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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廟里時候,盧佩儀表情有些抑不住不同尋常,明玫說不上那是哪種情緒,有些亢奮?害怕?惶恐?舒心?或者各種情緒糾結著吧。
看看時辰,該打道回府了。明玫招呼著大家做準備,第一次出門,要早早歸家,給家長留個好印象啊,下次方便再放羊啊。
盧佩儀卻不急,她緩緩坐下,喝了杯茶穩了穩神,然后斜靠圈椅上,閑閑地問明玫道:“妹妹就不問問出去做什么了嗎?”
明玫便問道:“姐姐出去做什么了呢,妹妹擔心不得了呢,午覺都沒睡著。姐姐不是說去小解了嗎?這么久肯定是變大號了吧,是不是后來又變不停拉稀來著呀?們回去回去,姐姐回去喝些湯藥治治肚子才好。”
做為一枚資深八卦女郎,天知道她心里多好奇,可是再好奇也不能問當事啊,如果事牽暗黑行徑,一不小心就會變成同謀啊。明玫想著,這事兒回頭還是找唐玉琦打聽比較靠譜。現就忍忍吧。
盧佩儀聽得嘴角直抽抽,門口卻有忽然“撲哧”笑出聲來。
原來是側殿那個叫“不了”小和尚,他師傅叫“不提”,師徒二其實都挺有趣,明玫側殿跟他們逗了半天悶子。這不了和尚提著食盒而來:“師傅讓給兩位小施主準備此許齋菜點心,請兩位施主路上充饑。”說著走進來,把手里食盒一邊一個推給兩個。
小小不過十歲左右年紀,還小施主,盧佩儀斜他一眼:“誰小?”
不了中午叫明玫小施主叫順口了,這下反應過來,忙道:“小小。”一溜煙兒出去了。
盧佩儀便笑起來,只是笑聲透著些不知道是深沉還是虛浮味道,很刻意樣子,總之感覺怪怪。她長長吐一口氣,揮退身邊閑雜下,對明玫道:“跟那無賴后山交換玉墜兒了,他要十萬兩銀子,答應了。”
當初,明玫出主意方法之一就是許他以銀子,先穩住此事,然后再想法子謀他。若量少,行街頭一霸潑皮無賴行事風格,扁一頓要回來就行了。若所求者多,忽有巨款上身,總會有些異常,或安個盜竊或弄個搶劫各種設局法糊他身上討回來就是了。當下,不是顧忌名聲嘛,換回玉墜低調處理要緊哪。
當時盧佩儀幽幽道:“玉墜價值不過百兩,但是先母留給念想,又刻有字,斷不能落外手里。若能些拿回來,出一萬兩銀子也是愿。”
明玫當時就咋舌。一萬兩換塊小石頭呀,她瞬間又想起大姐六千兩陪嫁來,一萬兩湊合湊合她這樣庶女可以嫁兩回了呢。可看著結果,是商家不敵世家,討價還價中落敗了嗎?竟然變成十萬兩?
“那,成交了么?”十萬兩啊,如果她有十萬兩,啊,趕算算,可以嫁多少回來著?
“哼,”盧佩儀笑有些詭異:“他變卦了,他根本沒帶玉墜兒來。也變卦了,不想把銀子給一個無賴。”……
這天,臘月初九。
臘八祭天后,賀老爺沐休一天。這天,賀老爺又帶了一幫大兵哥回來,賀家練武場呼呼哈哈練將起來。
通常這時候,女眷們都是被要求留東院這邊,今天也不例外。一早明玫就被通知不用上學堂,但她也沒敢睡懶覺,近身體見好,天氣轉暖,她也不好賴床了。年節已到,賀大太太忙翻了天,大三姐妹被叫著天天跟賀大太太身邊學著主持中饋,幾個小也不好太過散漫,不上學時候也乖乖到致莊院坐著,表示一下愿意效勞,實際只是湊個場。
明琪大姐很少跟大太太跟前,如今要坐離大太太近位置上,還有些怯怯生生放不開,聽著大太太和一干回事婆子們說事情,分派任務,很少能插上嘴,有時露出疑惑神色,顯見不明白為什么這么安排,但看得出很認真聽學記。
明璐同學繼續迷焦姓美男那一竅上,被焦男不熱乎態度,對婚事懸而不決狀態撩撥得心浮氣燥憂思深重,看什么都有些不順眼起來,看見石頭也想踢三腳樣子。她坐明琪下手心不蔫地撥弄著指甲,有些意氣消沉意思。
早前承福郡王府就派來了個不會笑司嬤嬤,說是從宮里出來,貼身教導三小姐規矩禮儀。彎腰幅度,起身速度,邁步尺寸,講話語速舉手投足一顰一笑,俯仰皆是規矩,所以三小姐明珠這段日子過十分苦逼,一言一行都有講究,算是提前適應了一把郡王妃生活。她正襟危坐大太太左側,無法象先前一樣可以斜靠一下娘親身上,連說話語氣都不敢稍顯隨意,才一有差那司嬤嬤就微咳一聲拉正,還要小本本上記下何時何地犯了何錯,然后當晚一小結,幾天一大結。于是這妞是進步鳥退步鳥認真鳥消極鳥一目了然。據說這小本本要呈上頭。至于上頭指誰,明玫至今不得正解。
三姐明珠要正經八百,大家也不好太過隨意,總不好一見面姐姐問:“妹兒,昨夜蹬被磨牙沒有?”那邊妹兒緩緩福禮,規矩應答:“昨夜妹妹睡得甚是安好,勞姐姐掛心垂詢。”想想都不搭調。
大家都順著明珠范兒,個個走淑女路線。何況有司嬤嬤,連大太太也斯文有加端著架著,其他等不敢高聲起調。主子如此,進入仆婦便踮著腳尖兒走路,這辦公場面便有些靜靜悄悄。
忽然有傳唐五少爺與霍世子到訪,于是眾姐妹都起身避到了屏風后面去。
唐玉琦和霍辰燁一起進來跟大太太見禮,主賓一番讓座上茶,客氣寒暄。
那邊唐玉琦喚著姐姐妹妹跑到屏風后面打招呼去了,這邊大太太含笑抿茶,一邊不動聲色打量起對面端坐這少年來。
這個霍辰燁,老爹靖安侯霍靖平乃賀老爺好友,西南戰場上一起同過床一起扛過槍鐵實交情,當初賀老爺跟賀大太太幾次提及此,說他雖有些頑劣名聲,但很有些能耐出息,假以時日必成氣候。總之此子深得賀老爺芳心,欲將三小姐與他結成姻緣。奈何明珠她心有所屬,再容不下旁,賀大太太這才替她回了。
差點成為女婿選,如今見著了,大太太少不得心時揣量比較一番。果然此子長得面目如畫,棱角分明,下巴尖削,雙目斜長,真真是個極其標致兒。這外型,只怕郡王爺是遠遠難及呢。如今雖還透著嫩生青澀,已是非常能及俊美妍秀,再長大些,多點兒蒼桑經歷,歲月積淀,還不知道是何等迷光景呢。
大太太心里多少有點復雜。
想起那不茍言笑司嬤嬤,那目光能將綁架似,跟著明珠她身邊呆這些天,讓她都有些混身骨頭痛。這樣日子只怕明珠要過成常態,想想都覺得辛苦。好女婿是她自己挑,再苦便也不覺得苦了吧。大太太想起自己當初選賀老爺時候,都說賀家無根基婆婆難伺侯,怕她低嫁辛苦。可是這些年,賀家便是沒唐家氣派,她也從沒后悔地。何況女兒還是高嫁,只會過得比她好。
大太太想著,心下略好受些。只是看著霍辰燁,竟是有些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歡喜意思了。
此子可真不錯,長相俊美,禮數周到,行止大方,氣派混然,若能成為女婿,定然也是美事一樁啊。
思及此,大太太不由抬頭掃了屏風一眼:明璐雖大他一歲,也不算過,也是相貌出挑,心思機靈,若非庶出身份,倒也甚配。偏著霍家門第高貴些,此子又是世子尊位,不知這霍家是否十分計較
大太太一時許多念頭轉動,那邊唐玉琦已經從屏風后走了出來:“姑母,侄兒與霍世子先告退了,倆約了姑丈,恐姑丈練武場久等。”
這兩,據說是聽聞賀老爺沐休,特意相約來賀家練武場和眾“耍耍”。
大太太親昵地嗔怪道:“這孩子,就知道不是來看望姑母。罷了,去吧,讓跟緊些,看時離遠些,可別被那起子混傷著了。”
唐玉琦高興地應了,又忙辯解:“侄兒這不先來看望姑母您了嗎?姑母若不嫌棄,侄兒天天來看姑母可好?”
大太太笑道:“天天來?那感情好。干脆住過來,天天看著高興。只恐老子娘見不著自己個兒子,會罵上門來不依呢。”臉上一副“哄誰呀”表情。
大家便都笑起來。
唐玉琦走到門口,忽然回身道:“叫七妹妹回去抱尼尼過來練武場吧,也想尼尼了。”
大太太笑他:“就這么等不及要過去?舞刀弄槍有什么好。”又催明玫,“小七可聽見了,還不去吧。”……
這個霍辰燁,明玫是見過,就那個焦老爺壽堂里那個高個兒狗眼家伙唄,長得,嗯,簡單說,男生女相。精辟兩字:狐媚。明玫抱著尼尼和二往西院走去,唐玉琦又鄭重給兩介紹了一番,從此算是正式認識了。
明玫偷偷把尼尼和霍辰燁比較了又比較,除了臉,這雙眼真是太象了。其實臉也大有相似之處,除了毛。——原來唐玉琦喜歡同款,是愛屋及烏嗎?腦中某些不良畫面浮現,不由一陣暗樂。
霍辰燁早覺出這小妮子偷瞄他,長成這樣,他被偷瞄多了,也不意,只是他不大喜歡跟明玫互動,說話刻意保持著距離,走路走唐玉琦另一側,也不象對其它小姑娘似,見了就拿話逗家。
為什么呢,因為這貨早就看出唐玉琦十分喜歡這個小表妹,舉手投足間總不經意露出些寵溺味道,比如多時他張開雙臂護著她怕她被擠著了,比如她離開時他目光流連家背景許久,比如吃飯時不經意間提起她好幾次,比如飯罷就拋下他們一眾伙伴去跟這小蘿莉玩去了。
男孩兒心思也是敏感,半大小子心里滿滿都是些已經破土萌芽奇妙意識。他心里莫名就覺得:這女孩兒歸他兄弟勢力范圍,他干嘛插一腳啊,要保持距離保持距離。——男孩子心思女孩別猜,猜來猜去只會覺得很古怪。
明玫也覺得這貨有點兒沉默,反正大家也不熟,便也沒大意,只是家是客她是主,她便不好拿喬不理,便多擠出許多熱情來待客,沒事便找些一兩個話題出來免冷場。她哪知道家心里曲曲彎彎別扭心思。
入西院門,轉入一片竹林夾道。唐玉琦早不耐煩明玫客客氣氣調調,遣了身邊仆婦不許再跟,便拉著明玫順著僻靜處走,說有鮮事兒跟她說。
事情便是關于賈謹夢幻遭遇。
明玫聽了唐玉琦描述,嚇得只叫乖乖。她怎么也沒想到,事情真相原來是那樣慘烈。
她真什么都不知道啊。怪不得盧佩儀那天身上各色佩件俱無,連個耳墜子都不戴,頭上也無各色珠簪釵環,只用彩帶束發,打扮得那么干凈利落,原來是扮江湖女俠客啊。記得那天問她,盧佩儀說:“求祖拜佛,以素表心。”
讓明玫一度覺得自己太過花枝招展了些,有些愧對佛祖啊。
明玫是盧佩儀失蹤時間里才想明白,她可能只是被拉去同行,一來背靠賀家好壯膽,二來備用于做不場偽證呀。也為此,明玫也為自己找了不場證啊:她纏著那不了不提兩和尚哈拉了一整個午晌時間,直到廟里又多起來。
天地良心,當初她只是提點了幾句:那賈謹既然挨了打就窩段時間,等傷過無痕才出來,若有個明顯不能恢復傷痕豈不是會窩久久。比如給他打那么三兩個顯眼醒目大耳洞,讓他蹲久一點沒顏出門好了。
穿耳洞變成割耳朵,嘖嘖,玩得夠大。而削手指,跟她真沒有關毛錢關系啊,她從沒提起過半分呀哈尼豆腐。
明玫覺得這樣確實有些過了。手指被削,有時還可遮掩一二,可耳朵被削,卻極難掩飾。如此殘肢,是不能入仕,這太斷生路了。一個讀書,雖然他沒考上過,但總得給家留下希望啊。現讓徹底于此途上歇菜了,雖然可防他考成范進,但會不會太陰損了些呢。
盧佩儀,果然不是一般啊。
唐玉琦糾結于他聽到傳言:“據賈謹說是那盧家姑娘親自操刀動手,妹妹信么?”
明玫不響,她信這妞干得出來,但讓她郁悶不安是:當日,她與她同行,有沒有惹到什么呢?這件事里,她會不會被要求負什么責任啊。
明玫下意識地不停揉捏著自己小手指:雖然纖細瘦長,但好歹還是有根骨頭,刀落指斷這種事到底是怎么做到呢?用什么神器啊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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