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迭起,我慌忙閃開,躲進光線照射不到陰暗死角,一時屋內燭火熄滅,房門打開,有七八條人影魚貫而出。眾人相互道了別便散了,我卻是大氣也不敢喘一口,只等著人都走光了,才四肢僵硬的從角落里走了出來。
立秋離今日之期也不過僅僅十幾天而已,他們謀劃了多久?又準備要怎么做?
越是好奇,心里越是無法平靜,思前想后,決定等天亮后找陰興問個明白。
一夜無眠,大清早我頂著兩熊貓眼從床上爬起來時嚇了胭脂一大跳,小丫頭打量我的眼神又驚又怕,我不理她,草草用完早餐便出門去找陰興。
開門的是劉秀,他與我打照面時也是一愣,驚訝的表情與方才胭脂一般無二。我稍稍低頭,避開他的視線,問道:“陰興呢?”
“卯時便回去了。”
“什么?”
“他沒去和你告辭么?”
按我平時的作息習慣,卯時我還在和周公聊天,他哪里敢不識趣的擾我清夢?
“沒”我猶豫片刻,看來從陰興那里挖掘內幕已無可能,于是決定從劉秀身上下手,左右觀望四下無人,我一把推他進門,快速反手將房門關上。
“陰姑娘?”那張俊秀的臉上露出困惑的表情。
我也不跟他玩虛的,直接開門見山的問道:“立秋之日你們打算做什么?”
劉秀臉上閃過一絲詫異之色,但轉瞬即恢復正常,柔柔的笑道:“陰姑娘在說什么呢?”
我臉色一沉,這個劉秀居然敢在我面前扮豬吃老虎,如果不是昨晚上早已洞悉他也有份參與,就憑他今天這樣的吟吟笑語,我還真會被他蒙住。
“我雖是女子,可你也該知道我的心性,我絕非那種那種”
不知何時,明朗的笑容已從劉秀臉上斂起,清澈的眸瞳中閃動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光澤,這是我第二次看清他的眼睛,不由得呼吸一窒。
“陰麗華!”他突然嘆了口氣,低頭靜靜的望著我,若有所思的表情十分迷人。這就是劉秀的另一面嗎?一慣隱在溫柔笑容下的另一面?
“陰麗華到底是怎樣的女子,這一點我也很困惑”他微微一笑,又恢復以往超然的神態。“其實,不只陰興回了陰家,今日我亦要回家!”
“回蔡陽?”腦子急轉,我已明了,“你回去通知劉伯升?”
“我還在等一個人,等他來了便立即動身。”
“誰?”
“李軼。”劉秀不再瞞我。
“你和李通他們談妥了?”
“嗯。”他秀氣的臉上再次露出那種悲憫的神氣,“大勢所趨,非我所能避免。無論我接不接受,以大哥之心,推翻新莽,匡復漢室已成定局。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是二姐夫對我所言。”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他的嘴角雖仍有笑意,在我看來卻已平添一縷無奈。
“你們打算怎么做?李通宗卿師他”
“李通已遣侄兒李季星夜趕回長安通知宗卿師,李守會趕在立秋之前帶著李氏族人撤離長安。”他頓了頓,語重心長的對我道,“你作為陰家一份子,也該有個準備了,依我看,你還是早些回陰家吧。”
“我不回陰家,我要跟你回蔡陽!”
他怔怔的看著我,許久囁嚅:“為何?”
“既然知道陰家也參與其中,我自然抽身不得。大哥不在家,陰興還是個束發孺子”我不愿做個柔弱無能的女人,厭倦了一味躲在家中不問世事的生活。
即使有一日天真的塌了,那天上許多個窟窿里必然有一個得是我捅的。
“你”劉秀不解的打量著我,目光中審度的味道更濃。
門上輕叩,有人在門外細聲稟告:“劉公子,李公子到了!”
我咧嘴一笑,揚眉道:“好!那我們走吧。”
劉秀在我身后腳步一頓:“你當真要跟去蔡陽?”
“是。”
“那好吧。”他猶豫的松口,“只是”
他收了口,沒再說下去,我不知道他想“只是”什么,見他肯妥協早喜出望外,未再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