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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盲妾如她 !
    第 34 章
    定國公詹五爺分三路查人, 從冷武閣點將到傳信再到出兵,一環都不能少。
    他專請了兵部尚書陳元理來摸底出兵的將領, 讓穆行州查傳信的兵丁, 最后讓林驍清查冷武閣侍衛。
    三人各自去了,天快黑了下來,文澤來問五爺要不要會深水軒用飯。
    五爺搖了搖頭, 只是轉念一想, 又想到了旁的。
    ... ...
    淺雨汀里落進來一只山雀,從天而降, 落到了房頂上。
    俞姝聽見了, 就讓人去房頂查看, 果見一只翅膀受了傷的山雀, 黃肚藍背黑色小嘴, 叫聲脆亮。
    俞姝是瞧不見的, 薛薇道,“這鳥漂亮極了,嗓音也好聽, 一時也飛不動了, 姨娘養在檐下, 還能聽聽聲兒。”
    俞姝問鳥兒傷的有多厲害, 薛薇說倒也不是很厲害, “養上一兩月約莫就能好。”
    兩個丫鬟尋了個鳥籠過來,將小山雀放了進去。
    五爺到的時候, 正瞧見她在檐下給鳥兒喂水, 捏了一只不足半指頭寬的小瓷碗, 送進籠子里。
    那鳥十分警覺,俞姝剛伸手進去, 就探出黑亮的喙要啄過來。
    俞姝自然是瞧不見的,卻被男人適時地握住了手,收了回來。
    他的氣息漫過來,俞姝睜大眼睛“看”過去,“五爺?”
    那五爺替她將小瓷碗放進了鳥籠里,“是野山雀吧?尚未馴化,小心啄了你。”
    他問了她從哪來的,聽聞是自個兒落在屋頂上的,笑起來。
    “這雀倒是會撿地方落,你若是喜歡,等它傷好些,尋懂鳥的馴一馴,這便能長久養著了。”
    他說著,握了她被風吹涼的手。
    可俞姝搖了頭,“不了。等它好了,就放它離開。”
    她說著,散亂的雙眼看向鳥籠,“它一定是想離開的。”
    五爺微怔,瞧了瞧自己的妾,又無奈笑起來。
    “眼下天寒地凍,放它離去也未必能活下去。你先養著,等春暖花開了再放歸,好不好?”
    俞姝不說話了,男人敞了披風將她攏了進來,擁在懷中。
    山雀啄了幾口水,叫聲嘹亮了幾分。
    五爺握了握女子纖細的手臂,“我的阿姝,可真是個心善的小娘子。”
    ... ...
    五爺讓人把飯擺在了淺雨汀。
    淺雨汀不大,又因著是女眷的住所,地龍燒起來,滿室的溫暖。
    詹五爺讓人擺的都是俞姝平日常吃的飯菜,他跟著她吃了一回,倒也吃得合意。
    只是今日出了這等大事,他興致并不高,餐桌上言語甚少,還嘆了兩口氣。
    俞姝聽了出來,默了默,問他,“五爺總嘆氣,是有什么事嗎?”
    詹五爺張了張口,但話到嘴邊停了下來,又嘆了口氣。
    “一些軍務罷了。”
    俞姝似若無意地問,“是戰事不順嗎?婢妾聽著五爺來回嘆了三次氣了。”
    他訝然,“我竟都不曉得嘆了三次氣。”
    可他還是沒說所為何事,只是給俞姝夾了一筷子八寶鴨,“如今不是國泰民安的年月,軍務上難免事多,阿姝不必替我操心,倒是你太瘦了,該多吃些。”
    他說著,便吩咐了姜蒲,以后每餐再添兩道滋補的菜肴。
    俞姝什么都沒問出來,也不便再開口了。
    不過這位五爺也沒留多久,同她說今日不必去深水軒,就回了冷武閣。
    他走了,俞姝獨自坐在窗下吃茶,外面是山雀脆亮的叫聲,但他想到了他對軍務上的態度。
    為何嘆氣呢?
    是不是因為,偷襲虞城失敗了?
    ... ...
    連著兩日,他都在冷武閣忙碌,俞姝想找個契機問一問情況,還沒找到就被宴夫人叫了過去。
    “今日是林驍家那對龍鳳胎的洗三禮,你隨我過去沾沾喜氣。”
    林家是投靠定國公府的家臣,并非賣身的家奴,雖然林驍在朝中并不為官,但林家執掌冷武閣,是定國公府的心腹。
    宴夫人帶著俞姝到的時候,林府已有不少人,盡是女眷,都是來賀喜的。
    宴夫人一到,眾人無不行禮問安,請了宴夫人去了上首。
    同樣地,眾人也把目光紛紛投在了俞姝身上。
    定國公納妾的消息沒有可以掩著,好些人家也都知道了,眼下宴夫人帶著俞姝過來參加這個不大不小的洗三禮,也是提前在女眷里,讓俞姝身份來一個不輕不重的亮相。
    京里的女眷無不是能人,言語之間對詹府的兩位熱絡但非吹捧,自然掩過刻意。
    俞姝蒙著眼睛看不見人,只跟在宴夫人身邊,宴夫人讓她做什么,她便依言而行。
    等宴夫人同前來慶賀的太太們說了話,也去看了孩子,然后摸了摸男孩子的臉蛋。
    眾人都說吉祥話給她聽,“林家的龍鳳胎可是大福氣,如今國公夫人也有了這福氣,約莫喜事就快到了。”
    宴夫人但笑不語,卻叫了俞姝,“韓姨娘也去抱抱新生的哥兒吧,我身子不好,韓姨娘若能為國公爺添上一子半女,也是極好的。”
    眾人在這話下,都含糊地笑了笑。
    俞姝不得不佩服宴夫人的大度,雖然她并沒有沾這個喜氣的愿望,但不依著宴夫人也是不成的。
    林驍的太太姓宋,是林驍的續弦。林驍發妻難產沒了留有一女,宋氏進門之后第三年才添了這對龍鳳胎。
    龍鳳胎稀罕,太太們都來抱抱孩子沾喜氣,俞姝走過去,宋太太便讓奶娘抱了孩子給她。
    小孩子軟軟乎乎的,俞姝雖然看不見,但仿佛能察覺得到他柔軟白嫩的小臉蛋。
    他在俞姝懷里蹬了蹬叫,姜蒲在旁道,“這孩子倒是朝著姨娘吐了個奶泡泡。”
    俞姝聽到了奶泡破開的聲音,忍不住笑了起來。
    后面也有女眷等著抱孩子,俞姝抱過便算了,只是發現眾人多半抱那哥兒,女娃娃卻被冷在了一旁,偶有幾個家里不缺哥兒的女眷過來,抱了抱小女娃。
    俞姝莫名覺得這孩子還挺可憐,就問走過來的人,來人身上奶味很重,她以為是奶娘。
    “我能抱抱小姑娘嗎?”
    “當然可以。”那人說著,將小姑娘抱到了俞姝懷里。
    俞姝一愣,沒想到說話的不是奶娘,聽聲音,是宋太太。
    宋太太輕聲道,“男孩女孩都是一樣的好,姨娘這樣,定能兒女雙全。”
    俞姝并沒想這么多。
    兒女雙全總是好的,只不過她不想是和國公府那位五爺。
    她把孩子還給了宋氏,有個五六歲的小女孩跑了過來,跟宋氏說話,聽口氣是林驍發妻的女兒了。
    這時有人問了一句,“這洗三禮的好日子,怎么不見林統領?”
    宋氏道在外辦差,“昨日晚間便出去了,眼下約莫在忙,還沒回。”
    話剛說完,外面傳來一陣匆忙的腳步聲,恰是林驍回來了。
    眾女眷都笑起來。
    “看來林統領還是記得孩子洗三禮。”
    誰料林驍一進門,看見自家院子里這么多女眷著實愣了一下,“緣何來了這么多夫人太太?”
    他問了這么一句,眾人也都懵了,“那林統領此時回來做什么?”
    他道有些東西忘在了書房。
    眾人全都笑了起來,有幾位太太笑得前仰后合。
    有人直接點了林驍,“林統領,您家新生的龍鳳胎洗三,怎么給忘了?”
    被這一點,林驍這才恍然。他這幾天都在查內應的事情,連家都沒回幾趟。
    他道抱歉,“我給忘了。”
    “林統領應該給您家太太道歉作揖才對。”
    眾人都看宋太太,眼神在林驍與宋太太之間來回轉。
    林驍尷尬不已,宋氏笑了笑,“爺確實忙了些,只是各位夫人太太都在,爺好歹見了禮再走。”
    她說著,點了林驍,“國公夫人同韓姨娘也來了。”
    林驍這才瞧見了宴夫人,連忙行禮。
    宴夫人抬手作罷了,“冷武閣事務繁重,辛苦你了。”
    林驍應了,又看到了站在宴夫人身邊的韓姨娘。
    韓姨娘眼睛瞧不見也不出聲,讓人一不留意就差點注意不到她的存在。
    林驍定定看了她一眼,才離了去。
    他走了,眾人還在笑話他,有太太還同宋氏道,“你可真是個好性,碰上這般不解風情的夫君,也不生氣的... ...”
    眾人笑鬧了一番,孩子洗三結束,宴夫人就道乏了,俞姝便也跟著回了。
    五爺當天去了兵部衙門,到了深夜才回,翌日也在冷武閣沒回后宅。
    俞姝正想著他這般忙碌,看來是有事,有心想探一探,又不好直接開口,便讓姜蒲尋了周嬤嬤,問要不要給五爺送雞湯過去。
    周嬤嬤見狀連忙道好,一副老懷甚慰的表情,笑道,“這就對了!姨娘可算開竅了!”
    開竅的姨娘便帶著她的雞湯,又去了冷武閣。
    之前她總被攔在竹橋上,今次也不例外,但守門的侍衛猶豫了一番,還是給五爺稟了一聲。
    等侍衛回來,便連番給俞姝道歉,“讓姨娘受凍了,五爺請姨娘快快過去!”
    俞姝心下大定,第一次邁進了冷武閣的門。
    侍衛一路引著她往里面走,五爺在冷武閣的書房有個單獨的院落。
    俞姝一路往里面走,隱隱聽見一些奇怪的聲音,她腳步微頓,問了侍衛,“是有什么聲音?”
    她耳朵比常人敏銳,侍衛怔了半天才明白過來。
    “姨娘腳下是冷武閣密牢,約莫在審訊。”他道,“姨娘別怕,咱們很快就走過這一段了。”
    俞姝察覺扶著自己的姜蒲,手下緊了緊。
    俞姝暗暗深吸一口氣,這冷武閣,她也算是踏進來了。
    ... ...
    她剛到院子門口,就聽見了男人的聲音,“冷不冷?快些進屋里來。”
    他來迎了她,用披風裹了她進了房中。
    房中竟然沒燒地龍,冷肅的氣息撲面而來。
    男人解釋說房中冷些,人反而精神好,若是太暖了,多半要昏睡。
    “從前老國公爺就是這般,我隨著老國公爺久了,也習慣了。”
    俞姝聽了,不免佩服詹家的規矩。
    只是她更想看看這冷武閣書房的樣子,看看這朝廷的重地到底都有些什么。
    可惜她一點也看不見,只能感應些許窗外的天光罷了。
    五爺將她團在厚厚的披風里,倒了碗雞湯給她,“喝兩口暖暖身子。”
    他將碗塞進她手里,一邊給自己也盛了一碗,一邊叫了文澤過來,“給姨娘燒了手爐過來。”
    文澤小跑著去了,回來的時候,正好遇到林驍和穆行州聯袂而來。
    穆行州問文澤,“咦?五爺還有需要手爐的一日?”
    文澤解釋,“是五爺吩咐奴才,給韓姨娘燒的手爐。韓姨娘過來了,就在書房里。”
    穆行州訝然,林驍皺了皺眉。
    文澤進去回稟,倒是那兩位過來了,俞姝聽了便從五爺懷里站了起來。
    她論理當然要離開,但這么好的機會,她也想聽上兩耳朵。
    可五爺氣息微沉,明顯知道那兩人聯袂而來是有要事,便叫了她。
    “阿姝回淺雨汀吧,我還有些事。”
    他說完,就讓文澤給了她手爐,又幫她系了披風,喚了姜蒲過來送她回去。
    穆行州和林驍跟她行禮,俞姝見他們如此謹慎,自然也不好多言。
    她雖然進了冷武閣,但要想在這位五爺身邊立住,聽到許多緊要的消息,還得再徹底去了五爺對內對外的防備。
    談何容易... ...
    俞姝暗暗嘆氣,好在眼下袁王和朝廷還算相安,而她這邊剛聯系上姚北,潛藏的黑山還沒聯系上,過些時候再說吧。
    她回了淺雨汀。
    冷武閣書房里,她帶來的些許暖意又融進了寒冬里,消失無影了。
    詹五爺今日早上見了兵部尚書陳元理。
    陳元理在查這次用的將領,誰人有可能泄露消息,只不過目前還沒有發現有問題的人。
    將領沒問題,就看傳信的人和冷武閣的侍衛,是不是出了內奸。
    但穆行州和林驍均搖頭,“沒有可疑之人。”
    五爺的臉色不免沉了下去。
    密令從冷武閣點將,到出兵偷襲,所涉及的無外乎這幾個關節,怎么就找不到呢?
    穆行州還是認為有可能是襄王的兵連累了他們,但林驍問了他一樁事。
    “五爺下令冷武閣點將之前,是不是先在深水軒同你說起了此事?”
    “是啊。”穆行州說完就跳了起來,“你還懷疑我是內應不成?!”
    林驍連道不是,“我是說,當時深水軒都有什么人,消息會不會是從內宅傳出去的?”
    穆行州被林驍的懷疑嚇了一頭汗,他搖頭說沒什么人,“就還是那些人,只是那天好像韓姨娘也在。”
    他說完,見五爺皺了眉,立刻就道與韓姨娘無關,“我同五爺在書房說話,姨娘在正房,不相關。”
    可林驍卻沒有繞開這個話題。
    他略作沉吟,開口道,“府中近一年都沒有進新人,除了... ...韓姨娘。”
    這話一出,整個冷武閣書房的氣氛都壓了下去。
    穆行州比他懷疑自己還驚訝,“你懷疑韓姨娘?但韓姨娘是真的眼盲,她怎么能當內應?而且韓姨娘誰都不認識,她又跟誰聯絡呢?”
    穆行州問了一堆,林驍回答了他最后一問。
    “我看到韓姨娘前些日去了海生藥材鋪。”
    穆行州可就笑了,“海生藥材鋪是魏家的藥鋪... ...不可能。”
    但林驍搖頭。
    “就因為是魏家,才不容易被想到。韓姨娘也是一樣的道理,正因為是盲女,才很易被忽視。”
    就像以她的身份在京城并不會引人注目一樣。
    林驍說完,不去理會穆行州的張口結舌,抬頭看向了上首的定國公詹五爺。
    五爺并不以為意,搖了搖頭。
    “前幾日韓姨娘去魏家的藥鋪,是同我說了,我親自送她過去的。”
    穆行州大松一口氣,“我就說,韓姨娘人很好,怎么可能?別多心了... ...”
    可他話沒說完,見林驍正了身子,突然跟五爺正經行了一禮。
    書房氣氛一凝。
    五爺臉色微沉,“你想說什么?”
    “五爺,恕屬下直言,五爺待韓姨娘著實太過上心了些。”
    他說到此處微頓,沒有去看五爺的神色,低頭繼續說起來。
    “五爺同韓姨娘這般,言語之間難免疏漏。屬下這些年查辦細作,不少都是不易被人注意的后宅女眷,情形與韓姨娘頗為相像。況且,韓姨娘當時確實在深水軒,而韓姨娘目盲但耳朵聰靈,不無可能聽到書房里的言談。”
    他沉了口氣,“屬下以為,五爺不該因為寵愛韓姨娘,便失了偏頗。”
    這話說完,書房仿佛在瞬間結了一層厚厚的冰。
    穆行州張口結舌地看著林驍,又在下一息,看向了上首的五爺。
    五爺的臉色難看極了,他只看去一眼,就好像要被寒冰凍住一般。
    林驍仍保持著深躬行禮的姿勢,但這姿態更令書房冰凍異常。
    五爺看著林驍,半晌,嗓音發沉的開了口。
    “那你以為,應該如何?”
    林驍慢慢抬起頭來。
    “五爺可放出消息,在此之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二次偷襲虞城,且看韓姨娘會不會按捺不住行動,就一清二楚了。”
    五爺半晌無言,冷肅之氣在房中如魂魄般飄蕩,而后他站了起來。
    “那就按你說的辦吧,”他微頓,轉頭看向林驍,“只不過,不必只盯著韓姨娘,把消息都放出去,看到底是誰有動靜。”
    他起身向外走去,重而沉的腳步令人發慌。
    “韓姨娘這邊,我親自來辦。”
    男人抬腳走出了房門,穆行州看著那身影,莫名不敢去想,萬一內應真的是韓姨娘,五爺該是怎樣的心情?
    他打了個寒噤,又看向林驍。
    “你可真行啊... ...”
    林驍肅著一張臉,“五爺身份特殊,本不應該過于沉溺女色。”
    他說完,也起身出了門去。
    房中一時只剩下發怔的穆行州,和滿室黑云壓城般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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