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時代,聊八卦吃瓜大概是每個學生課余生活的極大樂趣之一。</br> 好不容易熬過的軍訓，一群群小雞崽們癱在家里吹空調享受爸媽伺候,閑來無事抓住個話題就能分分鐘水出999的消息來。</br> 手機里的消息提示還在不停地震動。</br> 內容已經從最開始的幾張照片，逐漸發展到對唐其深這個人的深度討論。</br> “我覺得咱們學校學生會長一定是按照顏值來選擇的吧？”</br> “可不是嘛,這張臉往學校官網上一放，以后年年中考狀元都不用求，全屁顛屁顛地自己拖家帶口來報道了。”</br> “那次開學典禮的時候,校長和教導主任講話，我愣是硬生生睡了半個小時，后來到了大佬出來說話的時候，強撐著困意也得聽！越聽越興奮，到后來一點兒都不困了,覺得是時候該和他生個孩子了。”</br> “那您是睡迷糊了，白日做夢呢，天亮請睜眼。”</br> “毆打.jpg”</br> “而且我聽說會長家住寧水灣,寧水灣你們知道吧？樓王啊,那邊地產不僅貴,還得有身份背景的才能買，聽說住那的都是咱們市巨富，臣哥家好像也在那一片，我爸去年走狗屎運中了體彩，五百多萬,我們全家膨脹地打算進寧水灣看房子,結果連人家小區門檻都邁不進去,一打聽，就攔我們的那個保安亭，都得八位數，其余小區里頭的正經住宅，全都在九位數以上，我爸當時算了算，他大概得把那五百多萬的彩票再中一百多次，才能在里邊占個廁所。”</br> 范宇哲這會兒剛剛被他家老媽從網吧逮回寧水灣應付來家里的客人，閑得無聊坐在沙發上，看了眼班群，又瞧了瞧大家吹得天花亂墜的寧水灣別墅穹頂，忍不住湊個熱鬧：“只有我一個人覺得范宇哲比唐其深長得還帥嗎？”</br> 結果忘記開匿名，明著騷了一下。</br> 下一秒，“您的男孩謝廣坤”已被群主禁言十分鐘。</br> “……”</br> 范宇哲被禁言之后，群里的話題又繞了回去</br> 有人感嘆：“我什么時候才能有機會去寧水灣上一次廁所？”</br> “去那當保安啊，保潔也行，廁所隨便上，就是上完你還得自己刷。”</br> “我聽說寧水灣保安和保潔都是人均985雙一流，人家干這行一個月收入都六位數。”</br> “……散了吧，我寫卷子。”</br> “我背英語單詞去了……”</br> “我……我看看這個小馬尾辮走的什么風格，能入得了大佬的眼，大家都學起來，保不齊下一個和會長手牽手逛超市買零食的就是你！到時候別說去寧水灣上廁所了，就是去寧水灣讓大佬陪著你上廁所，也不再是夢！”</br> 群里一瞬間打起了雞血，勢頭之迅猛，堪比高考沖刺。</br> 時洛盯著身旁這個曾經還真的在上廁所的時候陪她聊天的男人看了許久。</br> 她眼睫微顫，睨著他的眼神倒是比平時的小迷糊樣多了幾分審視。</br> 唐其深漫不經心地掃了她一眼，而后又若無其事地將眼神移開。</br> 他沒什么興趣去探究少女心事，然而這一切在時洛看來，是心虛。</br> “開飯啦開飯啦，其深帶小洛洛一起去洗手哦。”唐媽媽還是秉承著多年哄小孩的習慣說話。</br> 唐其深嘴角微不可查地抽了抽，淡淡嘲諷：“都多大了，洗手還得帶。”</br> 他起身，清冷的眼神瞥了時洛一眼：“洗手吃飯。”</br> 時洛撅著嘴，沒像平時一樣乖乖聽話。</br> 梁淑儀摘掉圍裙跑出來，也順著唐其深方才的話接：“也是也是，洛洛今天長大啦，是大姑娘了！”</br> “唐媽媽……”梁淑儀滿臉欣喜，時洛卻是一臉紅暈難消，她覺得要不是今天太晚了，梁淑儀大概會去定做個橫幅掛在唐家別墅門口，上頭寫著“熱烈祝賀洛洛長大成人”。</br> “好好好，不說了，小姑娘害臊，沒事兒的，女孩子都會經歷，要是以后在學校真害臊，不好意思去買衛生棉，就讓其深替你去，唐媽媽教過他了。”</br> 唐其深：“……”</br> 時洛這會兒心思全在群里的那幾張照片上，不自在地瞥了唐其深一眼，扭扭捏捏坐到離他最遠的位置上去。</br> 哪成想他洗過手出來之后，淡定自若地又坐到了她旁邊。</br> 梁淑儀照例是要在開飯前發表一下感言的，時洛情緒不太對，她只當她是少女羞。</br> 唐其深時不時往身邊瞥上兩眼，總覺得她今天這別扭鬧得似乎和自己有關。</br> 其實往常她鬧別扭，也幾乎和他有關，只是事出原因不同，今天給人的感覺格外不一樣。</br> 兩人各懷心思的時候，梁淑儀已經把臺詞講完了。</br> 時洛怕心情不好掃了唐媽媽的興致，埋頭扒飯，不想被她看出來。</br> 梁淑儀笑瞇瞇地給兩人盛上飲料：“其深，給洛洛夾點菜，媽媽離得遠，照顧不到的。”</br> 往常唐其深不會多做理會，他媽媽這種個性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幾乎恨不得直接把時洛要過來做女兒，常年在唐家住下。</br> 然而今天這小祖宗有脾氣了，唐其深微微點了點頭，懶洋洋地夾了一筷子菜到她碗里。</br> 時洛正在氣頭上，想都沒想就把他剛剛夾過來的菜重新夾起來，丟回他碗里。</br> 唐其深怔了一瞬，眉毛往上揚了揚，時洛自己也嚇到了，她想起方才梁淑儀的囑咐和疼愛，又開始反思自己這莫名其妙發火撒氣的樣子，哪怕氣唐其深，也不該在唐媽媽面前表現出來。</br> 想了幾秒鐘之后，她努力勾了勾唇角，又把丟過去的菜再搶了回來。</br> 梁淑儀壓根看不出來這兩個小輩之間的腥風血雨，仍舊姨母笑地調侃：“從其深哥哥碗里夾回來的才更香，是不是呀小洛洛。”</br> 唐其深：“……”</br> 他也服了他媽媽這腦洞了。</br> 時洛整張臉都快埋進碗里了，可耳|根脖|頸處的已經迅速地蔓延了害羞的淺粉色。</br> **</br> 晚上唐其深送她回家，時洛藏著脾氣，步伐邁得很大。</br> 柯基也跟著一起出來散步放風，它體型大的像頭豬，腿又短，哼哧哼哧追了半天，也沒能追上前邊的小主人，心情多少有些郁悶。</br> 唐其深手里攥著牽引繩，若無其事地綴在身后，倒是沒有刻意追上去。</br> 等把人安全送回時家，他也沒再多逗留，時洛一口氣往樓上跑，跑進臥室之后，又悄悄躲在窗邊，蔥白的指頭將窗邊紗簾拉起一小條縫，撅著嘴委屈巴巴地偷看唐其深漸行漸遠的背影。</br> 連她的柯基豬豬都一步三回頭地轉身看她，唐其深這個狗男人連柯基都不如，她就沒看見他回過一次頭。</br> 少女氣得重重把窗簾拉上，還恨不得拿針縫嚴實了，再也不想看到這個無情無義背信棄義的王八蛋！</br> 她盤腿坐在床上，把那張唐其深和馬尾辮在超市被人拍到的照片重新點開來看。</br> 唐其深垂著頭，像是在和馬尾辮親聲低語。</br> 馬尾辮微仰著腦袋，眼睛里都快冒出星星來了！</br> 兩人走的距離很近，時洛不爽地腹誹，方才他送她回來的時候，怎么也沒見他追上來走在身旁，她走到后來，都已經刻意放慢腳步了……</br> 時洛越想越氣，群里有人夸馬尾辮皮膚白，看起來特嫩。</br> 她賭氣地放下手機，哼哧哼哧跑到化妝臺前找了一張千把塊的面膜敷上，皮膚白有什么了不起的。</br> 還有人說馬尾辮這個發型顯清純，男生最喜歡這樣的。</br> 時洛偏著身子對這鏡子，試圖扎了好幾回高馬尾，最后沒成功，一下泄了氣，柔軟的海藻頭發瞬間傾瀉而下，披散在身后，乍一看像個小瘋子，仔細一瞧，凌亂中又帶著點可愛和明艷。</br> 只是這會兒她自己并不覺得。</br> 折騰了好一陣，她才開始反思自己這一系列莫名其妙的舉動。</br> 唐其深有小女友又怎么了，人長大了……都會有的吧。</br> 可是她也沒交男朋友啊。</br> 時洛第一次開始認真地想起這個問題。</br> 她心里咯噔一聲，嚇了一跳，往常她從來沒把兩人之間的關系放在男女朋友之上，可如今這么較真地思考起來，心里多少會不舒服。</br> 她并不知道自己對這種事的想法到底是什么，可是今天發生的事至少告訴了她，唐其深如果交了小女朋友，她心里會很不舒服。</br> 她在床上翻來覆去想了很久，手機都握得發燙，想不通，索性就把葉蕁蕁揪出來。</br> 葉蕁蕁也知道，今天班群里熱鬧了一晚上，基本上是紙包不住火，時洛軟綿綿地對她說了半天。</br> 那邊葉蕁蕁小心翼翼地提示：“可是如果只是哥哥，洛洛你是管不了這么多的，他要是有這種想法，合情合理，沒有誰能一輩子賴著別人的。”</br> 哪怕往后要聯姻，大家族商業聯姻又有幾對是真感情，大多各玩各的，相敬如賓逢場作戲，表面夫妻，塑料室友，雖然這些東西對于她們如今這個年紀來說，還太遙遠。</br> 時洛半天說不出話來。</br> 她忽然想到了那天做夢時候，挽住唐其深手臂，滿臉女主人姿態的黑長直，內心里那股莫名其妙的委屈又立刻涌上心頭，委屈和氣憤交織，分不清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br> **</br> 軍訓很快結束，這幾天，時洛都沒再去唐其深教室找他。</br> 放了學，她就自己坐家里的車回去，接連幾天，唐其深都沒等到人。</br> 學校里的謠言傳得很快，像風一樣，穿透整個森林，每一片葉子都窸窸窣窣地參與討論。</br> 傳言聽了好幾天，版本越發多變，馬尾辮已經被塑造成瑪麗蘇小白花飛升典范，好多小女生有意無意間都要吹捧兩句，她聽著煩，放學的時候，攥著書包帶子不由自主走到自行車棚邊。</br> 這一路上心不在焉，等到被唐其深的自行車停到了她面前，才剛剛回過神。</br> 少年清冷的眼神掃了她一眼，伸手拍了拍自行車后座，示意她坐上來：“回家？”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