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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久別重逢

    皇帝已將賜婚司儼的圣旨昭告天下,原本京中都在盛傳,說這裴相家的小女兒是要入東宮做太子妃的。
    可誰知一夕之間,裴鳶這個上京出了名的美人兒就被圣上賜給了遠(yuǎn)在潁國的撫遠(yuǎn)王司儼。
    潁地的司家父子向來被人冠以陰狠殘忍之名,再加之近年皇室有意的煽動,他二人在上京的風(fēng)評可謂是惡名昭彰。
    司儼的殘忍較之于其父,更是青出于藍(lán)而勝于藍(lán)。
    除卻他當(dāng)年用狼刑處死竇夫人這事,還有一事更令人惡寒。
    司忱的臣下有兩個西夜國的羌人,待司忱死后邊疆生亂,司儼派人帶兵遠(yuǎn)渡玉門關(guān),可誰知這兩個西夜國的羌人卻是細(xì)作,此二人里應(yīng)外合,泄露了潁軍的重要軍機(jī)。
    司儼發(fā)現(xiàn)臣子中生了叛將后,并未打草驚蛇,待未動聲色地派人將其中一個逃跑的叛將抓回了軍營后,還親請另一個西夜國的細(xì)作飲酒吃炙肉。
    那叛徒還以為潁國的王上未覺察出他的真實(shí)身份,待他吃肉吃到一半時(shí),司儼卻于這時(shí),命人將另一個叛徒的尸身拖了出來。
    那叛徒看著同伴血淋淋的半截尸體,方才知道,他適才吃的竟是人肉!
    他當(dāng)場就因著惡心和驚懼昏了過去。
    司儼對待叛徒的殘忍足使聞?wù)邜汉?br/>     除卻政治手段的殘忍,司家父子最讓人不齒的行徑,便是喜殺自己的女人。
    相府的奴仆們都替自家小姐裴鳶感到惋惜,畢竟相府雖大,可裴相卻無任何妾室,裴鳶也從未在詭譎的內(nèi)宅爭斗中浸淫過,從小至大都是被家人悉心呵護(hù)的嬌嬌貴女。
    若她遠(yuǎn)嫁給司儼這樣一個野心梟主,定會被其無情摧折,說不定沒幾年就會被他玩/弄致死。
    相府正堂。
    漆木茶案旁,分坐著司儼和裴相。
    相府婢子正垂首烹茶,實(shí)則前段時(shí)日,裴相也如今日這般,請?zhí)语嬤^清茶。
    太子親登相府的緣由無他,也自是同司儼一樣,是為了求娶裴鳶。
    烹茶的婢子那時(shí)也在場伺候,她聽到了太子和裴相的談話,本以為裴鳶會順?biāo)斓丶抻杼印?br/>     可誰知世事難料,這么短的時(shí)日內(nèi),裴鳶未來的夫君便從太子變成了撫遠(yuǎn)王司儼。
    裴相曾是太子的太傅,他了解自己這位儲君學(xué)生的性情。雖然外人都認(rèn)為,裴鳶嫁給司儼后會落得個凄慘的下場。
    但裴相曾與司儼共事過,也很了解這位藩王的性情,他雖知司儼不見得喜歡裴鳶,但因著同裴弼的關(guān)系,也會善待他唯一的女兒。
    但若裴鳶嫁給了太子,她的境遇不見得會比嫁給司儼好。
    可縱是想清了這些事,裴相還是語氣深沉地對司儼叮囑道:“當(dāng)年的事我看在眼里,你是在太子那受了委屈,但是鳶鳶她是無辜的。她自小就沒出過上京,我裴家的情況你也知道,她是個沒心機(jī)又單純的人。事已至此…還請你照顧好我唯一的女兒。”
    實(shí)則三年前司儼入上京時(shí),裴相也曾懷疑過,他很可能是為了報(bào)復(fù)太子。
    可那時(shí)的司儼只對竇夫人出了手,卻沒對太子出手。
    而司儼卻知道自己一定要娶裴鳶的真實(shí)緣由。
    這其中雖然摻了些報(bào)復(fù)閼臨的緣由,更重要的原因卻是,他深中情蠱,而裴鳶很可能就是他的蠱人。
    司儼回道:“丞相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她。”
    在裴家人的面前,司儼未以孤王自稱。
    往后若單獨(dú)與裴鳶相處,他也不欲自稱為孤。
    原因無它,他怕“孤”這個字眼,會讓那女孩想起太子閼臨。
    司儼從正堂走出后,便見到了一直侯在堂外的裴弼。
    裴弼實(shí)則一直強(qiáng)耐著想要打他一頓的欲/望,但圣旨都下了,他可不想讓自己妹妹的新郎面上掛彩。
    班氏在得知司儼親登相府后,更是氣得閉門不出。
    她比裴弼還要憤怒,自己嬌養(yǎng)長大的寶貝女兒,就這樣被司儼這個野心勃勃的藩王強(qiáng)娶到了潁國,且一旦入了封國,就不知何時(shí)才能再回上京。
    裴弼深知,如若他的妻子王氏沒有懷孕,班氏在失去幼女后,心情只會更憤怒,說不定真會不管不顧地就將司儼打上一頓。
    司儼面色依舊平靜,他走到了一臉慍怒的友人身前。
    他想起這樁婚事從始至終都沒經(jīng)過裴鳶的同意,多少覺得有些對不住她。
    雖然此前他看過裴鳶的畫像,也還是有些好奇,那個女孩的性情可還如從前那般,溫軟又天真。
    再見到她時(shí),她的身份便不再是友人之妹,而是他的妻子,也是他的小王后。
    司儼因而低聲問向裴弼:“我可不可以,先見見她?”
    裴弼沒好氣地回道:“就急于這一時(shí)?”
    司儼道:“總得讓她的心結(jié)開解開解。”
    裴鳶適才正在棲云齋中同裴弼之妻王氏敘話,待得知司儼要于婚前見她一面后,女孩的心情異常復(fù)雜,頃刻間便被百味纏裹。
    司儼即將娶她為妻,若說她對此沒有半分的欣喜,那是假的。
    可她知道司儼娶她的真實(shí)緣由,他娶她當(dāng)然不是因?yàn)橄矚g她,而是為了報(bào)復(fù)太子。
    她即將遠(yuǎn)嫁到潁國,心中也存著即將遠(yuǎn)離家人、離開生長之地的恐懼。
    也怕司儼會真的如那些傳聞所講,會待她不好,她最終會凄慘地死在異國他鄉(xiāng)。
    二人見面的地點(diǎn),被擇在了相府那處偏僻的園林。
    這處也是,他于醉中吻她的地方。
    園林的斑駁闌干之后,種著色澤新妍的罌粟花。班氏雖知這花有毒,花籽亦會使人上癮,卻因著它們詭異的美麗,并未命人拔去,只是不許任何人靠近。
    此時(shí)此刻,那些花正背逆著陽光,花瓣上最脆弱的部分亦被午后的烈日灼紅,瞧上去異常的靡艷。
    司儼身著華貴的爵弁之服,靜佇在那簇罌粟旁。
    他神情沉靜,眸色也毫無溫度。
    男人的眉眼深邃矜然,氣質(zhì)一如既往的疏離冷郁,是她記憶深處的,那副容止若神祇的俊美模樣。
    裴皇后曾說過,皇帝的頭風(fēng)發(fā)作時(shí),便會用這種罌粟入藥。
    但是這種美麗的花不僅有毒,還會讓人上癮,長此以往,人便會因它而喪命。
    司儼如今給裴鳶的感覺,便如這罌粟花一樣。
    美麗卻又充滿了危險(xiǎn)。
    裴鳶邁著小步,亦耐著怦然又悸動不停的心跳,慢慢地走向了司儼的方向。
    實(shí)則她在他離開的這三年中,雖然一切如常地長大著,可卻總覺得自己的心里空了一塊。
    那處因此變得空虛,就像個怎么填都填不滿的窟穴。
    待再度見到司儼時(shí),裴鳶的心情固然緊張,可又覺得她心中的那處窟穴正漸漸地被某種情愫填滿。
    這三年丟失的東西終于被找回,她的心因而變得完整且安沉,那是一種失而復(fù)得的喜悅。
    裴鳶來之前本以為,當(dāng)她見到司儼時(shí)會很平靜。
    可現(xiàn)下,她只是遙遙見到了司儼的身影,那種強(qiáng)烈的情感卻再度蔓上了心頭,且它滿滿覆蓋了她旁的思緒。
    擔(dān)憂和恐懼不復(fù)存在,現(xiàn)下她的心中只有司儼,眼里亦只有司儼。
    司儼也注意到了裴鳶正向他緩緩走來。
    女孩的身量高了一些,仍是嬌小的體型。巴掌大的小臉雖略減了三年前的幼態(tài)天真,變得更精致美麗,瞧著卻仍有些嬌怯怕生。
    見裴鳶的剪水眸已是淚意灼灼,司儼的嗓音不易察覺地溫沉了幾分:“裴小姐,我來娶你。”
    男人的聲音低沉若鐘罄,她現(xiàn)下所見的、所聽的,都是萬般真實(shí)的。
    裴鳶耐著鼻間突涌的酸澀和眼中的淚意,只覺心跳得愈來愈快,且它跳動的頻率也是愈發(fā)詭異。
    隨后她突覺呼吸困難,纖瘦的四肢也于遽然間就像被利刃深深劃過般,變得劇痛無比。
    這不禁讓她回想起初見司儼的那一日。
    那日她便犯了今日的癥狀。
    ——“司儼。”
    有一道冷沉的男音,喚住了司儼。
    裴鳶強(qiáng)忍著身上的痛苦和心中的恐慌,纖白的小手亦捂住了心口,她不想在司儼的面前失態(tài)暈倒,想著自己能不能撐過這陣難受的勁。
    待她和司儼一同循著那人的聲音看去后,卻見向她二人走來的人,竟是太子閼臨。
    女孩生怕二人會在相府打起來,可如今,她卻是自顧不暇。
    她覺得自己就快撐不住了,司儼還未娶她,她可能就要死了。
    恰時(shí)一陣稍帶著寒意的清風(fēng)拂過,兩個男人都看向了小臉煞白、且深顰著眉目的裴鳶。
    見她嬌小的身子有往后傾倒的態(tài)勢,司儼和閼臨的神情皆是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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