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代卬身邊時,我小聲說了句:“多謝你有心。”
代卬退到一旁,不露聲色的扯高嗓門喊:“陰貴人到——”
我深吸口氣,輕移蓮步,向內(nèi)走去,殿中百余人不聞人聲,只聽衣袂簌簌,紛紛跽起,更有爵秩低微者避席伏地。
眼波流轉(zhuǎn),秀目掠掃,已將眾人眾態(tài)大致收于眼底,高爵者除三公外,南陽以鄧禹為首之臣皆伏地,河北諸將或跽或伏,耿弇先跽而后避席,緩緩伏身叩首。
我并不驚異,只將注意力轉(zhuǎn)移到竇融與梁統(tǒng)二人身上,梁統(tǒng)眼望竇融,竇融目光飄移,最終在席上緩緩伏下了身。
我滿意的勾起唇角,從公卿們中間穿過,尚未到皇帝跟前,高榻上的劉秀已站了起來。
“妾陰姬叩見……”
禮才行到一半,劉秀突然一個箭步跨了過來,托住了我的胳膊。
我狐疑的抬頭,卻意外的發(fā)現(xiàn)那雙清澈如水的眼眸正熠熠生輝般望著我。
“怎么……我臉上有什么不對么?”我下意識的伸手擦臉,卻被他抓住手腕。
“不,沒有。”他忽然低頭哂笑,拖著我的手,示意我坐到他身邊。
我看了下,他左首坐著皇后郭圣通,右首一張榻席上雖然空著,卻是與帝后的席位并排而列。
我頓了下,側(cè)首瞥了劉秀一眼,他瞇著眼眸視若無睹,泰然自若的扭頭與皇后喁喁低語。我深吸口氣,終于跨上一步,提著裙裾坐了上去。
腰桿挺得筆直,從來沒有這樣一個時刻,我的正坐之姿能有這般標(biāo)準(zhǔn),無可挑剔的優(yōu)雅完美。雙手?jǐn)R于膝上,十指尖尖,白皙修長,我注視著自己經(jīng)過細(xì)心修剪過的長指甲,那上面染的丹寇,鮮紅中帶著一股迫人的力量,像是透過指尖遍布到我全身。
我閉目,睜眼,緩緩揚(yáng)起頭來,嘴角勾勒著自信的微笑,我將目光投向在場的所有人。
南陽宗親諸將面上或多或少的都浮起一絲笑意,相對比河北諸將面有不悅,甚至有人忿忿的拿眼瞪我。我只當(dāng)未見,數(shù)百人濟(jì)濟(jì)一堂,放眼望去,更多的人正若有所思的陷入沉吟思索。
目光轉(zhuǎn)了一圈,正欲收回,忽然感到身側(cè)有道異樣的目光正直剌剌的鎖住我。我抬眼掠去,卻不由愣住了。
那異樣的眸底壓著一層深重的迷惘、惆悵,陡然間像是將我?guī)Щ厥嗄昵埃粑路鹪谶@一刻凝結(jié)住。
我有些尷尬,咬著唇含蓄的沖他頷首一笑,可鄧禹卻仿佛走了神,隔著七八丈遠(yuǎn),只怔怔的一瞬不瞬瞅著我。我耳根子一燙,貝齒在唇上咬出了牙印兒,他卻仍是恍惚如初。與他同坐一席的李月瓏若有所覺,瞥了夫君幾眼,卻不敢向我這邊舉目張望,只是在鄧禹身旁嚅唇喚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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