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南城拿過人事資料,目光從上面慵懶掃過,手指隨意的翻閱。
在翻到第七頁的時候身體一僵,指間的動作也跟著明顯一頓。
隨后,他漫不經心的問,“各位覺得自己都有什么缺點?”
面試的幾個人個個妝容精致,衣著得體,聽聞總裁的問話后,非但沒人畏縮,反而都能鎮靜的對答如流。
“職場如賽場,勝與負優與劣天天都有結果,我想我最大的缺點有可能就是不服輸,什么事情我都敢于嘗試,并且樂于嘗試……”
幾句話既贊揚了集團的用人品質,又說出了對未來的敬畏,同時還表達了自己的敢拼精神。
就這樣從第一位到第六位,每個人都列出了自己的缺點,卻又可以輕松的把缺點繞回優點上,一個個回答的可謂滴水不漏。
蘇蕎完全沒想到秦南城會親自審核面試,較之五年前,他變的似乎太多太多,也更加成熟內斂。
唯一沒變的,也許就是那張和當年一樣叫人著迷的臉。
本以為再面對時可以做到淡然如水,沒想到,她太高估自己了。
蘇蕎神經緊繃時也不忘勸自己,秦南城是個多余人從不多記一秒的人。
五年沒見,也許他早就忘記她蘇蕎姓甚名誰了,沒什么好緊張的。
可就在這時,秦南城的眸光似乎淡淡的掃過她的方向,竟令她手心里瞬間布滿了細密的汗。
原來五年的時間,他依然對她有那種只要一個眼神便可以將她擊的潰不成軍的本領。
想逃避,卻無處可藏。
她清楚,沒有經濟收入就等于沒有一切,已經走到這一步,想退縮已不能。
“我很懶。”
時間過了很久,位列最后的她才僵硬的往前邁了一步回答。
秦南城抬眸,哦了一聲,“除了懶,你還有什么缺點?”
他像在給她機會重新回答,沒有預料中的刁難,似乎并沒有認出她。
蘇蕎回答,“執著。”
這算缺點嗎?其他的面試者眼觀鼻,心照不宣的在心里冷哼,又是一個馬屁精。
“那舉例看看,你做了什么事能夠體現你的執著?”秦南城將手里的資料遞還給趙薇薇,似乎終于對她的答案感上了興趣。
“男人!”
言畢抽氣聲此起彼伏,就連一向刻薄古板的趙薇薇都變了臉色。
“說下去——”
蘇蕎無畏的看了一眼秦南城,斂去情緒說道,“我曾經倒追了一個男人五年,并且最終跟他在一起了。”
“那么現在呢?”他問。
“我們分開了!”
蘇蕎垂眸,她沒有練到像他那樣爐火純青的地步,提起過往的事,心里早已波瀾四起。
“所以,這就是你的執著。”秦南城只是淺笑。
他薄削的唇一張一翕,帶著讓這世間諸人自慚形穢的無雙顏色,可嗓音卻近乎冷冽,字里行間隱隱帶著嘲諷之意。
似乎對這個答案并不滿意。
隨后面無表情的吩咐趙薇薇,“你繼續吧。”
秦南城的身影消失后,其他面試者不禁偷笑,讓七號自以為聰明,妄想用這種欲擒故縱的爛招數博得總裁的注意,這下踢到鐵板了吧。
就連蘇蕎自己都認為肯定通不過時,她接到了趙薇薇的錄用電話。
“蘇小姐,請你于明早上午八點準時到秦氏傳媒報道,另外總裁讓我告訴你:不是每份執著都能代表愛情,尤其是半途而廢的執著。”
他還是跟五年前一樣,損人不帶臟,卻可以輕輕松松的把一個人的所有努力打入地獄,否定全部。
蘇蕎調整了下呼吸,“那請趙經理轉告總裁,年少輕狂是我對那份執著唯一的解釋。”
是啊,年少輕狂,她才會不計任何后果的跟在他屁股后面五年。
年少輕狂,她才會明知他心里有另一個女人,還是選擇飛蛾撲火,情愿做這場感情里身在局中的旁觀者。
最后換來的,卻是他手起刀落的將他們的過往切割的干干凈凈,如今她更不敢也不會有任何奢望。
過去的已經過去,現在的蘇蕎已經少了那份心高氣傲,斂去鋒芒,像蕓蕓眾生一樣,過的平庸又俗氣。
而今以后,她只希望有個穩定的生活,多多掙錢,讓甜甜吃的好一些,讓母親的病能夠平穩一些。
她把自己的心包裹的嚴嚴實實,其他的,她就當青春里一場荒誕不羈的夢。
夢醒既碎,那些夢中的浮華掠影就讓它隨著時間慢慢淡去吧。
……
第二天,她正式邁入了秦氏傳媒的大門,成為了臨時的一員。
數據中心評估部。
主管經理麗安娜一身及膝的時尚黑色套裝,濃妝紅唇,筆直的站在眾人面前開著例行早會。
“這個月業績一直很低迷,難道是我太縱容你們了?遲到早退病假,如果你們只有這樣的工作態度,那么對不起,秦氏不會留這樣的人才,都在心里掂量掂量,別只管拿工資……”
麗安娜踩著七公分的高跟鞋如履平地般來回走動,激動處,幾乎手舞足蹈。
評估部門陰盛陽衰,都說三個女人一臺戲,如果是二十幾個女人,那么工作環境無非每天爭名奪利機關算盡。
就更不用說搔首弄姿化妝打扮這些女人必爭之處的攀比了。
網絡工程部的人曾玩笑似的說,每次來評估部都得被香水胭脂味,嗆得一周都聞不到東西。
這話六分夸張,四分事實。
蘇蕎是這里唯一一個外駐借調員工,可想而知,端茶倒水打掃衛生跑腿的雜活,自然而然的就落在她身上。
這不,會剛開完,就被麗安娜派到總經辦去取份文件。
總經辦設在大廈頂層,與總裁辦公室分設在樓層兩側。
蘇蕎是個方向感極差的人,麗安娜說出了電梯朝東走最里側的門是總經辦。
可她根本分不清樓層的東南西北,她是個出了家門就只能分辨左右的路癡。
走廊上極靜,又沒有半個人可詢問。
亂走不行,回去問麗安娜也不行,蘇蕎在心里犯了難。
好在這時,走廊的一側門被打開,走出一位身穿西裝的男人,她趕緊上前詢問,“請問總……”
男人拿著手里的資料急匆匆的走,根本就沒聽她問完,隨手指了身后的方向。
蘇蕎如獲大赦,“謝謝!”
在非洲梨花木門板上輕輕敲了兩下,并沒有仔細分辨門板上的字,是總經辦還是總裁辦,推門而入。
“你好,麗經理讓我……”
正在簽約的幾個人不約而同的望向她,其中一道視線凌厲。
蘇蕎不記得她是怎么退出來的,只知道嘴里一個勁的說著對不起。
她怕她打斷的是一場天價合約,就算賠上她的一條命,她也賠不起。
最后,麗安娜也被叫了上來。
“蘇蕎,你是白癡嗎?你工作幾年了,連這種低級錯誤都會犯,難道你看不見門板上寫的字嗎?還是你連中國字都不認識了?”
蘇蕎窘迫的低著頭,這還是她第一次被頂頭上司罵的狗血淋頭。
卻連一點為自己辯解的話都說不出來。
都是因為這該死的方向感,她也很惱。
說話間,走廊盡頭幾個西裝革履的男人突然走出——
走在前頭的秦南城單手插兜,目光平視,腳步堅毅,并沒有因為走廊多出人而有半分停滯。
后面跟著他的特助葉東行,他微好奇的看了一眼低頭的蘇蕎。
他疑惑,這個女人好像在哪里見過,似乎是在總裁的手機里。
但他又不是很確定。
麗安娜繼續咄咄逼人,并沒有因為總裁的出現而有所收斂。
她道“”“蘇蕎,是我沒有告訴清楚,還是你沒有找明白,東南西北都分不清!”
他的身影越走越近,直到平行,然后交錯——
蘇蕎不爭氣的紅了眼眶,為了不讓他看到她的懦弱,她將頭垂的更低。
即便這樣,也能感受到他路過時身上那強大氣場。
那一塵不染的黑皮鞋踩在高級絨地毯上,似乎能發出聲響,每一下,都似乎踩在她的心上。
五年后,他依然高高在上,而她,為了謀生計,早就低入塵埃。
……
晚上六點,某咖啡廳里。
“不會吧,你說他沒有認出你?好歹也一起睡了五年,他也太無情了。”
咖啡館里,閨蜜喬煙為她抱不平。
“他的無情你也不是第一次聽說。”蘇蕎聳肩,似乎對他的行為并未放心上。
當年他逼著她打掉肚子里孩子的時候,她就已經不對他抱任何希望了。
這幾年,為了養家糊口,她忙的時候連飯都難吃上一口,更別提化妝打扮。
她有時都快認不出自己,更何況是閱人無數的他。
且,這中間還隔著五年。
不長不短,卻剛好夠忘記一個人。
喬煙是蘇蕎多年的朋友,對她這么多年的感情經歷一清二楚。
她有時候常想,如果在這世界上再找個像蘇蕎這么傻這么執著的女人,還能不能找到。
“說真的,如果再給你一次機會,讓你事先知道他心里裝的是你堂姐,你還會愛上他嗎?”
“世上沒有如果。”蘇蕎不想回答。
“我說如果有如果。”喬煙追問。
蘇蕎素白的手攪拌著咖啡,“誰知道呢,傻勁上來的時候,攔也攔不住。”
這就是蘇蕎,一條路跑到黑的氣人精。
喬煙真想挖開她的腦袋,看看里面裝的是不是石頭,不過又忍住了,誰讓她自虐要問。
“對了,你讓我幫聯系的兼職我聯系好了,如果你時間可以的話,這周五就可以上崗。”
蘇蕎開心笑,“謝啦。”
喬煙剛想扔東西過去埋怨她的客氣,蘇蕎放在桌上的手機卻響了。
是母親董明慧的號,蘇蕎對著喬煙比出噓的手勢,接起,“小蕎,怎么還沒回來?不是說好今天見相親對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