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聊了會兒天后,祭青延吃飽喝足了沒事干便拉著夜簫離開到街上去走走了。黎月想買些零嘴犒勞在魔界幫她處理政事的屬下便也跟著他們去了。
姜雨墓心情不錯,還調笑道:“你們幾個界主一天天往外跑,一大堆的事物都交給少界主處理,的確是應該好好犒勞他們。”
黎月哼了哼道:“誰讓老娘是君,他們是臣。”
贏翡插嘴道:“對對對,你是君王,游手好閑的君王。”
黎月這個火爆性子立刻就炸了,她喊道:“你說誰是游手好閑的君王!來啊!打一架啊!”
姜雨墓對于這兩人常常斗嘴打架的事情已經見怪不怪了,見他們打起來了也沒有要出手阻止的意思,反倒是坐在一旁,自顧自地品茶。
贏翡將黎月打發走后,出了一身汗,趁黎月不在,抱怨道:“真不知道她這性子是怎么當上界主的。”
他突然想到了幾年前的事。
當年,鬼界被仙界侵占,魔界的魔姬魔君們正爭奪著皇位,就連妖界都掀起了一場想將妖皇拉下皇位的內戰。
邪道的三個地界一時之間動蕩不安,這倒是讓正道有機可乘,神界更是魚躍龍門,直接當上了七界第一地界。
但后來一個女子憑空出現,奇跡般地拯救了邪道。
邪道的三個地界本來水火不容的,但在她的到來后,三個界主竟然成了拜把子的好朋友。
黎月和贏翡利用各自的軍隊幫祭青延奪回來鬼界,身為鬼界國師的姜雨墓則幫助兩人奪得了界主之位。
后來,他們也得償所愿,各自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正道修士原本以為他們的感情在他們成為界主后,便會產生裂縫,但并沒有。成了界主后的他們仍互相幫助,這倒是讓他們收獲了不少民心。
魔修覺得,黎月背后有妖皇和鬼界國師,地位不可震撼,所以支持黎月。一樣的,妖修覺得贏翡背后有黎月和鬼界國師,所以也支持贏翡。
這五人的好關系對正道修士來說可是一個噩耗。
幾萬年了,鬼界、魔界、妖界從未合作過,若他們的感情真的那么好,這對正道可是大大的不利啊。
后來,邪道慢慢崛起,正道想要阻止這一切但卻有無可奈何,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邪道日漸強大。
贏翡看了正在吹著熱茶的姜雨墓,嘀咕道:“朕怎么忘了是她將黎月扶上界主之位的,不過...朕這個妖界界主之位好像也是靠她得來的,嘖嘖嘖,朕真是抱了一手好大腿。”
姜雨墓隱隱約約聽到贏翡在說些什么,她抬起頭,問道:“你說什么?”
贏翡笑得有些傻乎乎的,道:“說你漂亮。”
姜雨墓笑著搖了搖頭。
這時,正拿著糕點的贏翡手一愣,目光落在了姜雨墓身后不遠處的一個人身上。
這仙界首席大弟子怎么會在這兒?
贏翡可沒忘了前幾天這家伙鬧出來的事,也一直覺得他和江姐肯定是舊識,而且是那種交惡的舊識。
此時見那男子目不轉睛地盯著江姐看,贏翡的嘴上勾出了一個嘲諷的笑意。
贏翡既然是個界主,他到底還是有些手段的,他那皇位也不像他說的那樣全靠姜雨墓得來的。
他當天看了這仙修的神情和舉動后,便已經大概猜出來他和江姐的關系。
他以前便一直想不通,江姐那么無欲無求,為何會有那怨氣和執念來讓她復生?而江姐也曾經告訴他,她是跳海自殺的,死時才二十三歲。
正值花季年華的她為何要自殺?為何要選擇跳海自殺而不是其他的自殺方式?又因何而自殺?
贏翡曾經問過姜雨墓,但她只回答了他前半部分的問題。
她道:“若是懸梁自盡或割腕自殺的話那便太招搖了,不出幾日,這事肯定鬧得人人皆知。我不想成為他人的飯后閑言。”
贏翡追問道:“為何自殺呢?“
當時,姜雨墓也只是笑了笑,道:“因為不想活了啊。”
就這樣,贏翡始終沒能知道留江雪跳海的原因。
但是那天在宴會上,他卻突然有了答案。
贏翡抬眼看向了那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瞪大了眼睛,驚愕不已地盯著留江雪,一雙眸子中既是震驚又是狂喜。
這白衣男子的確是南奕琛。
他剛剛看到街中不知何時排起了長龍便想來湊湊熱鬧,誰知他一眼就看到隊伍中坐在最前面的姜雨墓。
他本還以為自己看錯了,還用了法力來試探眼前人的氣息,結果發現,這的確是姜雨墓沒錯。
今日的她一襲青衫,烏黑濃密的秀發不像一百年前一樣被綰在后腦勺上,那是已婚嫁的婦人才能盤的發型。
此時的她長發像流水瀑布一樣的披在肩上,臉上有幾根頑皮的頭發擋在她額前,為她添上了一絲溫婉可人的色彩。
對面那男子不知說了些什么,逗得她笑顏綻放。
她笑得很淺,但南奕琛仍想象得到她藏在繃帶下那上揚的嘴角。
他不知不覺地看呆了。
他最后一次見到她的笑容時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他甚至忘了她笑起來的模樣。
他還記得,她跳海之前的幾個月,他們不是爭吵不休,就是冷眼相待。
如今再次看到她的笑顏,南奕琛激動地淚水在他眼里翻滾著,但等他的目光移到姜雨墓身旁的那個人后,他的那些眼淚卻硬生生就這樣卡在他眼睛里了。
又是這人!
那天在宴會上也是這個軟弱無能的男子!沒想到今日又再一次地碰到他和墓兒呆在一起!孤男寡女上來人界游玩,想也知道他們是什么關系!
贏翡見那白衣男子目光如炬地盯著自己,眼珠子轉了轉,心生一計,嘴上也勾出了一絲狡黠的笑容。
他對著南奕琛挑釁般地揚了揚眉,滿臉都是得意之色,氣得南奕琛恨不得飛過去抽打他一頓。
姜雨墓見贏翡一直盯著她身后,欲想轉過頭去一探究竟,卻被贏翡出聲阻止了。
“江姐姐~過幾日便是盂蘭盆節了,我送你個禮物可好?”
凡人慶祝元旦、元宵這些節日,鬼自然慶祝清明、盂蘭盆這些節日。
習武者耳力好,南奕琛在聽到那聲“江姐姐”后,氣得七竅生煙,就差點吐血了。
墓兒的這新歡著實是個...狐媚子!承歡獻媚!求容取媚!
偏偏姜雨墓沒注意到贏翡別扭的稱呼,她還有些好奇,清澈的眸子亮了亮,道:“什么禮物?”
贏翡指了指自己,一雙鳳眸彎彎的,道:“我啊!我就是你的禮物!”
一旁的南奕琛氣得捂著胸口,手指發顫地指著贏翡。
騷首弄姿!不知廉恥!
南奕琛緊張地盯著姜雨墓,想看看她的反應。
只見姜雨墓搖了搖頭,眼里的笑意更深了,神色間還有些微微的寵溺。
南奕琛瞬間愣住了。
要知道,他一直以為那個男子單戀墓兒,但如今一看,他們倆恐怕真的是一對情投意合的情侶。
但這一切都只是南奕琛的想法,事實上呢,姜雨墓的確是笑了,但神色寵溺什么的都是南奕琛自己腦補出來的罷了。
贏翡向來是個愛開玩笑的人,此時姜雨墓也只是認為他在和她開玩笑,根本不知道他是在故意氣她身后的人。
贏翡得意地瞥了南奕琛,連頭上的幾根呆毛都立了起來,像極了一個戰勝了對手的公雞。
別誤會,贏翡不沒有傾慕于姜雨墓。
他一直都將姜雨墓視為長姐,姜雨墓也一直都把他們這一群人當作弟弟妹妹一樣。
贏翡故意在南奕琛面前演那么一場戲就是想讓南奕琛誤以為姜雨墓和他是情侶,那么南奕琛就不會再來打擾他江姐,他也能小小地替江姐報那么一點仇。
因為他知道,以江姐那看淡一切的性子,她是不可能尋人復仇的。
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后,贏翡見那白衣男子還不想走,撇了撇嘴,心情有些差。
他想了想,故意問道:“江姐姐,還記得宴會上那個攻擊你的白衣男子吧。”
南奕琛聽到贏翡的話后,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那天他覺得自己歷盡千辛萬苦終于找到墓兒了,他激動了一點,一時沖動就想將姜雨墓拐回府中,誰知踢到了鐵板,碰了一鼻子灰,不僅人沒帶走,還在眾修士面前丟盡了顏面。
聽贏翡提到南奕琛,姜雨墓神色自若,但眨眼睛的數次卻頻繁了許多,卻聽贏翡繼續道:“那人是讓你自殺的罪魁禍首吧?”
南奕琛愣住了,姜雨墓也愣住了。
姜雨墓微微地咬著自己的唇,好一會兒后才笑道:“什么罪魁禍首,是我自愿結束自己的生命的,怨不得他人。“
贏翡“切”了一聲,哼了哼,道:“才不是呢!若您真的沒有怨氣又怎會成為鬼修?既然是他害了您,那您就百倍千倍地將這些傷害奉還給他啊!“
南奕琛的呼吸一窒,全神貫注地等著姜雨墓接下來的回答。
他倒是希望她能來報復他,至少那樣,他們之間的牽扯就會多了不少,他也能常常見到她。
但聽了贏翡的話后,姜雨墓也只是莞爾一笑,神情還是那么的溫柔淡雅。
“我從不殺人,生前是,死后也是。這是我的原則。”
“死在那場大雪里的人不是我殺的,誤入戀江海的人也不是我殺的,我自始至終都沒有殘害個一條人命。”
贏翡有些不可置信地問道:“為何?”
姜雨墓還是那樣笑著,她抿了一口茶后,道:“沒人任何人,能讓我的雙手,因他,而沾上鮮血。”
贏翡怔怔地看著她,南奕琛則已經完全六神無主了。
沒想到...墓兒之所以不來報復他...是因為他不值得她那么做嗎?
南奕琛只覺得自己的心疼得厲害,像是有一只只蟲子在啃食著他的心臟一樣,令他心痛如絞,難以呼吸。
他生平第一次落荒而逃了。
他不敢...再待下去了。
贏翡見他逃了,譏諷似的笑了一下,拿起茶杯來,悠悠地喝起了茶。
姜雨墓這時也注意到了贏翡的目光一直都在自己的身后,但等她回過頭時,她的身后卻已經空無一人了。
這時,一陣清風撲面而來。
……是她熟悉不過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