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漪去不成納妃典禮,也不知這暴君到底納了幾個妃子。
只知蕭霽安回來時臉色不錯,衣袍上染了些酒意。瞧見她,莞爾一笑,低沉道:“這傻魚。”
“李迎,上晚膳。孤要喂魚!”
他醉醺醺地脫去外衣,腳步不穩,來到池邊坐下,抬手喚她:“重漪,過來。”
重漪乖乖地游了過去,像只幼犬般,將自己的臉放進他的掌心中。
帝王頓時愜意地笑了。
宮女們魚貫而入,將晚膳一一規整擺在池邊后又盡數退下。蕭霽安拾起銀箸,夾了塊魚腹上最嫩的肉,細細將刺挑出來后,送進重漪嘴中。
她慢慢咀嚼著,討好般蹭了蹭暴君的手。
“你這傻魚,若孤不給你挑了魚刺,怕是要被卡死。”蕭霽安失笑,卻見她目光緊緊盯著盤子里的臘肉,便挽袖給她夾了塊。
臘肉偏硬,有些咸,重漪鼓著腮幫子嚼了半晌也沒能咽下去,擺著尾巴靠近晚膳,給自己盛了碗銀耳蓮子羹。
小口小口地吞著,圓圓的眼睛還試探性地看向蕭霽安,像是生怕被他搶了吃食。
蕭霽安屈膝,長臂伸出,想要去夠水中撲騰的大尾巴。他今夜有些醉了,此時見重漪那波光粼粼的尾巴,像是數個閃耀的星子,在一池春水中泛著光芒。
喉結上下滾動,身體陡然失去平衡,狠狠地栽入水中。
水花四濺,重漪驚地轉過身,便感到尾巴尖被一雙溫熱的手握住,從未涉足的地方的侵占,似是撓她的腳心一般,讓她倍感難耐,臉頰泛起紅暈。
她嗓子中發出危險的咕咕聲,秀眉顰起,大尾巴甩動起來,想擺脫他的禁錮。
卻無論如何逃不開那雙手。
節骨分明的手指順著魚尾摩挲著一路向上,最終停在她的腰腹之間。
“咕咕!”
暴君摟住她的腰,破水而出。濕發緊貼著他流暢的臉部輪廓,醉意讓他眼神迷蒙,不如平日清明。
水滴順著蕭霽安瘦削的下巴滴在鎖骨處,他心情大好,連帶著唇角都漾起幾分真情實意的笑。
一只手按住重漪的后腦勺,將她揉在懷中。
頗有些惆悵道:“蠢魚,你何時才能說話呢?孤想同你說說話”
可回應他的,只有重漪透著傻氣的咕咕聲。
蕭霽安被她逗笑,將她放開后靠在池邊。正對著窗外的明月,似是看入了神,“孤……”
他頓了下,長嘆一聲后,斜睨著看向她,道:“想殺人了。”
暴君目光森然,嚇得重漪的身子明顯僵硬了一下,她慫慫地往后退了退,覺得此刻她遠離暴君。
如今這殿中就她一人,蕭霽安說這話,不是明擺著要殺她?
重漪有些氣惱,都說伴君如伴虎,可這瘋子整日喜怒無常,更難伺候。瞧瞧,誰惹著他了嗎,如今又恐嚇她,還讓不讓魚活了!
她估計還沒活過三章呢!
蠢魚。蕭霽安神情轉而溫和,眉梢吊起,戲謔地瞧著她。壞心眼地搖頭嘆了口氣,故意道:“漪漪,孤想殺的是人。可你又不是人,你只是一條魚,何必如此害怕?”
耍她?重漪怒了,耍魚也不帶天天耍的!
她氣鼓鼓地縮回水中,吐了串泡泡表達自己的不滿。
緊接著,難得膽大地用尾巴拍了下暴君的小腿,逗得他笑得喘不過氣,眼淚都要出來了。
“好蠢一條魚!”
李迎進來時,便看見陛下坐在池中,正在逗弄那幼鮫。
他舒心地想,幸虧這池中水是溫的,屋內又暖和,不然陛下早晚受寒。
“何事。”
蕭霽安懶懶地問。
李迎恭敬答道:“回陛下,曲貴人正在殿外候著。”
為了聽得更加清楚,重漪默默從池中露出半個腦袋,心中想,曲貴人就是曲夜春吧。
她來找蕭霽安?難不成……她現在就要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找個爹。
可她還在這池子里呢!
重漪總覺得,如果自己一直在這,并撞破曲夜春的事情,肯定被她殺人滅口。
不行,至少不能是今晚!
魚得活著,還得活得久一些。
她慢慢往蕭霽安身邊靠了靠,拉住他的袖子,神色嚴肅地咕咕兩聲,并將頭靠在他肩上,表達自己不想讓他出這個池子。
蕭霽安斂眸,眉頭挑起,促狹道:“小蠢魚,吃醋了?”
吃醋?重漪不明白這是何意思,她只知道自己不想吃斷頭飯。
暴君神情戲謔,懶懶道:“宣進來吧。”
殿門打開,紅衣女子推門而入。寒冬臘月,她僅穿著件薄薄的紗制長裙,重漪看得都替她冷。
曲夜春柳眉丹鳳眼,骨相比一般的女子英氣些。整個人高挑纖瘦,卻是胸大腰細,妖嬈勾人。
李迎關上殿門,默默地退了出去。
曲夜春撩開帷帳,跪在池前,向蕭霽安行禮。
“臣妾曲夜春見過陛下。”
“何事?”
蕭霽安原本正含笑盯著重漪,聞言,微掀眼皮,漫不經心地看了她一眼,問道。
但他并未讓曲夜春起身,只是面上含著玩味的笑,仿佛看透了她此行的目的。
她沒有回答,只是解了上衣的兩個扣子,衣衫半褪至肩膀,脫去鞋襪入水。
水波浮動,嘩嘩作響,潑滅了池邊的一盞燭燈。
她伏在帝王身側,媚眼如絲,“臣妾自然是來侍奉陛下。”
衣衫入水,涌出一股奇異濃烈的香。重漪并非人類,她對這香更是極敏感,但思前想后不知為何,只是胸口發悶,臉頰發燙。
她咕咕兩聲,對這香艷的一幕倍感羞赧,捂著眼睛躲入水中,不敢出聲。
這女主也太過分了吧,就算急著給孩子找爹,也體諒一下,這池中還有條魚呢!
曲夜春將脖頸湊近帝王,那異香便更濃烈了。
見蕭霽安身體僵住,紅唇間溢出一聲嘲笑,“酒囊飯袋。”
“曲貴人,你說的不錯,孤的確是酒囊飯袋。但是你這種廢物的招數,對付孤實在是自取其辱。”
她不可置信地抬頭,卻見帝王神色比醉酒前更清明,表情似笑非笑,殷紅的薄唇勾著,正奚落她的自不量力。
“怎么……”曲夜春微怔,下一秒便被掐住了脖子,被暴君提出水面,按在池壁上。
他神色癲狂,眼神陰鷙。
“說說,是誰指示你來殺孤的。”
曲夜春抿緊雙唇,閉眼默不作聲。
蕭霽安剛想加大力道,卻感到體內一股熱浪猛地涌向四肢。他額頭青筋猛跳,轉頭看向池中的幼鮫,神色已經不甚清明。
“下作手段。”他冷笑一聲,松開了她。
僅短短幾句話,就宣判了她接下來的下場。
暴君神色冷厲,喊道:“李迎!”
語氣中怒意叢生。
太監頭子跌跌撞撞地沖了進來,不敢直視天顏,只低著頭回道:“奴才謹聽旨意。”
“把這女人拖出去,給孤——”蕭霽安眼底戾氣越來越濃郁,怒意翻涌著,最后化作一聲嗤笑:“送到鎮南王府去。”
“買一送一,不要錢,給他了。”
曲夜春脊背頓時發涼,她猛地抬頭,撞入他幽深難測的眼神中。那目光掃過她,冰冷刺骨,仿若一把刀子剜著她的肉。
他竟知道自己有孕!
辯解的話卡在喉嚨中,如何都說不出來。曲夜春心中泛寒,因為她知道,這個瘋子暴君并非傳言中的無用。
她死定了。
太監七手八腳地將她抬出殿門,李迎剛想開口,便被罵道:“滾出去。”
只得悻悻而出。
蕭霽安有些克制不住體內藥性,但轉身望向那池中滿臉紅暈的幼鮫時,聲音頓時輕柔了許多。
他游過去,將她虛摟在懷中,輕聲勸哄:“漪漪?”
重漪年齡小,那藥又多數揮發在水中,她剛剛還吐了串泡泡,怕是藥性染得最深。
此時已神志不清,只會咕咕咕。
蕭霽安聽不懂她的話,只得將她抱出池子,放在龍塌之上。讓李迎去宣太醫。
可他總覺得,她身上的變化不僅是藥性所致,尾巴燙得超乎平常體溫,高溫之下,鱗片開始一片片蜷縮,掉落。
本來以為是離了水的原因,他正欲用濕帕子給她蓋上,卻見池底也落滿了鱗片。
層層鱗片剝落,蕭霽安瞳孔微縮,看見了鱗片之下藏著的一雙纖細白嫩的腿。
彼時,李迎來報,太醫已候在殿門口。
顧不得驚訝,他用錦被覆住她的下半身,道:“進來。”
太醫診完,并未發現什么不妥。只是說藥性影響了她的神志,只需開幾副安神的方子服下,便可無事。
蕭霽安點頭,神色已隱隱倦怠。
他吩咐李迎:“去給孤找幾本關于鮫人的古籍,然后從宮里立馬調來幾個年紀尚小的宮女。”
李迎一一辦妥后,將宮女帶至臨華殿,蕭霽安沉思良久,終是選中了曾經在湯泉宮侍奉過重漪的碧荷。
那丫頭年歲不大,雙目純良,定是不好生事的人物。她留下來,才能保住秘密。
蕭霽安敲打一番后,便讓李迎打了盆熱水,讓碧荷給昏睡中的幼鮫洗凈鱗片,換上干凈衣裳。
夜深,香燃盡。
臨華殿燈火通明,暴君目光觸及那泛黃古籍上的字,眉目凝滯片刻,看向錦被之中,睡得正熟的重漪。
隨即笑顏展露,已是個成年的蠢魚了。
宵禁后的王城空無一人,幽深的街道寂靜無聲,唯有偶爾的兩聲貓叫,如嬰兒啼哭般,惹得人背后發涼。
冷風掃過,激得曲夜春站不住腳,她失魂落魄地扣響鎮南王府的大門,喃喃道:“云醒,云醒。”
那幾個太監將她送到王府后,便回宮復命了。
沉重的紅漆木門被推開,管家披著外衣,手中端著燭燈,神色倦怠。
見是衣衫不整的曲夜春,不禁揉了揉眼睛,驚訝道:“曲小姐,您不是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