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東行唇角扯出一抹虛弱的笑,“老秦,百分之三十意味著什么?意味著那百分之七十都直接死在了手術(shù)臺上,我怕我現(xiàn)在不說,以后就沒有機(jī)會了,畢竟以后,我清醒的時間會越來越少,大部分都在沉睡。”
“老秦,這件事情千萬不要和喬煙說,我不想讓她再浪費(fèi)時間在我的身上,其實,一直以來,喬煙都像太陽,照亮了我的人生,可惜,我卻一直在錯過這個太陽……告訴蘇蕎,讓她多勸勸喬煙去蘇黎世,遠(yuǎn)離云城。”
“你就打算這么放手了?”秦南城的大手用了力度,“如果以后讓喬煙知道你瞞著她,她會怎么想?”
“老秦,永遠(yuǎn)都不要讓她知道,就讓她當(dāng)成我負(fù)她,這樣,她才會快些忘記這里的一切,重新開始新的生活。”
一個男人能夠愛一個女人愛到多深,大概就是葉東行愛喬煙的這個樣子吧,寧可把一切都留給她,卻不讓她知道一絲一毫的痛苦。
葉東行又昏睡了過去,秦南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才緩緩的走出病房,喬煙聽到門聲,趕緊站起身,踮起腳朝里面看,除了幾個孩子晃動的醫(yī)生,根本就看不到葉東行的身影。
“他怎么樣了,都跟你說什么了?”喬煙走到秦南城的身邊,急切的問道。
秦南城笑笑,“沒什么事情,就是和我說一些生意上的事情,畢竟這病要修整一段時間,他怕到時候他忘了,所以現(xiàn)在告訴我。”
喬煙和蘇蕎同時松了一口氣,蘇蕎看了一眼喬煙的側(cè)臉,伸手在她的背后安慰著,“看吧,我就說什么事情都沒有,葉東行和他都是出了名的工作狂,能夠做出這事也不足為奇。”
“嗯。”喬煙點點頭,“那他醒了怎么不見我?”
“他累了,又睡著了。”秦南城說。
蘇蕎和秦南城又陪著喬煙等了兩個小時,病房里還是沒有任何動靜,已經(jīng)后半夜了,蘇蕎不能熬夜,秦南城就把她送回了公寓,再回來時,喬煙已經(jīng)坐在走廊睡著了,呼吸清淺,并沒有睡熟,聽到腳步聲,趕緊抬頭看。
“夜深了,你也去睡一覺吧,東行醒了以后,肯定不想見一個兩眼睛都有著黑眼圈的喬煙。”
喬煙抹了一把臉,“沒事的,我不困,剛剛紀(jì)驍出來了一次,我問他什么他都不說,估計還在想辦法替他退燒。”
今晚喬煙的心情就像坐過山車,起伏不定。
醫(yī)院幽深的走廊里,格外的安靜,偶爾有夜巡護(hù)士的腳步聲響起,發(fā)出噠噠的節(jié)奏聲,然后,慢慢的走遠(yuǎn),直到聽不到,一切又歸于了平靜。
喬煙坐在長椅上,身上還披著葉東行那件灰色的毛呢大衣,雖然夜里的溫度回升了一些,但醫(yī)院空曠,顯得格外陰森寒冷,尤其在深夜里,這種陰森寒冷的情況會更加凸出。
她伸手拉了拉身上的衣服,整個人縮進(jìn)去,似乎只有這樣,才能找回身體應(yīng)有的溫度。
衣服拉的近了,那股特有的男人味道也跟著被拉近了,她閉上眼睛,細(xì)細(xì)的嗅了一下這股熟悉的味道,眼底忍不住的又是一片濕潤。
棚頂?shù)陌谉霟籼^于蒼白,將她糟糕的臉色影射的更加難看,秦南城站在病房門邊,腦海里回蕩著剛剛東行說的那些話,是有多絕望,才會將身后事安排的那么清楚明白?
他雙手插兜,背部靠向冰冷的墻壁,頭部微微上仰,如果仔細(xì)去看的話,能夠看出來他臉上掩飾不住的悲傷和無助。
兩人就在這樣心思各異的狀態(tài)下等待著,煎熬著,直到東方漸漸泛白,朦朦的亮了。
五點十分,病房門終于被人從里面打開,喬煙正坐在椅子上打盹,聽到門開啟的聲音,趕緊站起身走了過去,明明只是想簡單的詢問一下他的狀況,可不知道為什么,出口的聲音竟變成了哽咽。
“他……怎么樣了?”
紀(jì)驍深深的看了一眼面前的喬煙,將聲音里的沉重掩藏,“沒什么事了。”
眼底的濕潤匯聚,下一秒便成了淚,從眼眶里滑落,紀(jì)驍也許不會知道,他的這句沒什么事了,對她意味著什么。
喬煙臉上掛著逞強(qiáng)的笑,伸手胡亂的抹掉臉上的淚痕,“謝謝你。”
謝謝你,謝謝你讓我心底最重要的那個人沒事。
繞過紀(jì)驍,她邁著緩慢的腳步朝著病房門走了過去,白嫩的手握住門把手的那一刻,她仿佛聽到了一種聲音,喬煙,承認(rèn)吧,你根本就放不下葉東行。
她深吸了口氣,唇角揚(yáng)起一抹笑,內(nèi)心突然變得堅定無比,是的,她確實放不下葉東行,既然放不下,那么心里的那些別扭和自卑是不是就可以放下了,她想是的,是該放下那些無謂的驕傲和別扭了。
既然喜歡,就該去把握,就該去爭取,而不是一味的退后。
突然想通了這一切,連推開門的動作都變得輕松了,門打開,里面很安靜,窗簾沒拉開,也沒有開燈,顯得有些暗。
她回身將病房門關(guān)上,將身上的毛呢大衣拉下來,掛在臂彎處,她將腳步放的很輕,輕的甚至沒有任何的聲響。
走到病房的套間里,葉東行穿著病服坐在床上,臉上看不出一絲憔悴,也沒有虛弱的感覺,只是有些蒼白,蒼白到那雙深邃的眸子黑到發(fā)亮。
他似乎感受到了她呼吸的頻率,轉(zhuǎn)過頭來,那雙深邃的眸子與她的星眸對上,兩米的距離,卻像是隔著千山萬水,喬煙確定,她在葉東行的眼睛里看到了排斥和抗拒,似乎特別不希望看到她。
喬煙窘迫的站在那,掛在臂彎的那件毛呢大衣突然變得猶如千斤重,令她露出痛苦的表情,可她知道,她的痛苦,根本就不是來源于臂彎處的這件衣服,而是來源于他的態(tài)度。
她不知道昨晚的那種情況算不算兇險,但對于他來說,怎么也屬于劫后余生吧,她以為經(jīng)歷了生死,兩人心境都會改變,可到底是她太天真了,興許改變心境的只有她自己。
病房里那令人窒息的沉默讓她喘不過氣來,抬起一只手,在胸前拍了拍,才緩緩的說道,“你……怎么樣了?還好吧!”
如果細(xì)聽,能夠聽到她聲音里的緊張和無措,還帶著一絲受傷,可他卻置若罔聞,臉上依舊是那副不冷不淡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