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風帶著一股青草獨有滯澀的香氣,迎面吹入寬敞的車廂。
風是暖的,車輿微搖,劉秀閉目安靜的躺在車內(nèi),頭枕于我的雙腿上。我怕他吹風著涼,于是伸手去夠帷幕,想將卷起的車簾放下,卻始終差了些距離。
養(yǎng)了大半月,宮中延醫(yī)無數(shù)次,卻僅能靠大量的藥物暫時控制病情不再惡化。劉秀被病痛折磨得面容憔悴,眼窩瘀青,皇后與******人畢竟在朝中有些分量,在他們的影響下,出行計劃一度被中斷,言語無緒的皇帝被當成傀儡似的擺弄,整天灌以無止盡的湯藥,那段日子簡直生不如死。
這樣活生生的拖了二十多天,朝廷上大部分臣僚似乎已放棄希望,甚至其中有些人暗中打起了奉立新主的念頭,一時間,郭氏外戚勢力大漲。然而就在這個關鍵時刻,失語多時的皇帝突然恢復了說話能力,雖然口齒不是很清晰,但說話條理分明,交代事情時也絕不糊涂。
將京都朝政的事宜做了簡單的安排后,重病未愈的建武漢帝毅然下令出乘南巡,這一次任是外戚、皇后黨眾再如何想方設法的阻止也已無濟于事。
我向后傾倒上身,努力的伸長胳膊,用手指去撩撥車簾,一連試了幾次卻都沒能成功。
“把……我……放……”
我吃驚的回頭,劉秀正睜著眼睛,眸底盛滿笑意的瞅著我。
“醒了?”我赧顏一笑,竟像是個被人無意中窺得心事的少女般,不好意思的囁嚅,“我怕你著涼。”
他瞇眼一笑,啞聲:“扶我……起來。”
我一手托著他的脖頸,一手托住他的腰背,將他扶了起來。正覺得腿麻,身邊“嘔”的一聲,剛剛坐起的劉秀身子歪側(cè)向另一邊,低頭嘔吐起來,車內(nèi)頓時充滿了一股醺臭酸腐的氣味。
“秀兒……”我一把扳過他的肩膀,他吐得掏心挖肺,許是被未吐盡的污穢嗆住了氣管,頓時面色發(fā)青,喘氣如風箱,邊吐邊咳,樣子十分狼狽。我心疼得眼圈紅了起來,順著他的氣,不停的拍撫著他的背,“頭暈不暈?暈不暈?你再堅持一天,明天……明天我們就到偃師了……”
劉秀沒有答復我,面色卻是越來越難看,喉嚨里嗬嗬的發(fā)出粗重的抽氣聲。眼見他喘不過這口氣,人便要就此暈厥過去。我來不及多想,快速捏住他的雙頰,吐盡胸中濁氣,然后對準他的嘴吸了下去。
過了片刻,我將頭偏向一側(cè),將吸出的穢痰吐到一邊。這時車外隨侍的代卬、紗南聽到動靜后放緩了車速,正探頭進來張望,見此情景,不由都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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