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馬肉跟流散在城外的居民換了些許生活必需品,然后在宛城城外靜守了七八天。就在我望眼欲穿,幾乎想放棄輾轉回新野的時候,宛城的封鎖終于解禁了。
城里一無改變,仍是一幅充滿了生氣勃勃的景象,我站在街道上,遠遠的望著已成廢墟的李府,心里卻是一陣陣的發(fā)澀。
等了這么多天,換來的不過是清冷蕭蕭。偌大的宛城,以我一人之力,根本無法查探到劉秀他們的蹤跡。
在郡守衙府前,我找到一張縑帛告示,寫明某年某月某日誅殺叛逆數(shù)十名,那一長串的名字看得我兩眼發(fā)暈,幾乎腿軟得癱到地上去。
強撐著一口氣,將那些人名一一察看下去,連看三四遍,確定上頭沒有我熟識的人名,這才顫顫的離開衙府,離去時只覺得手足冰冷,渾身無力。
看完告示后心里的不安卻始終難以消散,郁悒的感覺一直重重的壓在胸口,思慮再三,我終于決定放棄回新野,毅然南下蔡陽。
從宛城徒步回新野,已是困難重重,去蔡陽更是翻了一倍的路程不止,更不用說這其間我還得橫渡一條沘水。
這一路摸爬滾打,我甚至因為不熟悉路況而走岔了道,歷經(jīng)風餐露宿后終于在十月初趕到了蔡陽。
劉秀家我雖去過兩次,可每次都是乘著馬車去的,到底該怎么走我可實在說不上來,只是清楚的記得南陽顆粒無收,只有劉家的田里種出了莊稼。
這日進入蔡陽境內(nèi),我又累又渴,想找處人家討碗水喝。繞過一處芳草萋萋的亂崗后,一片金燦燦的禾苗隨風迎擺的跳入我的眼簾。我疾走幾步,一時喜出望外,沒曾下腳下被石頭一絆,竟是一頭栽在田埂上,昏了過去。
我做了一個夢,夢里依稀看見劉秀站在麥田里沖我揮手,我興奮得向他跑過去時,卻發(fā)現(xiàn)一臉獰笑的甄阜從劉秀的身后沖了過來,提著明晃晃的寶劍,一劍刺中了劉秀的背心。
“啊”我激動得跳了起來。
睜眼的同時,只覺得眼前一陣天旋地轉,我捧著頭呻吟一聲,身子軟軟的倒下。有雙手即使托住了我的后腦,側目一看,卻是一位慈眉善目的中年婦人,正看著我吟吟而笑。
“可算是醒了,夜里高熱不止,我真怕你挺不過去呢。”婦人伸手摸了摸我的額頭,回首喊道,“女子醒了,軍兒,你的粥熬好沒?”
門外“噯”了聲,隨即一名尚未及冠的少年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粥跨進門:“娘,粥來了。”
婦人將我扶了起來。
“小心,才煮的,有些燙!”少年咧嘴一笑,笑容里帶著一種淳樸。他把碗湊近我的嘴,拿木勺子小心翼翼的喂我喝了口。
嘴里發(fā)苦,這小麥粥熬得相當滑膩,而且入口帶著一股甜爽的清香,令人食欲大增,我忍不住多喝了幾口。
“我在粥里拌了些野蜂蜜漿。”似乎瞧出我的不解,少年含笑解釋。
一碗粥下肚,胃里轉暖,我開始覺得恢復了些許力氣,忙問:“這是哪呢?”
“這是我家。”婦人答道,“你暈倒在我家田里,是早上我小兒子去田里耕作時把你背回來的。我瞧你是趕了許多路你打哪來啊?”
我正要回答,猛地窗外傳來一陣紛亂的腳步聲,然后院子里的門推開了,伴隨著一片嘈雜的雞鳴狗吠聲,有不少人在屋外焦急的喊著:“良叔!良叔!”
沒等婦人從榻前起身,就見門外沖進一人來。人影才晃進門,便扯著嗓門嚷開了:“良叔!良嬸。”那人身形猛地一頓,緊跟在他身后接二連三的撞進七八個人來,大約是都沒想到屋里尚有其他女眷在,一時都呆住了。眼珠子紛紛在我身上打了個轉,然后一齊低下頭去沒再吱聲。
婦人站起身,和氣的問:“你們良叔不在,和劉安去田里了,有什么事么?”
為首的那人也不過才三十來歲,相貌堂堂,只是神情慌張,仿佛受了什么驚嚇,一時難以定神。
“良嬸!”身后有人開口,“出大事了”
一句話沒講完,就被最先的那個人用手肘捅了一下,講話的人立即閉嘴。
“那個,嬸嬸,我們?nèi)ヌ锢镎伊际濉?br/>
“站著!”良嬸忽然叫道,“出什么大事了?劉賜,是不是我們家劉安又惹事了?”
“沒”
“劉軍!”良嬸回過頭來,厲聲問道,“你老實說,是不是你哥哥又闖禍了?你不許瞞著娘!”
劉軍一臉無措:“娘啊,哥哥這幾天一直在家,和我在田里干活來著,哪都沒去,這你不是知道的么?”
劉賜忙道:“嬸嬸,不關劉安、劉軍的事,跟他們無關”
“那跟誰有關了?你們氣急敗壞的跑了來,不跟這兩小兔崽子有關,又會是跟誰有關了?”
見劉賜不答話,良嬸真急了:“我到田里找劉安去!”說著便要出門。
“嬸!”劉賜忙拽住她的胳膊,“唉,我跟你說,真不關劉安的事!其實是伯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