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皇三年四月,王莽命令太師王匡、將軍廉丹率領十萬大軍東討赤眉,官軍先在東平郡的無鹽縣擊潰小股赤眉軍,而后大肆屠殺,斬首者多達一萬余人。而后太師引兵深入,在無鹽縣的成昌與赤眉軍主力交鋒。
“新朝的太師叫王匡,綠林軍的首領也叫王匡”我碎碎念的埋頭低吟,“難道沒別的名字可以起了嗎,撞衫得那么厲害!”
“麗華,快來看看這料子,你覺得怎樣?”鄧嬋有三四個月大的身孕了,此刻雖還未怎么顯懷,可身上的衣裳還是得重新裁制才行了。
她眼尖的挑中一匹墨綠色的帛布,抖開,絢麗的花紋在鄧嬋的雙臂間栩栩生輝,她的眼光果然不錯。
我剛想點頭稱贊,那鋪子老板抱歉的訕笑說:“不好意思啊,這位夫人,這匹布已經有客人定下了。”
鄧嬋失望的“啊”了聲,頗有些不舍的撫摸著那匹帛,不忍放手:“能不能”
“連定金都已經收下了,說好太陽下山前來取貨的。對不住了,夫人你再看看別的”
鄧嬋無奈的擱下,我明白她是真心喜歡這料子,不忍見她失望。都說孕婦需要開心和笑容,不能老是愁眉苦臉的,否則對胎教不好。
我從身上解下兩只繡包,估摸著合起來也有三四百銖錢,我把繡包遞給賣家,說道:“煩勞幫我定一匹跟這一模一樣的,十天后送到城東的”
“算了,麗華。”鄧嬋拉住我的胳膊,“我不要了。”
“我明天就回去了,難道不興我走之前送表姐一件禮物么?”見她仍是推辭,我假裝不悅道,“既然如此,那我今晚也不住你家了,我直接坐車回新野去!”
“你這丫頭!”鄧嬋拗不過我,不由摟著我笑了,“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有主見了!”
我倆交了錢,一腳才要離開圜匱,就見迎面低頭撞進來一人,冒冒失失的險些和鄧嬋撞了個正著。鄧嬋心有余悸的拍著胸口,我很不滿的當即反手一把揪住那人的領子,將他拖了回來。
“噯”他驚呼,因為走得匆忙,險些被我拉得仰面摔跤。
“撞了人不知要道歉么?”我很不客氣的雙手叉腰,擺出一副蠻橫姿態。這個時代和兩千年后沒區別的是,欺軟怕硬是永恒的真理。
那是個長得還算斯文的青年,年紀看上去也不小了,應該已到而立之年,怎么看也不像是個莽撞鬼。
他一張臉憋得通紅,我以為接下來的情況,這男人大概會死要面子的和我爭執幾句,可沒想他回身后立馬躬身作揖:“對不住!對不住!是在下魯莽了,請夫人見諒。”
嘿,還算是個講理的明白人!我贊許的點點頭,正要說些什么,鄧嬋已拽了我的胳膊,小聲道:“算了,我沒傷著什么。”
我本也沒想把事情鬧大,既然對方都肯誠心誠意道歉了,自然不會再得理不饒人。正要再說幾句漂亮話,然后走人時,就聽身后有個戲謔的聲音嚷道:“喲,喲,我說哪家女子如此刁蠻無禮呢,原來是你陰麗華!”
愕然回頭,我不由呆住了,高冠抹額,紫衣長袍,眼前的男子隨意的靠門站著,笑容里帶著股桀驁不馴的傲骨之氣,頎長身姿,頗有玉樹臨風之態。
鄧嬋瞧得兩眼發直,也難怪,帥哥無論到哪里,總是很吸引眼球的。
我的手指不由自主的收緊,指骨咯咯作響:“劉縯?!”
他下顎微揚,擺出一副挑釁的神情:“正是,陰姑娘的記性還不錯。”
“沒你記性好。”這三年多,劉縯基本上沒什么大的變化,倒是我身高見長,已經不可和當年乳臭未干的小丫頭相比。他居然能夠在宛城偶然相遇一眼就認出我來,可見其眼力不賴。
“伯升君!”鄧嬋忽然斂衽行禮。
我這才想起,劉家和鄧家是姻親,鄧嬋與劉縯自該相識。
“鄧姑娘有禮了。”劉縯一掃輕率之態,突然認認真真的和鄧嬋對起話來。我睨眼旁觀,不時撇嘴。劉縯隨手招呼在店鋪中正和店主交談著的青年,“劉嘉!過來見見鄧姑娘和陰姑娘!”
鄧嬋驚訝道:“你們認得?”
“這是劉嘉,字孝孫,乃我族弟,自幼父母雙亡,寄住我家,先父待他視同親子。”
說話間,劉嘉已捧著一匹帛布走了出來,滿臉窘迫。重新見禮時,我低低的喚了聲:“孝孫君。”竟把他整得滿臉通紅,手足無措得險些把帛布掉地上。
我見他手里捧著的正是鄧嬋方才看中的那匹,不由好奇的問了句:“買給尊夫人的么?”
劉嘉大窘:“不不是。這是文叔哦,是我堂弟文叔買的,我只是只是替他來拿而已。
真沒見過那么容易害羞的男人。我內心竊笑不已,轉念想到他剛才話里的意思,不由脫口道:“劉文叔也來了宛城么?”
正在和鄧嬋敘話的劉縯突然側頭,表情古怪的瞥了我一眼,沒吱聲。
劉嘉靦腆的回答:“原來姑娘也認得文叔。他自然在宛城,這回我和堂兄就是陪他一起來的”
他還想再說下去,劉縯突然靠了過來,對我說:“陰姬妹妹打算什么時候回新野?”
他這一聲“陰姬妹妹”喊得十分順口,我卻感覺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在那一刻全都豎立起來,忙伸手暗暗揉搓。
“麗華明天回新野。”鄧嬋在邊上替我回答。
劉縯拍手道:“那可巧了,恰好明天我們也要回新野,不如一起走吧!”
“回新野?”我狐疑的乜視,從他的笑容里敏感的嗅出一絲陰謀的味道,“你們去新野做什么?”
“剛才伯升君跟我說,他們這段日子會住我大哥家里,我大嫂很是掛念兄弟。”鄧嬋微笑著解釋,“這樣也好,麗華你明天和伯升君他們一塊上路吧,有他們在路上照應著,我也比較放心。”說完,趁旁人不注意,還沖我眨了眨眼,會心一笑。
我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敢情他們是又把和我劉秀扯一塊去了,怪不得一個比一個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