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月后,南奕琛最近常常會一直往玉林院里跑,幫忙姜雨墓照顧病患、打掃院子什么的。
明謙從一開始的震驚,到后來司空見慣了,也就沒有什么太大的反應了。但是,他仍是非常不習慣這個樣子的南奕琛。
在他的印象中,南奕琛一直是一個孤傲冷血的人,他能過為了達到目的而不擇手段,能為了權勢謀害身邊的每一個人。
明謙總覺得如若有一天,自己危害到了他的利益,南奕琛也會毫不留情地鏟除他。
但是,如今的南奕琛那叫一個唯命是從,人畜無害。姜姑娘讓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毫無怨言,樂此不疲。
明謙都快搞不清南奕琛他這是在逢場作戲還是假戲真做。
而每當明謙將這問題提出來時,南奕琛總會回答他:“你看不出來,那就對了。演戲啊,就是得以假亂真,令人真假難辨。”
盡管如此,明謙總覺得南奕琛在騙他。他分明瞧見了南奕琛看姜姑娘時,眼中那遮掩不住的愛意。
但南奕琛卻告訴他,那眼神也是他裝出來的。
于是一個問題便困擾著明謙好久。
一個人的眼神真的是能裝出來的嗎?
南府。
今日是七夕節(jié),是男女幽會的好日子。
南奕琛前幾日就約了姜雨墓今日上街游玩,姜雨墓本來是不想去的,畢竟她還有一屋子的病患要看護。但是南奕琛借口說他這是想去買些草藥,姜雨墓這才答應了。
南奕琛一早便將自己衣柜里所有的衣服都給翻了出來,想從里面好好地挑選出一件最好看的。
明謙看著自己公子換了一件又一件的衣服,然后又配了一個又一個的配飾,他大大地打了一個哈欠,道:“爺啊,好看的人就算是披個麻袋也是好看的,您就別煩惱這些東西了,書房里還有一大堆公文等著您寵幸呢。”
南奕琛瞪了他一眼,繼續(xù)挑選著自己心儀的扇子。
終于在搭配好一切配飾后,南奕琛看了看銅鏡里的自己。
鏡子里的少年一襲白衣,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上戴著一個玉色的扳指,就連頭發(fā)都是一絲不茍的。少年手中的扇子輕搖著,臉上掛著一副恰到好處的微笑,文質彬彬,溫爾文雅。
嗯,行了。
南奕琛甩了一下衣袖,道:“啟程吧。”
明謙看了一眼南奕琛身上的那件衣服,有些無語。
這不是公子今早選的第一件衣裳嗎!
敢情他換了一早上的衣服,最終還是選回了那第一件衣服!這不浪費時間,白費功夫嘛!
南奕琛全然不顧明謙臉上那怪異的表情,神色自若地上了馬車。
馬車上,南奕琛雖然冷著一張臉,但是眼眸里卻是亮晶晶的,全是隱藏不住的期待與笑意。
這時,明謙突然想起來一件事,他拍著大腿,道:“呀!爺!那花燈怎么辦?“
在七夕節(jié)中放花燈向來是祭天國的習俗。
據(jù)說,在七夕節(jié)中一起放花燈的眷侶最終一定會修成正果,相知相戀,一生一世一雙人。
于是,前幾日,南奕琛便讓明謙去街上買了花燈,還特意囑咐他,讓他挑個最好,最美的花燈來。
誰知,明謙買回來的花燈全都被南奕琛拒絕了,說是這些花燈配不上神女的美貌。
而這事后來也被明謙拋在腦后了,直到現(xiàn)在,他才突然想起來。
明謙哭著喊道:“怎么辦啊,我們都沒準備花燈,待會兒還怎么放花燈啊?”
南奕琛鎮(zhèn)定自若地坐在那里,淡淡地瞥了一眼小明,道:“我早就準備好了。”
他說完后,又忍不住酸了一句,道:“等你想起來這件事啊,七夕節(jié)都成了清明節(jié)了。“
明謙想一會兒,有些激動地擠了過去,道:“少爺,給我看一下那花燈唄,我想看看究竟是怎樣的花燈才配得咱們神女。”
南奕琛將擠過來的明謙推了推,嫌棄地說道:“一邊去,別多管閑事。”
明謙“切”了一聲,知道南奕琛這是不想給自己看那花燈。
哎喲,搞得神秘,不就是個花燈嘛,他才不稀罕呢!
小明暗中翻了一個白眼,嘀咕道:“小氣!”
這時,馬車搖搖晃晃地終于來到大街上。
南奕琛和姜雨墓約好了,在城墻前碰面。
為了不讓姜雨墓等候他,他提前半個時辰就到了。
其實,在認識姜雨墓久了之后,南奕琛便發(fā)現(xiàn),姜雨墓不是那樣高冷淡然的,她會笑,也會生氣,就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小姑娘。
她有些任性,也有些天真,仿佛她的世界里從來就只有彩云似的,永遠見不著黑暗。
她善良,她聰慧,她是祭天國的神女姜雨墓,也是玉林院里那個瀟灑自在的小醫(yī)師。
半個時辰后,姜雨墓按照他們約定好的時間,準時抵達。
姜雨墓從馬車上跳了下來。今日的她仍是一襲青衫,美艷得令人驚嘆。三千發(fā)絲被她用一根木簪盤在了腦后,露出了她那白皙水嫩的臉孔,不施粉黛的臉蛋依舊是那么的漂亮。
她根本不需要特意去裝扮自己,就已經是百花中那最耀眼的鮮花了。
姜雨墓帶著四大名畫走到了南奕琛面前。
她仰著頭,盯著南奕琛道:“等很久了?”
南奕琛搖了搖頭,笑著說道:“剛到。”
一旁在烈日下暴曬了半個時辰的明謙:“?”
所以剛剛那半個時辰只是他的一場夢?
姜雨墓笑了一下,露出了幾個白白小小的牙齒,道:“走吧。”
這時,一個滄桑的嗓音響了起來。
“賣畫像咯!賣畫像咯!神女的畫像!,買一個保平安,辟邪鎮(zhèn)煞!”
姜雨墓愣了一下,轉身看向了身后那個賣畫像的老頭子,頓時有些無語。
辟邪鎮(zhèn)煞?她是個醫(yī)師又不是個道士,怎么辟邪鎮(zhèn)煞啊?
老頭子步履蹣跚地在街上行走著,衣服破爛,蓬頭垢面,一雙鞋都已經被磨爛了,但是,他手里的畫像卻是一塵不染,干干凈凈,和他這個人產生了鮮明的對比。
一個正在砍著豬肉的男子,道:“老頭兒,這畫像現(xiàn)在誰沒有啊,人們都有了的東西你還賣,賣點其他的東西吧!”
老頭子唯唯諾諾地點了點頭。
南奕琛若有所思地看著老頭子。他早就聽說過,這近年來一個習俗,百姓們常常都會去購買神女的畫像,然后再將那畫像掛著屋里,日日膜拜,以此來表示他們對神女的敬意和感激,同時求一個不受病痛折磨的身子。
他原先還以為這只是個謠言,但是現(xiàn)在看來是他孤陋寡聞了。
他的小神女還真是厲害啊,那么多人喜歡她。
南奕琛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的用詞,他的注意力全都被那畫像給吸引了。
他伸出手,攔住了那個老頭子。
“我買一張吧。”
姜雨墓瞪圓了眼睛,轉過頭,難以置信地看向了南奕琛。
他知道...這畫像畫的是...她嗎?
老頭子連忙抽出了手中的畫像,雙手遞給了南奕琛。
南奕琛接過畫像后,往老頭子手里塞了幾塊銀子,老頭子便興高采烈地離開了,走路都生風。
南奕琛拉開了卷著的畫像。
畫像中畫的一位一襲青衫的貌美女子。女子站在一座橋上,小小的臉蛋低垂著,嘴角上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她白皙的手里拈著一朵粉色的蓮花,嫩粉色的蓮花將她的手襯托得更加白皙了。
三千發(fā)絲微微地遮住了她的臉,讓人更加急迫地想要看清這美人,但也為這美人增添了一絲溫婉典雅的色彩。
畫的邊緣寫了“懸壺濟世”四個大字,宣示著作畫者對這畫中女子的敬仰。
南奕琛盯著畫像,低低地笑了。
像!太像了!
這畫畫的真好,真是像極了她。
這畫像讓他想起來他初見他的時候,那是她也是這樣,冰冰冷冷的,仿佛一道墻擋在了他和她之間。
但是現(xiàn)在,他認識她久了以后,就發(fā)現(xiàn)了那個藏在那副清冷面具下,那個生活靈動的她。
南奕琛抬起來頭,盯著那低著頭不敢去看畫像的姜雨墓。
她的臉紅的厲害,像是有兩朵紅云浮在她臉頰上一樣,特別地可愛。
這還是南奕琛第一次看到姜雨墓這害羞臉紅的模樣。
另一邊,姜雨墓尷尬地恨不得立馬挖個洞將自己埋進去。
這就好像你自己在看自己的表演一樣,即羞恥又尷尬。
偏偏南奕琛還嘴賤地來了一句。
“哇,這畫的是誰啊?看起來好熟悉哦,我好像在哪里見過她。”
姜雨墓惱羞成怒地打了他一下。
南奕琛只覺得此時的姜雨墓就像被一只炸了毛的貓,自以為自己看起來很兇,很不好惹,但其實根本就沒有什么威力,還是那樣軟綿綿的,可愛至極。
南奕琛盯著她,別有深意地說道:“很漂亮。”
姜雨墓怔住了,愣愣地看著他,緋紅爬上了她的耳尖。
他...指的是畫像...還是...她?
這時,一匹馬突然出現(xiàn),亂晃著四只蹄子,差點撞上了背對著它的姜雨墓。
南奕琛瞪大了眼睛,眼疾手快的將姜雨墓拉進了懷中。姜雨墓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下一秒,她的臉便撞上了一個硬邦邦的東西,砸的她生痛。
南奕琛將姜雨墓護在懷中,目光死死地鎖定在那坐在馬背上的男人,眼眸里閃過了一絲陰狠。
畫雪卻是別有深意地看了南奕琛一眼。
她一直以為這人只是個普普通通的世家子弟,但如今一看,這人居然會武功,而且武力值還不低。
那平日里,他為何又要裝出一副不會武功的樣子?
看來,她得多留意他了...
另一邊,南奕琛將目光收回來后,才突然意識到女人還在自己懷中。手中那軟糯的觸感是那么的美好,鼻息間也算是女人身上那獨有的草藥味。
女人那小小的臉蛋貼著他的胸口,她胸前那團軟肉也隔著一層礙事兒的衣服,壓在了他的小腹上。
南奕琛僵硬地吞了吞口水,只覺得一簇火焰往他身下沖了過去,令他喉嚨干澀得厲害。
但,盡管如此,他還是沒有放開她,仍將她環(huán)在自己懷中。
姜雨墓也沒反應過來,臉蛋貼在那溫熱的胸口上,耳邊全是“嗙嗙嗙”的心跳聲。
畫雪故意大聲地咳了一聲,這才將姜雨墓拉回了現(xiàn)實。
姜雨墓連忙從南奕琛的懷里跳了出來,而南奕琛也裝出了一副剛回過神來的模樣。
姜雨墓捂著自己的心口,感受著自己的心跳。
咦...她的心跳正常啊。
她抬起頭,看向了南奕琛的胸口。
那就代表剛剛那過于迅速的心跳聲是屬于...
嗯...難道...
他舊傷復發(fā)了?
南奕琛見姜雨墓一直盯著自己,連忙故作鎮(zhèn)定地解釋道:“我...是怕你受傷了。”
姜雨墓見他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也沒多想便相信了他,道:“救人心切,我了解的。“
在場的人估計都沒有想到,南奕琛那么一個冷血智睿的人,竟然在抱了一下一個女人后,身體便起了反應。
這說出去誰信啊,畢竟,南奕琛可是京城里出了名的不近女色,清心寡欲。
明謙讀懂了這空氣中的那點尷尬之意,連忙轉移話題,喊道:“那里好熱鬧啊,我們去那里看看吧!”
只見城墻前有一個高高的擂臺,擂臺下熙熙攘攘全是各種形態(tài)的男男女女。擂臺的兩邊各有一個長長的階梯,這兩個階梯是為了讓人能夠登上擂臺而建的。
只見兩個階梯下都排了好長的一條龍,男的在左邊的那個階梯,女的則在右邊的那個階梯。
擂臺上則有一個白胡子老爺爺和一個銀發(fā)的老嬤嬤。這些人都是奔著這兩人而去的。
姜雨墓這是第一次這個擂臺,于是她伸長了脖子,好奇地探了探腦袋,想看清擂臺上的景色。
姜雨墓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啊,這街上怎么那么熱鬧?”
南奕琛微微吃驚,轉過頭盯著姜雨墓,道:“你不知道?”
姜雨墓抬起頭,一雙清澈見底的雙眼盯著南奕琛,歪了歪腦袋,道:“我應該知道嗎?”
歪著腦袋的姜雨墓雙眼濕漉漉的,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懵懵懂懂的小狗一樣,特別的可愛。
南奕琛的視線才剛剛碰到姜雨墓,他便立馬轉過了頭。
他覺得自己再看下去就要出事兒,所以立馬收手了。
明謙顯然注意到了南奕琛的窘迫,所以立馬出聲回答道:“神女,今日是七夕節(jié),這擂臺啊也是特地為了今日而建的。”
姜雨墓有些驚訝地瞪大了雙眼。
對啊!今日是七夕啊!
她忙得焦頭爛額了,都忘了這件事兒了。
不過好像也沒什么大礙,她即沒成親,會沒婚姻,更沒有心上人,所以這個節(jié)日對她來說也沒有什么特別的意義。
姜雨墓道:“這擂臺是干什么的啊?”
明謙解釋道:“那擂臺上的老爺爺和老嬤嬤分別是’牛郎‘和’織女‘。男的就去找‘織女’,女的就去找’牛郎‘。”
“在擂臺上,‘牛郎‘和’織女‘會給他們一個錦盒,讓他們?yōu)樽约旱男纳先恕稁拧@伞汀椗銜⑦@些‘硬幣’轉交給他們的心上人,讓他們能夠借此機會,心上人表白自己的心意。”
“所以,就算心上人拒絕了他們,他們也不會尷尬,更可以將這件事完全拋在腦后。”
明謙停頓了一下,繼續(xù)道:“這個擂臺原本是為了方便人們表白自己的心意而建的,不過后來,它慢慢地就演變成了一場比賽。”
“傍晚的時候,’牛郎‘和’織女‘會細數(shù)這些‘硬幣’,然后在擂臺上宣告那個獲得最多‘硬幣’的人。”
“因此,人們往往會花錢大量地購買這些‘硬幣’,然后再將這些硬幣送給自己的心上人,讓心上人贏了這場‘比賽’,以此來證明自己的心意和價值。”
“而且,這些硬幣都不便宜,更是分成了上、中、下那個等級,以此來表明那些追求者的誠意。”
畫雪皺了皺眉頭,道:“什么投幣比賽,這其實就是商家的計謀嘛,想通過買這些’硬幣‘來賺錢。”
明謙聳聳肩,道:“但人們愿意相信啊,相信那些為他購買很多‘硬幣’的追求者就是真心,的,追求者也愿意購買這些’硬幣‘來博得心上人的歡心。”
畫雪跺了跺腳,氣憤地喊道:“奸商!”
明謙的嘴角抽了抽,別有深意的看向了南奕琛。
這投幣比賽就是南奕琛舉辦的,賣‘硬幣’賺來的錢也全都進了他的口袋。
南·奸商·奕琛一臉淡定,仿佛這聲奸商罵的不是他一樣,道:“走吧,我們去看看吧。”
南奕琛帶著姜雨墓來到了售賣’硬幣‘的小攤。
小攤前排了好長一條龍,幾乎是每一個人都花了好大一筆錢來購買這些硬幣。他們來這小攤前,手里只握了幾張薄薄的銀票,但是在離開小攤后,身后卻是拉了一車的硬幣。
姜雨墓看著那一車金燦燦的硬幣,道:“哇,那人好有錢啊。”
明謙抿著嘴,偷偷地瞥了一眼南奕琛。
他家少爺才是真·有錢,畢竟他人花的錢全都進了他家少爺?shù)目诖?br />
這些‘硬幣’其實只不過是一堆涂上了金色顏料的石頭而已,但是這些人可是用真金白銀來購買這些’硬幣‘,想想都知道獲利的人是誰。
這時,擂臺上響起了一陣擊鼓聲。
“現(xiàn)在開始計算’硬幣‘!請大家抓緊時間為自己的心上人‘投幣’!”
南奕琛轉身遞給了明謙一個眼神,明謙立馬心神領會了,他向南奕琛點了一下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南奕琛這時才回過了頭,對著姜雨墓說道:“賣完草藥后,我們就去看比賽吧。”
姜雨墓摸著下巴,猶豫了一會兒,但最終,好奇心還是戰(zhàn)勝了理智。
她“嗯”了一聲,便跟著南奕琛一同進了藥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