦狗看了一會，看不出新意，就準備撤了。

剛想從臺階上跳下來，突然發現公交車駕駛位的門被拉開了，司機從里邊跳下來，說“跳”不太準確，應該是飄，大概離地半米高左右，徑直往瓦狗這邊飄過來。

“它……它要干嘛？”

瓦狗下意識就要閃人，怨鬼可不好對付，他也不會喜水那種“乾坤無極，萬法自然！”的道術，別被這司機拉扯上了車。

瓦狗有一萬個理由相信，這個車好上，下來就難了，說不定下一站直接就是陰曹地府。

就當瓦狗準備腳底抹油，抬起一條腿閃身的時候，就聽見往這邊飄過來的司機，鬼氣沉沉的說：“別走，有人托我給你帶件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