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我卻心如明鏡,莊光心中自有主見,絕不會因他人意愿而更改自己的決定,他最終還是會選擇離開,永遠不會跟隨劉秀回到雒陽那個勾心斗角的朝政上。
“這個字如何?”莊光書字于縑帛,笑吟吟的呈了上來,原來是個“綬”字。
綬,乃是一種權利、地位的象征,與印璽同理。真難為莊光這樣的方外之人能夠想出如此妙字,劉秀喜上眉梢,我卻在心底暗暗嘆氣。
果然,等劉秀應允后,莊光站起請辭,這么突兀的決定讓劉秀一時有些難以接受,我只得出面解圍:“程老先生的靈柩還是早日運回河北得好,這一路便有勞子陵了。”
他終究不是我輩中人,無法強留,劉秀似乎也明白這個道理,雖心有不甘,卻也無能為力。
莊光臨走那日,我奉天子令前往送行,一直送到程馭的靈車出了蔡陽,我的眼淚始終沒有停過。
程馭不僅死得冤枉,就連冤仇也無法得以伸張。仇家不是不可尋,只是目標太大,即使尋到了一時三刻也無法替他報仇雪恨。我憎恨自己的無能,對于這位救過我們夫妻的老人,唯有報以愧疚的眼淚。
“回去吧。”坐到車上的莊光,眼中有種篤定。旁觀者總要比我們這些當局者來得頭腦清醒,“只是需得小心提防狗急跳墻啊。”
我作揖,誠心誠意的道謝:“多謝你的幫助,如今河南人心歸一,扶持我的人不會少于郭后,這全是你的功勞。”
他捋須頷首,毫不虛心謙讓:“有朝一日,位立長秋,莫忘故人便是。”
我心中感激,承諾道:“故人之情,沒齒不忘!”
他哂然一笑,揚起馬鞭喝了聲,高聲道:“告辭,不必遠送!”
我對著擦身離去的車尾再拜,忽然半空中有一團東西呈拋物線狀扔了過來,不等我反應過來,紗南已身手敏捷的凌空躍起,接在手中。
她隨即將東西呈給我看,原是一方半新不舊的絲巾,像是家常用過的陳年舊物,染的色澤早已黯褪。絲巾打了結,里面還包了東西,打開一看,卻是一尊木刻的人俑,約有一尺多高,頭結巾幗,腰懸銅劍,衣衽飄飄,說不盡的婀娜英姿。
這尊木俑刀痕十分陳舊,表面光滑,似乎經常被人撫摸。人俑的五官面容雖無法比擬真人相貌,然而那副身姿裝扮卻又是格外栩栩如生。
正驚異間,滾滾紅塵中被炎炎熱風吹送,一個洪亮的歌聲在空曠的四野中蕩漾開去:“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蒹葭凄凄,白露未晞。所謂伊人,在水之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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