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王梁代歐陽歙任河南尹時見洛水水道淤淺,不便漕舟運行,于是穿渠引水注入雒陽城下,可是渠道挖成后,水卻沒有流過來。挖渠飲水失敗,王梁在建武七年被彈劾,當時劉秀念他往日功勛,便放他到濟南做了太守。
建武十三年功臣增邑,王梁也在名單之列,受封為阜成侯,可轉眼才過一年,他便逝于任上。
如今洛水依舊長流,可昔日的故人卻一個個都已經不在了。
難怪劉秀會唏噓感慨,實在是原來陪伴過的那些舊友同伴離開的太多了。人生無常,近年來劉秀忙于政務,時常夜不能寐,他年輕的時候仗著自己身體好,在戰場上廝殺浴血,到如今隨著年紀的逐漸增大,身體狀況衰退得尤為厲害。太醫令也曾對他講解一些養生之道,但我明白,如今的劉秀是無論如何都靜不下心來了。
他性仁慈,卻不等于不善心計,處在這個節骨眼上,他整日琢磨的事只怕比原先更耗神。
去年王梁死后,多年未犯的心絞痛居然再次發作,我感懷過往,不免郁郁寡歡,劉秀便以“奉朝請”的名義,將陳俊、臧宮、朱祜等人先后從地方上征調回京城。
朱祜回京后,劉秀賜他白蜜一石,追憶二人在長安太學求學時做蜜合藥的往事。翌日,朱祜便上繳了大將軍印綬。
“娘――娘――你也來玩!”
洛水泱泱,劉荊光著腳丫,和劉陽、劉蒼、紅夫幾個人一起在河邊踩水玩。
我回過神來,淡淡笑著,朝他們搖了搖手。
一年一度的上巳節,適逢舊友重逢,劉秀的興致極高,帶著滿朝文武、公侯一起到洛水祓禊。這場暮春之禊,搞得空前轟動,京城貴胄,幾乎傾巢而出。洛水河畔,朱帷連網,耀野映云,這場盛宴真是一點都不比兩年前罷兵權的那次遜色。
“在想什么?”傘蓋蔽日,我仰起頭來,華蓋下的他笑容中帶著難掩的憔悴。
他挨著我坐了下來,因有內臣在側,我按禮起身避席卻沒想被他一把摁住。
“坐著別動?!彼麤]讓我起來,揮揮手打發那群侍從退到十丈開外。
河水清潺,鼻端嗅到清新而熟悉的香氣,我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
“笑什么?”
“秀兒,覺不覺得你更適合做個商人?”
“嗯?”他瞇起眼。
“一石白蜜換了一個大將軍綬印……”
他突然起身離開,我看他走到一株柳樹下,徑直抽剝柳條。
我沒動,仍是靜靜的坐在原處,過了半晌,正低頭怔怔出神,額頭上倏地一涼。劉秀笑吟吟的將柳環兒戴在了我的頭上,彎腰俯身望著我,和煦的微風拂過他的臉龐,我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將手貼在他的面頰上,細細撫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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