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質總管,仗不能再這么打了!照現在這樣子打下去,都不用等南邊的追兵趕過來,我軍就要在雁門關下把血流干!”
太和嶺口的契丹軍主帳當中燈火通明,都堅持了一天的耶律屋質仍然沒有去歇息,山上的士卒在拚命,他則是在密切地關注著戰情。就在他為山上毫無進展而頗感焦躁的時候,耶律撻烈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劈頭就是一通進言,雖然yijing很顧及對主帥的禮數,danshi臉上的神情和說話的語氣卻yijing將其深深地出賣了。
耶律屋質微不可察地擰了一下眉頭,然后馬上舒展開來,笑著對耶律撻烈說道:“撻烈都統,我軍落得要像現在這樣,確實有我考慮不周的失誤,不過眼下拚力攻擊雁門關不是為了以最快速度回返云州么!南邊的周軍說不準哪天就能夠追上來,不這樣晝夜不息不計傷亡地攻城,我軍怎么搶出時間來?現在我軍的傷亡是會大了一些,danshi我相信雁門關的守軍也不好受,那些周軍才不過三千人不到,他們又能夠頂得住幾天?”
“屋質總管,我就是怕雁門關的周軍可以一直頂下去啊我派人問過蒲奴隱了,今晚的戰況很糟糕。”耶律撻烈說著耶律勃古哲的小字,以表明自己并非無的放矢,“舉著火把撲城的兵丁還沒靠近城墻就yijing傷亡大半,城頭上卻一直看不太清楚,射箭對守軍無法造成明顯的傷亡,再說我軍也根本無力和周軍對射!沒等幾乎是摸黑撲到了城墻腳下的兵丁架起鉤梯來,城頭上扔下來的震天雷又會炸壞一大片,而且周軍還有特別的縱火手段,雖然在風雪中熄滅得很快,danshi總能把城墻腳下照亮一陣子,讓城頭的射彈兵一打一個準”
耶律撻烈幾乎是一口氣不歇地轉述著他從耶律勃古哲那里聽來的情報,最后總結道:“屋質總管,像這個樣子打下去,那不是在和守軍對耗,那只是我軍在單方面流血!幾波攻擊當中沖上雁門關城頭的次數扳著指頭都算得過來,而且多半是剛一上去就被周軍給捅了下來,很少能夠在城頭和守軍展開正經廝殺的,所以給守軍造成的傷亡根本就不夠!”
“你是說我軍以六萬人攻擊三千人,都還會攻不下這座小小的雁門關?”
耶律屋質終于還是皺起了眉頭向耶律撻烈問道,對方都yijing把話說得這樣明白了,他當然也就沒法輕松地將其打發。
耶律撻烈根本就顧不上去關注對方的神情,只是懇切地看著耶律屋質回道:“攻得下來,我軍再怎么不擅長攻城,這座雁門關再怎么險要,用六萬人去攻擊不到三千人,又是像這樣的不計傷亡晝夜不停地攻擊,總有一天能夠攻破關城的danshi南邊的追兵不會給我們這個時間!”
“”
耶律屋質張了張嘴,最后還是沒有出聲,因為他現在也沒有自信能夠說服對方了,更何況耶律撻烈顯然還沒有說完。
“時間,我軍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耶律撻烈越說越激動,“雁門關的周軍每天傷亡個百把人,再加上我軍不給他們喘息的機會,只要總管在山下重新編組得當,打上十天半個月的,不惜耗上幾萬條命,總是可以拿命填掉關城的。danshi南邊的追兵可能給我軍這個時間嗎?一旦我軍不能突破而南邊的追兵已到,那時候北有險關,南有強敵,東邊還有一座代州堅城,西邊則是群山,我軍還能有機會脫離戰場嗎?”,
“那么撻烈都統的意思是”
耶律屋質平靜地看著對方,輕聲問道。
“放棄走雁門關這條捷徑,趁著我軍還沒有元氣大傷,南邊的追兵還沒有貼上來,我軍趕緊轉道向東,只要城外沒有大軍策應,代州城內的守軍是不敢阻撓我軍繞城而過的。”耶律撻烈兩眼放光,雖然眼下的局勢很糟糕,只能敗中求生,danshi他依然不失樂觀,“這一次周主的確是處心積慮地要將我軍置于死地,danshi能夠從飛狐口那邊過來的周軍數量總不會太多,代州城和雁門關這種重點地方可以布置下許多守軍,繁*峙*縣也可能會有足夠的守軍,danshi不可能連山上都布滿了守軍的”
耶律屋質眉頭大皺:“你是說我軍到代州城的東面去翻山?撻烈都統,你是長年負責大遼西南面的,對這邊應該很熟,眼前的雁門山有多么險峻,大家現在都很清楚,東邊的恒山只怕是比雁門山還要高峻吧!或許是可以找到山間小路翻越山嶺,danshi兒郎們會摔死多少?會掉隊多少?軍中的這數萬匹馬又怎么過去?這么干和一場慘敗的區別也不大了啊”
“翻山當然只是最后的一條路了,不到萬不得已,我軍就不必去走。”耶律撻烈聽到耶律屋質的口氣出現了明顯的松動,不由得信心更足,當下更是努力加碼說服,“正因為我多年負責大遼的西南境,對這一帶還算熟悉,所以我知道東邊有一條翻越恒山通往云州的古道,完全可以通過馬軍!就是需要多繞很多路,比不得眼前這條捷徑這樣短,danshi那條路上卻未必會有強大的敵軍阻攔。”
耶律屋質眉頭一挑:“哦?你且說說看!”
耶律撻烈心中大定,趕緊湊到案幾前,拿幾個酒盅燭臺當了參照物,向耶律屋質說明起來:“屋質總管,這是代州城,這是繁*峙*縣,北面這一條是恒山和雁門山,南邊就不用去管了,結冰的滹沱河也無所謂這里是靈丘,屬于蔚州管轄,原本應當屬于我大遼的,不過看周軍來得輕易,此時縣城多半yijing是被周軍攻下了,不過不要緊,我軍并不需要重新攻下靈*丘*縣城,只要走上縣城北面的靈丘道就可以了。”
“靈丘道?”
“正是!靈丘道,這是一條古道,北魏時期用數萬人開通的,從當時的北魏都城平城,也就是現在的云州,向東南穿越了恒山直通靈丘。當然,整個靈丘道還有繼續向南延伸的道路,不過那個就與現在無關了從周軍的兵力和來路判斷,相信北路的周軍頂多也就是占了蔚州的靈丘和飛狐兩縣,北面的恒山肯定還在我大遼治下,靈丘道上應該不會有周軍阻擊,只要我軍抵達靈*丘*縣城,繞城往北走上了靈丘道,后面就沒有什么可以擔心的了!”
耶律撻烈興奮地在案幾上指指點點,把他知道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向耶律屋質分說明白,說到了最后,更是激動得在案幾上用力一拍。
從白馬山遇阻以來,他的心里面就憋了一股氣,最近連著攻擊代州城和雁門關不利,更是讓他感覺灰頭土臉,然而理智告訴他,回頭對著隨時可能追上來的周軍主力出氣多半是自尋死路,所以現在只要能夠比較順利地率軍逃出生天,就yijing能夠讓他覺得出氣了。
耶律屋質卻沒有那么樂觀,他依然皺著眉頭,看著興奮的耶律撻烈問道:“撻烈都統說得倒是很輕松,不過為何方才你還說‘那條路上未必會有強大的敵軍阻攔’?不是說靈丘道上應該不會有周軍阻擊的么?”,
“我確實是這么說的”耶律撻烈點了點頭,“周軍在北路肯定不會有太多的兵力,代州城和雁門關需要他們重點布防,沿途的幾個縣城也要他們分兵據守,他們是不可能再有能力去攻略靈丘北面的恒山的!靈丘西北的渾源一定還在我軍之手,靈丘道畢竟距離此處甚遠,周軍肯定是不會有分兵據守的余裕的。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繁*峙*縣與靈*丘*縣之間的泰戲山一帶,這座山正堵在兩縣官道的必經之處,中間只有兩三條谷道可以通行,不知道周軍會不會分兵把守這幾個谷口。”
耶律屋質的眉頭又皺起來了:“如果有周軍守住了谷口,那不是和雁門關這里一樣了么要是同樣攻打山口,在這里就可以了,我軍卻又何必向東多跑這么一二百里的?”
“不一樣!”耶律撻烈此時卻是非常自信,“就算是周軍派兵把守了那幾個谷口,那邊的形勢和雁門關這里也大為不同,那里可沒有一座如此堅固的關城,泰戲山也不像雁門山這樣險峻,把守谷口的周軍如果上山就沒法堵住我軍了,而如果他們要堅持堵在谷口,那么沒有個一兩萬的兵力是根本堵不住我軍硬沖的!”
“這樣啊你且待我斟酌一晚,先看看今晚能夠打成什么樣”
耶律屋質被說得心中大動,不過他終究還是有幾分沉穩,倒是沒有立刻改變主意,而是準備再等等看。
耶律撻烈話已說盡,此刻也不便繼續催促,而且耶律屋質現在的這種表現yijing很讓他滿意了:“那就等今晚攻完再看”
話還沒有說完,只見帳門口猛然又沖進來一個人,甫一進門就是撲通一聲跪到了地上,一邊向著耶律屋質叩頭,一邊大聲地呼喊著:“總管,崞縣失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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