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的一代正在不斷離開,新的一代逐步取代上一代。我忽然有種長江后浪推前浪的感慨,但對于前浪死在沙灘上的理解,詼諧之余不免又生出一種冷冽的悲涼。
月底館陶公主劉紅夫出嫁,婚禮辦得甚為隆重,我和劉秀兩個沒有因為一年內連辦三場婚禮而輕忽了這個三女兒,一切禮儀排場均按照前兩場婚禮置辦。紅夫甚為歡喜,我卻在婚禮上再次情不自禁的流了眼淚,說起來這孩子也許把嫁為人婦當成是脫離父母管束的一個臺階,出嫁那天黃昏,她興高采烈的踏上油畫軿車揚長而去,居然連句分別的寬心話都沒有留下一句,真是有點沒心沒肺。
婚禮上照例有許多夫人內眷入宮幫忙,我也因此再次見到陰識、陰興、陰就等一些娘家兄弟。只是這一次陰興給我的印象太過震撼,我萬萬沒有料到短短半載時光,他竟變得如此消瘦,寬大的曲裾深衣束腰裹在身上,仍是顯得有些寬松。容顏不止憔悴,而且蒼老,明明才三十九歲,看上去感覺卻好似一個小老頭,背脊佝僂,一只手握拳攏在唇邊,借此掩飾寒暄招呼時的咳嗽失禮。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于是讓大長秋召來陰興妻子詢問,但陰夫人見了我言談舉止總是分外拘謹,家常的話倒問出了些,不過都是報喜不報憂,實在探不到我真正想聽的,于是只得讓紗南另外找了琥珀來見我。
一見之下,發覺琥珀也瘦了許多,見到我時她按禮給我磕頭,末了卻伏在地上直接哭了起來。原來陰興病了快一年了,起先只是偶得風寒,藥也吃了好多,卻仍是時常感到心悸無力。最近半年病情加重,惡心反胃,吃什么吐什么,折磨得漸漸沒了人形。
她邊哭邊說,我越聽越心驚。
陰興為了不讓我擔心,所以隱瞞病情,其實這不單單是他一個人的意思,陰識、陰就等人也都沒在我跟前提過只字片語。如此過了這么久,若不是陰興病得脫了人形,只怕我會被永遠蒙在鼓里。
若按我以往的性子,自然恨不能即刻跳起來沖到前殿去,把陰興從人堆里揪出來痛斥一頓。但我終究已非當年的無知少女,婚禮結束后,我和劉秀商議,最終由劉秀出面敕令太醫令屬下太醫們前往陰興府邸瞧病。
既然他的心意是不想讓我擔心,我若出面,反而白白辜負了他的一番好意。于是仍是假裝不知情,暗中卻讓琥珀和紗南彼此保持聯絡,互通消息。
如此過了一個月,劉秀在朝上任命了陳留郡玉況為大司徒,又對我說,陰興的病情大有起色,他準備將大司空一職留給陰興擔任。
聽到這么說,我懸了一個月的心終于放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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