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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心理罪之第七個讀者(41)

    肖望的腦子一片混亂。那批貨并不是被梁四海劫走,謝闖栽贓給梁四海,并出手殺他,顯然是為了拉攏衣洪達。
    可是,王寶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而且,從王寶剛才的舉動來看,他的目標顯然不只是梁四海一個人!
    正想著,梁四海卻一把抓住他的頭發,把他提了起來。
    “王寶,謝闖的人在我手里,你別亂來!”梁四海把槍頂在肖望的頭上,“這里面肯定有誤會,我要當面向謝闖問個清楚!”
    走廊里傳來踩踏碎玻璃的聲音,王寶出現在門口,手里拎著一支霰彈槍,身后是兩個提著手槍的男子。
    “開槍吧,還省得我動手了。”王寶叼著煙,臉上的肌肉因興奮而抽搐著,“反正你們兩個我都要弄死。”
    “寶爺,我們的恩怨可以再說。”肖望死死地盯著王寶手里的霰彈槍,“我是闖哥的人,你殺了我……”
    “少他媽演戲了,你他媽跟梁四海是一伙的。”王寶慢慢抬起槍口,“闖王告訴我,一分鐘內聽不到槍響就進來把你們都干死。”
    肖望還要分辯,就聽見梁四海在他耳邊低聲說道:“窗戶。”
    幾乎是同時,肖望感到自己頭發上的力道一松,他來不及多想,立刻彎腰撿起手邊的一把椅子,朝窗戶扔了過去。
    隨著嘩啦啦一陣脆響,木質雕花玻璃窗被砸開。
    梁四海手里的槍隨即對準王寶。槍響。空倉掛機。
    只有一顆子彈!
    王寶本能地一躲,手里的霰彈槍失去了準頭,十幾顆彈丸都打在墻上。
    梁四海還在徒勞地扣動著扳機,肖望已經撈起地上的破茶壺扔了過去,而后,拉了梁四海一把,轉身向窗口撲去。
    轉眼間,兩個人已經先后從破裂的窗戶中跳了出去。
    王寶罵了一聲,沖到窗口向下望去。樓下是一個自行車棚,棚頂已經被砸出一個大洞,灰塵彌漫,看不到跳下去的人是死是活。
    王寶拉動霰彈槍的護木,向那個大洞里連連射擊,另外兩個手下也把槍里的子彈一股腦兒地打過去。這時,路邊一輛商務車的車門突然拉開,幾個人從車里沖出,邊向茶樓跑來,邊從腰里摸槍。
    “媽的!有警察。”王寶急忙收回槍,“快,從后門撤!”
    墻壁上懸掛的巨大的液晶電視里正在播放足球賽。謝闖半躺在沙發上,手捧著一杯香檳酒,漫不經心地觀看著。
    趙浩青匆匆地走進來,彎腰附在謝闖耳邊說道:“事情辦完了。可是……”
    “可是什么?”謝闖抬起頭來,皺起眉頭看著趙浩青。
    “辦得不利索,后來把警察引來了。”趙浩青低聲說道,“不過,我打探到的消息是:兩個都死了。”
    “王寶呢?”
    “我盡快安排他出去躲躲。”趙浩青猶豫了一下,“闖哥,肖望……真的是內鬼么?”
    “他是不是內鬼不重要。”謝闖仰頭喝干杯子里的酒,“只有讓老衣相信我幫他出了這口氣,他才會死心塌地跟我合作。”
    他看看趙浩青:“怎么,你心里不痛快?”
    “沒有。”趙浩青急忙說道,“如果肖望出了問題,我也有監管不力的責任。”
    “跟你沒關系。”謝闖拍拍趙浩青的手臂,“通知他們,過幾天開會。”
    師大體育場。深夜。
    邢至森獨自坐在看臺上,一根接一根地吸煙,不停地向四周張望著。突然,衣袋里的手機震動起來。
    “喂?北郊……楊二堡村……蘋果樹……11點半……知道了。”邢至森掛斷電話,又收好記事本,扭頭看看仍然空無一人的操場。最后,他咬咬牙,扔掉煙頭,起身離開。
    走出體育場,邢至森穿過一排單杠和秋千,來到停放在路邊的一輛黑色捷達車旁。上車,發動,邢至森卻沒有踩下油門,而是點燃了一支煙,說道:“出來吧。”
    后座上突然坐起一個人。
    邢至森吸了一口煙,從后視鏡看著他。
    “梁四海在哪里?”
    “邢局,”戴著棒球帽的肖望慢慢地抬頭,露出滿臉傷痕,“你是不是應該先問問我怎么樣了?”
    看到他的樣子,邢至森一怔,隨即垂下眼皮,吸了半支煙之后,低聲說道:“辛苦了。”
    “你知道我當時在茶樓,對吧?”
    邢至森呼出一口氣:“對。”
    “那你為什么不上來救我?”肖望激動起來,“我差點就死在那里!”
    “我不知道王寶要殺你!”邢至森低聲吼道,“我以為他只是要干掉梁四海!”
    “操!”肖望罵了一句,重重地靠向后座,胸脯劇烈地起伏著。
    “我也很擔心你,一直在找你。”
    肖望哼了一聲,沒回話。
    邢至森看看他,抿抿嘴,又問道:“梁四海呢?”
    “不知道。”良久,肖望才有所回應,“當時分頭跑了。”
    “你為什么不跟著他?”
    “當時差點連命都丟了,領導!”肖望瞪起眼睛吼道,“你當我是什么,蘭博?”
    “你是警察,要隨時做好犧牲的準備!”邢至森板起臉,“入警的時候沒學過?”
    “死可以!但我不能稀里糊涂地去死!”肖望撲到前座,“你必須告訴我,謝闖為什么要殺梁四海,為什么要殺我!”
    “不該知道的,就別問!”邢至森目視前方,“你暫時別出來,我給你安排個地方。”
    “你不說我也知道。”肖望回到后座上,望著窗外漆黑一片的校園,慢慢說道,“你劫了老衣的貨,然后放出消息說是梁四海干的。但你的目標應該不是梁四海那么小的幫派,對吧?”
    邢至森沉默良久,最后吐出一個字:“對。”
    “謝闖干掉梁四海是為了拉攏老衣,”肖望回過頭來,“那他為什么要干掉我?”
    “因為你自己。”邢至森冷冷地說道,“如果你不幫梁澤昊打王寶,謝闖不會認為你是梁四海的人。”
    “這對你來講是機會吧?”肖望若有所思地看著后視鏡里的邢至森,“王寶和梁四海有了過節,干他的時候,王寶肯定很主動——你那天是想去抓王寶,對吧?”
    “對。”邢至森輕嘆口氣,“現行犯。拿下他,王革那邊就問題不大。但是我真的沒想到他也想殺你。”
    肖望沒有在意這個,而是想到了另一件事。
    “除了我……你還有別的臥底,對吧?否則你不可能知道這么多。”
    “這個你用不著知道!”邢至森打斷他,“我們準備抓王寶,如果你有梁四海的消息,一定要通知我——他是重要的證人。”
    肖望沉默了一會兒,低聲問道:“梁四海的人呢?謝闖不可能只對他本人下手。”
    “梁四海去茶樓那天,‘四大家族’突襲了他的地盤,梁四海的手下基本被打散了。”邢至森撇撇嘴,“我知道你想問什么——梁澤昊帶著裴嵐去韓國玩了,恰好躲過一劫。”
    肖望沒說話,扭頭看著窗外。
    “我給你找個地方躲一躲。”邢至森拿出一個信封,甩到后座上,“盡量別露面。”
    “躲到什么時候?”
    “恐怕得一段時間。”邢至森低聲說,“扳倒謝闖和老衣,你就能恢復身份了。”
    “要多久?”肖望追問道。
    “這個我也不能確定。”邢至森沉吟了一下,“總之你自己小心……”
    “那我就像老鼠一樣躲著?”肖望終于按捺不住,“等到猴年馬月?”
    “不管你的身份有沒有暴露,你現在都不能出來!”邢至森的語氣堅決,“你不能再回謝闖那邊,和暴露也他媽沒什么分別了!”
    “所以我沒有利用價值了是吧?”肖望摘下帽子摔在座位上,“可以一腳踢開了是吧?”
    邢至森在后視鏡里盯著肖望看了幾秒鐘,突然鎖上車門,踩下油門。
    “戴上帽子,坐低點!”邢至森手握方向盤,目視前方,“這件事了結之前,你給我老老實實地待著!”
    肖望乖乖地照做。此刻,他不想爭辯。
    因為他已經知道邢至森要做什么了。
    郊區一棟尚未竣工的樓房里,幾個人圍坐在十一樓的一個房間里,沉默地吃著盒飯。梁四海坐在角落里吸煙,面前的盒飯已經涼透,卻絲毫未動。
    夜色漸深,寒風又起。梁四海看看身邊的幾個人,個個抱著肩膀,凍得哆哆嗦嗦。他扔掉煙頭,揮手叫來一個手下。
    “去找點樹枝什么的,生堆火,大家暖和暖和。”
    那個手下的臉上還帶著尚未消退的瘀痕,點點頭,瘸著腿離去。
    梁四海翻出手機,再次撥打梁澤昊的號碼,還是關機。他想了想,編寫了一條短信發送過去。
    C市有變,不要出機場,立刻離開。隨后聯系。
    梁四海合上手機,心中暗暗祈禱梁澤昊能在從韓國回來后馬上打開手機。
    他站起身,看看其他幾棟同樣一片漆黑的樓房。再往遠看,就是C市的市區。此刻,市區里依舊燈火通明,熱鬧非凡。梁四海默默地注視著那一片燈火,似乎在分辨那些熟悉的街道和建筑。
    現在的局勢已經很明朗,翻身再無可能,唯一的活路就是離開這里,越遠越好。身上的銀行卡里還有十幾萬塊錢,自己留一點,其余分給這幾個不離不棄的兄弟做遣散費。然后,帶著兒子離開C市,至于以后……慢慢再打算吧。
    只是……
    梁四海突然暴起,一拳打在粗糙的水泥墻壁上。
    他不甘心,太不甘心。混了十幾年,好不容易打下的地盤,就這樣因為一批莫名其妙的貨,統統都丟掉了。昨天還是威風八面的大哥,一夜之間就變成東躲西藏的倒霉蛋。
    只是,不甘心又怎樣?
    梁四海看看已經流血的拳頭,只感到那股惡氣在胸中翻涌,幾乎要鼓破胸腔了。
    一間街邊隨處可見的小旅店里,水泥走廊坑坑洼洼。年輕人不知道那沙沙聲是來自手里的塑料袋,還是腳底的沙粒。走到盡頭,他看見上午送來的盒飯還在門口。年輕人皺皺眉頭,抬手輕敲房門。門上的貓眼暗了一下之后,房門拉開一道縫,隨即,一股濃重的煙霧涌了出來。
    年輕人看看門上掛著的防盜鏈,簡單地說了句“吃飯”。
    “放那兒吧。”室內的人躲在門后,“煙。”
    年輕人一愣,隨即掏出衣袋里的煙盒塞了進去。一只手迅速伸出,拿過煙盒后就砰的一聲關死了房門。
    年輕人搖搖頭,拎起那盒冷飯,轉身離去。
    肖望坐在那張咯吱作響的單人床上,面向窗戶,點燃了一支煙。
    他已經坐了一整天,不吃不喝,只是在不停地吸煙。他不知道現在外界的情況如何,也不知道自己要在這里躲多久。唯一肯定的就是,只要“四大家族”不垮臺,自己就得一直在這里躲下去。
    他多想沖出去,面對謝闖或者王寶,痛痛快快地干一場!
    然而,每當他奔到門口,抬手去拉防盜鏈的時候,另一個聲音就會在心底響起:
    你,現在是一只老鼠。
    一只既不能公開身份,又被黑幫當作內鬼的老鼠。
    這聲音讓他瞬間委頓下來。
    當肖望又一次頹然坐在床邊的時候,天色已經漸漸黑下來。窗外,各色燈火依次亮起。忙碌了一天的城市開始呈現出平靜又溫馨的景象。還殘留著一絲暗橘的天邊,一架通體閃爍的飛機正緩緩掠過。
    她在干什么?
    肖望被這個突然閃現在腦海中的問題嚇了一跳。隨即他就意識到,當梁澤昊和裴嵐走出機場,迎接他們的,不是早已熟悉的江湖秩序,而是斬草除根的殺戮。
    他坐不住了。
    從肖望洞悉邢至森的全盤計劃的那一刻起,他就產生了深深的無力感。同時,他也意識到,自己只是這盤棋中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卒。
    臥底數年,肖望所提供的情報,僅僅是一些旁支脈絡而已。所謂小卒,就是該挺進的時候義無反顧,該犧牲的時候毫不留情。
    難道那些提心吊膽、夜不能寐的代價,就是做一只見不得光的老鼠么?
    突然,門外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肖望一驚,隨手操起桌上的煙灰缸,迅速閃到門旁,湊近貓眼向外望去。
    光線昏暗的走廊里,半個人影都沒有。
    肖望心下疑惑,可是,那聲音分明還在。
    他想了想,輕輕地扭開門鎖,把房門打開一條縫,向外望去。
    一瞥之下,肖望不由得失笑。
    一只碩大的老鼠正趴在門口的飯盒上,從一個撕開的小口里,埋頭扒食里面的飯菜。
    肖望不心疼那盒飯,只是覺得那聲音令人生厭,就抬腳去驅趕它。
    老鼠卻不怕,依舊趴在飯盒上,沖他露出滿是油膩的尖牙。
    肖望有些哭笑不得,媽的,什么世道,老鼠都不怕人了!
    突然,肖望臉上的笑容開始收斂。他靜靜地看著這只老鼠,看它旁若無人地享用著晚餐。
    是啊,誰說老鼠就得東躲西藏?誰說老鼠就不能反咬一口呢?
    肖望關好房門,轉身走到窗前,摸出手機,按下一串號碼。
    電話很久才接通,對方卻不說話,沉默了幾秒鐘之后,才傳來梁四海猶疑的聲音。
    “肖望?”
    “梁四海,我要告訴你一件事。”肖望深吸了一口氣,“我是警察。”
    夜半時分,楊二堡村的村口悄然集結了幾輛警車。凌晨1點28分,在村主任的帶領下,十幾名全副武裝的特警沿著村中的小路,悄悄地圍向村西側的一個小院。
    鄭霖身著防彈衣,提著手槍,拿起對講機低聲說道:“邢局,抓捕行動已經準備就緒。”
    “行動,要生擒王寶。”
    鄭霖揮揮手,一名特警上前剪斷院門上的鐵鎖。隨即,特警們悄無聲息地沖進院子,繞過院子中央的一棵蘋果樹,聚攏在一間瓦房前。兩名特警將七九微型沖鋒槍對準漆黑一片的窗戶。兩名特警靠在門的兩側,另外一名特警手持破門錘,對準門鎖的位置,先嘗試著推了一下房門……
    門居然開了!
    鄭霖一愣,隨即回過神來,揮手喝道:“行動!”
    守在門兩側的特警立刻突入,穿過門廳,直撲里間。身后的特警們隨之魚貫而入,隨著一聲聲“安全”,現場已經被完全控制。
    鄭霖快步走進里間,才發現這現場壓根就不用控制。
    在狹窄的里間,床上除了凌亂的被褥外,空空如也。
    5分鐘后,正在市局布置訊問任務的邢至森接到了鄭霖的電話。對方剛剛開口,邢至森就失聲叫道:“什么?”
    “確實沒有人,房前屋后我都搜遍了。”鄭霖的聲音很急切,“不過,在現場有打斗痕跡,血跡還沒干。”
    “你馬上在村子附近搜一搜。”邢至森的臉色很難看,“有情況立刻向我匯報。”
    翌日,儷宮娛樂城門口掛起了停業裝修的牌子。不過,門前卻停著幾輛豪車,兩個黑衣黑褲的男子把守在門前,一副高度戒備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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