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一動,已猜到他說的事十之八九與劉黃有關,于是無視他的著急,故意裝傻笑問:“子予,我聽說陛下已經定了由議郎桓榮教導太子詩經,左中郎將鐘興來教授太子以及諸位君王《春秋》。不知道桓榮與鐘興這二人有何等學問,你且說與我聽聽!”
汗水浸濕了他頭頂巧士冠的冠沿,他舉著袖子擦了擦鬢角淌下的汗珠,苦笑道:“娘娘,此事容后再稟不遲——倒是那湖陽公主,這會兒正與陛下……”
我將目光移開,擺出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態,代卬愈發急了,跪下拜道:“這事只有指望皇后娘娘出面調解了,娘娘也不忍見陛下生氣吧,若是氣壞了身子……”
他搬出劉秀來,倒還真讓我硬起的心腸馬上軟了下來,不由嘆了口氣:“這究竟又是怎么一回事啊?”
“是、是這樣的……這件事全賴雒陽令董宣的不是!今天早起公主出門,路經夏門外萬壽亭,董宣帶人強行攔截公主車駕,態度傲慢無禮至極。他不僅攔了車駕,還拔刀畫地,謾罵公主,甚至……殺了公主隨乘的一位家丞……公主受了屈辱,進宮說與陛下……”
我從榻上騰身站起,唬得代卬住了嘴,呆呆的看著我。
“紗南!”
“奴婢在。”
“困了,去焚個熏爐,我先歇個午覺……”
代卬大驚失色,忙膝行至我跟前,高叫:“卑臣錯了!卑臣說實話!實在是湖陽公主的家丞白天當街殺人,事后一直藏匿公主府,董宣為緝拿賊兇,不敢擅闖公主府,便在夏門外守候……所以,這才……”
我呆了呆,站在原地駐足,過了一分多鐘才緩過勁來:“你說前殿在爭吵,誰和誰吵?”
“是……是那個董宣……陛下聽了公主的哭訴很是生氣,所以剛剛傳喚了董宣,預備棰殺。那董宣卻死活不肯認錯……正鬧得不可開交……”
我低低的噫呼一聲,心里卻像煮開的開水咕嘟咕嘟沸騰起來,若換作以前,說不定我早拔腿沖出去了,可現在卻由不得我不沉下心來反復思量。
不是不想主持正義,按照律令,殺人者償命,董宣的做法不僅不應得到懲罰,反而應該對其行為大肆表彰。然而……偏偏他得罪的人是劉秀的親姐姐,我的大姑子,劉黃待我并不薄,我若在這份上出面與她相悖,于情可實在說不過去。
正自為難,代卬低低喚了聲,態度十分之哀懇。
我扭頭對紗南苦笑:“你瞧瞧,這皇后可是容易當得的?”
我趕到前殿時,距離董宣奉召入宮已過了半個多時辰,本以為爭吵最激烈的高潮部分早已過去,我進去時只需過過場也就罷了,誰料到一腳才跨進門檻,便目睹了一幕驚心動魄的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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